第十四章

    乘坐妄天舟去阴圆仙岛,不过半日,已经能看到阴圆仙岛的天港。

    甲板上,缪凌身披甲锐,他形容高大,英俊的眉眼,只是脸色不大好,压着眼尾。

    他问一旁的仲孙明阳:“你说央央与圆期有关,到底是为什么?”

    仲孙明阳抱着手臂:“太子莫急,一切都还只是推演,我要是敢笃定,冒着得罪仙宫的风险,早就把小公主掳过来了。”

    缪凌瞪他:“你倒是敢想。”

    仲孙明阳想起昨日,步留叶被缪凌的兵器追了几座宫,他清清喉咙:“开个玩笑,太子莫要介意。”

    缪凌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仲孙明阳。

    常年奔波各地镇压动乱,对此行,他直觉不是很顺利。

    可惜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让他按直觉规避,仙岛开出的条件,缪凌就算不为仙宫想,也要为央央想。

    既然避不开,他自会破劫,护好央央。

    这么想着,缪凌向甲板另一边,那抹小小的身影走去。

    央央趴在甲板护栏,头发被风刮得有点乱。

    她从昶无涯给的信铃里,看过许多绮丽风光,但信铃凝聚的画面,和身临其境,还是很不一样的。

    山川河流,清空日月,被她纳入那双清澈明亮的眼,怎么也看不够,她专注得舍不得眨眼,眼底写满了“想要”。

    缪凌走向央央的步伐一顿。

    作为兄长,自己有多久没听过央央亲口说想要什么,明明央央小时候,一想要什么就会立刻指着说要。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然此时也无法多想,须臾,他才出声叫她:“央央,准备一下,要到了。”

    央央眨巴眼睛:“这么快。”

    缪凌:“回来时也坐妄天舟的,而且你是第一次来阴圆仙岛,有一些地方,挺好玩的。”

    眼看央央双眸重燃期待,他清清嗓子:“还记不记得我跟你强调的三点?”

    央央:“记得!”

    她掰着手指数,叨叨咕咕:“第一,遇到事情立刻跑,第二,除了哥哥的话,其他人的话都不用听,第三,别人要是找我做事,得先问过哥哥,不能立刻答应。”

    见她记得好好的,缪凌略微放心。

    央央指着连接天港的岛屿:“哥哥,那就是阴圆仙岛吗?”

    缀在无边海面上,有一块弯月形的陆地。

    缪凌:“是的,但那是半个。”

    央央:“半个?”

    缪凌:“现在是阴圆仙岛的阴期,圆期的阴圆仙岛,整个岛都是圆的。”

    圆在阴圆仙岛,意义很大。

    上古,沧衡上帝画了个圆,在广袤无垠的海上,出现一块能让仙人居住之地,岛上清气,靠潮落潮涌输送。

    潮退时,露出一整个圆形土地,留下大量清气,就是圆期,相反,涨潮后吞噬了一半土地,水也将清气凝固住,就是阴期。

    便如月有阴晴圆缺。

    圆期的阴圆仙岛之鼎盛,就是无上重宫,也得退让三分。

    可是,潮水已多年不曾退去。

    仙岛失去圆期,岛上的清气,全靠过去积攒,如果再不来一次圆期,这块仙岛,会不适合仙人生存。

    这是仲孙一氏寻求突破的原因。

    天港是个处在如今岛屿的凹处,港口矗着一座巍峨牌坊,坊下,立着许多人,腰间都挂着一个圆球。

    是仲孙氏一族有头有脸的仙人。

    为首的是个面容慈祥的老婆婆,她佝偻着背,满头华发,雪白的眉须竟长到双足附近,打理得极为完美。

    眉须随着她的动作,摆了一下,央央盯着长长的眉须,黑色的眼仁,一动不动。

    仲孙韫率一众小辈,朝缪凌、央央道:“太子、公主安。”

    缪凌收敛些许张狂之感,他扶了一下老人:“韫仙卿是仙界老前辈,不必多礼。”

    仲孙韫作为仲孙氏族长,阴圆仙岛岛主,她活的时间比缪天珩、昶谨,还要长得多,她笑眯眯地看向央央:“一眨眼,公主就这么大了。”

    央央还没开口,缪凌接过话茬:“央央还小,接下来,有劳韫仙卿了。”

    简单的寒暄过后,仲孙韫着人带他们去观潮楼。

    央央跟在缪凌身后,她对什么都好奇,望着和仙宫迥然不同的拱顶建筑,微微张唇。

    受到海洋影响,岛上建筑也好,衣裳也罢,花纹多是贝水鱼纹,鲜花藤蔓甚是少见,连食物也是。

    缪凌此行不止带央央来解决圆期,也有视察之意。

    仙岛准备了接风宴。

    观潮楼十六层,层层递进,每一层都摆了各色鲜丽的珊瑚。

    主场在第十六层,这个高度,几乎手可摘星辰,正面朝向被潮水淹没的另一半仙岛,波光粼粼,海天一色。

    宴席一开,觥筹之间,央央趁缪凌和别人说话,端起一盏海酒,嗅嗅。

    缪凌却是时刻分心盯着她的。

    他眼神示意仙侍,给央央手里的海酒,换成仙宫常用的清茶。

    央央咽咽口水。

    坐得久了,她想出去透透气,缪凌点了十二名仙侍跟着她,还看了点时间,道:“一刻后必须回来。”

    央央:“嗯!”

    她随着阶梯,一层层走下十六层,离开观潮楼后,她漫无目的走在仙岛上,突的,不远处传来一声啼哭。

    央央耳尖一动,瞧过去。

    几个男人女人,围着生死镜,镜中是仲孙尚的遗体,他们面上难掩悲恸,更有甚者,抱着镜子哭泣:“阿尚!”

    生死境一直是仲孙明阳保管,他也是从宴上溜出来的。

    他独身站在一旁,往日一张嘴停不下来,此时也安静许多,邋遢的穿着,眉目间多了些许沧桑。

    仙侍见状,上前叫央央:“公主,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央央:“哦。”

    她一步三回头,仙侍们终是注意到了,便低声说:“他们是仲孙尚的父母兄姐。”

    央央:“他们为什么流泪呢?”

    仙侍愣了愣,小声说:“仲孙尚死了。”

    在上妄天舟前,央央也见过仲孙尚的尸体。

    尸体的断肢残骸,已经被仲孙明阳修补,所以她印象里,只是青年面无血色,躺在生死镜里的模样。

    明明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

    她回到宴上,没过一会儿,仲孙明阳也回来了,见众人有等他的意思,他抓抓头发:“刚刚迷路了,差点去了凌天楼,真的。”

    缪凌:“……”

    仲孙韫笑了笑:“既然明阳回来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关于怎么让央央,解决圆期的事。

    缪凌又叫人:“带小公主去休息。”

    央央才坐下没多久呢,又得起来了。

    仲孙韫安排的休息之地,就在隔壁的凌天楼。

    央央的房间独占一层,应有尽有,桌上还有一个小贝壳,晃一晃,它会浮现一些文字,介绍仙岛的来历。

    央央觉得很好玩,一直晃着。

    突的,袖中信铃的声音,带着点不爽:“你哥怎么管得这么严。”

    缪凌这么严,晏一行获取信息的渠道,严重受限。

    他也想看看他们想怎么解决圆期。

    央央还在琢磨贝壳,她弯了下眼睛:“我是一元核,不可以给大家带来麻烦呀。”

    晏一行愣了愣。

    这是他第一次听央央提起自己的一元核。

    她在说出这句话时,双眼笑盈盈,不知为何,晏一行心底浮现一丝烦躁,她不符合他对“公主”的认知。

    他哂笑:“你不是千娇百宠的公主么,为何不骄纵些?何必这么听缪凌的话。”

    央央这才拿出信铃,她歪歪脑袋:“骄纵?”

    连骄纵都不会?晏一行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随口说:“他不让你做,你就滚到地上撒泼,大哭,大叫。”

    央央:“可是,只有小孩才会这么做,我不是小孩。”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目光意味深长:“行行,原来你是小孩啊。”

    晏一行:“?”

    她有种当前辈的觉悟了,一本正经道:“虽然你声音长得有点着急,但你可以叫我姐姐的。”

    晏一行一字一顿:“我不是小孩。”

    央央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嗯嗯,我理解。”

    晏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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