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夜无梦。
早餐的饭桌上，饭菜看起来依旧清凉，清炒黄瓜，西红柿炒蛋。
方梨吃完将要起身时，高晴也放下了筷子。
她的神色看起来于昨晚大不相同，眉宇间的愁绪淡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美梦的原因。梦游时的高晴看起来像是一个幸福的，散发着爱意的母亲。
“最近流感挺严重的，出门要戴着口罩。”
高晴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可爱的印花口罩递给她。
那是花店做活动时，采购的口罩。
高晴觉得可爱，就拿回来让方梨戴。
方梨的视线扫过口罩上的小花，伸手接过来。
高晴还想看看她的脖子，但是被高领的黑色内搭遮住了。
“已经没事了。”方梨安慰她。
高晴有些不自在的搓着手，站在一旁声音喃喃的说，“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
方梨手放在门把上停了半秒转身，“昨天的事，周婶打电话说什么了吗？”
方梨一开口，肉眼可见的高晴肩膀微微下塌，松了口气的样子。
高晴眼神游移，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门上，声音不大地说，“周婶早上打电话来说，对方想和你再约一次，解释昨天发生的事，说是中间有误会。”
她说完，身子下意识的倾向方梨的方向，眼神殷切。
心理学上说，这是一个希望得到对方认可的微动作。
方梨沉思半秒开口，“嗯，这种事情也不能听一家之言。我们会再约时间。不过我这两天要待在实验室，没有合适的时间。”
高晴用力点了点头，复又站直身体，有些宽慰的笑着说，“那就周六吧。你们再聊聊，不成也没关系，总归算是认识一个新朋友。”
看到方梨微微点头。
高晴两只手交叠着，眼睛微微弯起来，露出高兴地情态。
方梨出门在缀花口罩外侧又套上了一层实验室的通用口罩，才撑着伞走出去。
干洗店开在巷道出口右侧。
冬日雨中的南城有一股冷冽的潮湿海风味道。
细雨落在皮肤上，有种浓稠的粘腻感。
像极了此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新来的实习生抱着材料，从研发组的吴友仁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神色飞扬的朝她打招呼。
“方梨姐，你来了啊。”
方梨朝她点头。
视线落在她怀里抱着的材料上，最上面是她同方梨安利过的最喜欢的明星台历摆台。
方梨看她一脸欣喜的神色，问她“准备去研发组？”
实习生掩饰不住欣喜的点头。如果能最后留在研发组的话，就相当于直接跳过了枯燥的药物分析岗。
研发岗的学历要求比较高，她刚开始是没进去研发组，才被分到药物分析组。
现在就是突然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心情。
方梨沉默半秒，按例朝对方说道，“工作顺利。”
她抬眼扫向一旁始终抬着下巴的吴友仁，“对了，吴组长，昨天半夜打电话要说什么事来着？”
吴友仁没想到她有这么一出，当下变了变神色。
声音刮着嗓子从上薄下厚的嘴唇里挤出来，“没事，不小心打错了。昨天应酬喝的有点多。方梨，你别介意啊。主要是你姓在我手机通讯录排序第一个，容易误点。”
“那希望吴组长以后注意身体，少饮酒。”
方梨说完，拿着实验记录本，朝着实验室走。
实习生听了两人的对话，有些懵的站在原地。
吴友仁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方梨的背影半秒，语气不耐的开口，“走了。”
实习生反映了两秒，脸上的喜色缓缓的褪去。
再开始走时，就与前面的人拉开了三四步的距离。
阴雨连绵，整座城市都弥漫在巨大的灰色雨幕下。
因为实习生的调动，方梨从每周一个大夜盯数据，增加到了两天。
这周又是连着的两天，这天早上，方梨刚从实验室里出来，她揉了揉泛痒的鼻尖，一双眼睛泛着水汽，横生懒意。
方梨意识到自己可能感冒，是在和高晴打电话时，高晴有些大惊小怪的说，她的鼻音有点重。
高晴怯冷，南城的雨下起来，少说要连绵一周左右，所以在下雨的第二天，她就趁着谈业务，去了四季如春的花城。
“我会自己去药店看着拿药。你不用急着回来，天气预报这雨还要下两天。”方梨说着推开药店的门。
来自药店的电子语音播报欢迎光临传到电话的另一端，才让高晴微微放了心。
她有些叹气的说，“一定是熬夜让你身体的抵抗力变差了。那个周婶啊，她女儿好像是在什么研发岗，我看她每天晒自己的女儿做饭菜，摆弄花草什么的，还挺轻松地，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岗位啊。我听周婶说，周源他们家在这上面有人脉……”
方梨拿了退烧和消炎的药，从药店里出来，耳机里高晴的话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知怎么的，就提到了周源身上。
她察觉方梨这边连呼吸声猛然变轻，微不可闻。
瞬间停了话头。
电话两端沉默了半秒，耳机里又传来高晴喃喃的自语声，“我总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在高晴眼里，好像只要她不结婚，就一直是一个需要她操心的小女孩。
方梨低低的应了一声。
电话另一端有人喊高晴。
通话才中断。
方梨站在药房的门口，与隔壁金店刚出来的一对男女迎面撞上。
女人扬着左手，晃荡着左手上的金镯子。
脸上洋溢的笑意在看到方梨时瞬间撤回。
“方小姐”
女人抬手遮着下半长脸，神色略显尴尬的同方梨打招呼。
听到她的声音，方梨才将眼前这个踩着高跟鞋，身材高挑的女人与几天前在自己面前控诉周源的女人划上等号。
“你朋友啊？”
男人打量方梨一眼，侧脸问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朵云。
朵云将另一只手从男人的臂弯里抽出来。
看了一眼方梨，声音带着急切的笑意说，“以前的老朋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朵云说着热切的上前，在方梨做出躲避动作前，热情的拥抱住她。
同时在她面前小声的说，“帮帮忙。这是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
“城市这么大，能在这里遇到都是缘分，结婚的时候要来啊。”
最后分别时，男人温和的笑着对方梨说。
方梨脸上一直维持着礼貌的笑意，直到两人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她才察觉脸有点僵，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谁知道她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个吊儿郎当的声音说，“城市这么大，人这么多，能遇见真是缘分啊。”
方梨漠然回头。
一个男人，五官花俏，歪着脑袋靠在药店门口，脸上要笑不笑的看着她。
脸不认识。
声音没听过。
方梨转身继续往回走。
赵耀没想到对方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后，竟然没什么表情的就要离开。
他咳咳两声，喊住她。
“哎，那个谢青彦的老同学？”
方梨竟然不认识他，赵耀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于是假装自己也记不得她名字。
“你叫苹果，还是樱桃来着？”
方梨在听到谢青彦这个名字时，停下脚步。
转身听到对方的问题，面不改色的回答说，“山竹。”
赵耀愣了一下，捂腹大笑。
“神他妈山竹，哈哈，你还真是有意思。就是记性不怎么好，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了，你一次都不记得？”
方梨坦诚的摇头。
“刚才那个女人，三天前我和谢青彦一起遇见过你们。”
赵耀给她解释。
方梨听他说着，视线打量着他，迅速的在脑海里构建眼前人的外部特征。
最后在记忆里储存为，谢青彦的花蝴蝶朋友。
“想起来没？”
赵耀看她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还有一次。”方梨开口。
赵耀愣了一下，才跟上她的思维，解释说，“第一次是在医院，给你看诊的医生是我母亲。而且你忘了，你当时的身份证不小心掉地上了，是我捡起来给你的。”
方梨想起来，当时在离开医院的走廊里，确实有个人捡了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身份证。
“谢谢。”
当时赵耀捡起来给她，没等她说出谢谢，就大步离开了。
“哎，那什么我可不是追过来让你给我说谢谢的。”
方梨点头表示知道。
然后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还有什么事吗？
赵耀被她沉静的注视着，到嘴边的话突然就忘了。
他刚喊住方梨是想问什么来着？
算了，他想了一下说道，“阿彦，被他舅舅罚禁在家里，无聊的快疯了。我准备给他开个回国的接风宴，你要不要来？”
赵耀灵机一动，觉得自己给谢青彦找的这个解闷的法子，也太天才了。
谁让谢青彦不准他带他不认识的人去找他。
拜托，他谢青彦出国七载，提谁都说不想见，不认识。
而且自己又没有被禁足，也不想浪费自己宝贵的自由在塑料情的死党身上。
也只有眼前这个能符合谢大少的要求了。
是他认识的，拖着伤脚，也要说句话的人。
方梨打量着赵耀，脑海里梳理着他这句话表达的信息。
赵耀认为她与谢青彦是可以参加彼此聚会的关系。
只是整个高中的那段记忆，在她脑海里都变得模糊不清。
每次想起脑袋就像扎了千万根针。
方梨原本已经预购了情人节那天的电影。
想先从第三人的视角里看一下，自己和谢青彦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有了个更便捷有效，了解谢青彦，接触谢青彦的途径。
“哪一天？”
赵耀眼神一亮，笑着说，“周六。”
方梨凝眉，“抱歉，那我可能去不了。”
眼瞅着要开场的好戏，突然主演罢演了。
赵耀急忙问，“怎么了？难道那天有约？”
方梨点头。
赵耀欲言又止片刻，“不对啊，那天情人节，你不是单身吗？”
方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紧不慢的说，“相亲。”
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将赵耀难掩八卦的语气掩盖。
“老谢，你知道我今天碰到谁了吗？”
谢青彦：“说重点。”
他并不想理这只聒噪的百灵鸟。
“方梨”赵耀换只手打方向盘，脸凑近视频，“就你那个老同学。你没说错，她和那个女人果然是提前串通好的。对了，我想着你无聊，还邀请她参加你的接风宴，结果被她拒绝了。”
谢青彦：“……赵耀，你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
赵耀：“你猜她那天要干嘛？”
对于接风宴一无所知的谢青彦：“哪天？”
赵耀：“情人节。她情人节还要去相亲。她是不是恨嫁啊。你说要不，我们两凑合凑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