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希把小孩放在榻榻米上，她擦了擦手心的汗，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手机页面上显示“110”三个数字，她的食指停在屏幕上方。

    这时，一只手拉开了半掩的门，真田希吓得一哆嗦，抬眼看，一个女人扶着门框站在门外。

    真田希愣住，急忙站起来。给小孩找衣服时，她没有看到房间里有女人生活的痕迹，以为甚尔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她尴尬地捏着手指：“你好，请问你是？”

    门外的女人打量着她：“别误会，我是这户的邻居。”她指指开着的对门：“你是这住户的女朋友吗？”

    真田希摆摆手：“不是的，我是他的房东。”她看了眼小孩：“今天有事找他，但是他没在家，又听到里面有哭声，我怕出事，就擅自开门进来了。”

    小孩喝够了水，打了个嗝，慢慢地奶瓶放榻榻米上，一双蓝眼睛专注地盯着她们。

    “啊，请问一下，”真田希也顾不得尴尬：“你知道这小孩和他是什么关系吗？”她解释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小孩独自丢在家里，但是这样很容易出事……”

    “是他的小孩，我听到过这孩子叫他爸爸。”门外的女人悠悠地说：“单身父亲吧，不知道为什么妻子不在身边。”

    “那……”真田希犹豫道：“你平时，会经常听到小孩的哭声吗？”她打开了手机录音，看着女人的眼睛：“他经常把孩子独自放在家吗？”

    “没有，没怎么听到这孩子哭。”女人低头看看小孩，“这孩子一看就很乖。”

    “他爸爸整天不回来时会带着他出门。”她站直身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单身男人养孩子，这也不算最差。他应该也没有故意不管这孩子。”

    真田希沉默片刻，“但是他也没有做好。不管怎么说，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几个小时是不对的。他是上班族吗？”

    女人哈哈两声：“你看他像老老实实上班的人吗？估计个人有事做，带孩子不方便。”她伸手抚了抚衣角：“小姑娘还没结婚吧。很多男人对孩子没什么很特殊的感情。毕竟不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怀孕的不是他，受苦的也不是他，孩子出生了，对他而言只是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他还嫌陌生人哭声太吵，打扰了他看电视。”她对着真田希笑了笑：“这话是我前夫亲自说的。”

    “有些男人有责任心，又爱自己的老婆，有了孩子自然也愿意鞍前马后。有些男的，呵呵，血缘关系对他没有什么约束力。”她看着真田希，“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只有女人才会知道孩子的意义。”

    确实是这样，真田希默默想。这几年年纪见长，虽然没有生孩子，自己也多了些母性，看见幼小的生物，总是忍不住关心。

    她想到堂姐的丈夫。结婚不到半年堂姐就怀孕了，生下孩子后有次抱着孩子来真田希家做客，对真田希小声说丈夫说他想要自己的空间，想做自己的事情，钱留了一些在自己手里。真田希很惊讶，堂姐夫家里不算富裕，只是一般人家，家里多了个小孩，开销自然增大，堂姐工资也不高。真田希问堂姐他留了多少钱在手里，堂姐只是摇头说不知道，孩子的日常开销都是自己在出钱，丈夫只负责买纸尿裤。

    真田希又笑着对女人说：“谢谢，请问您贵姓？”

    “我姓大圆。”她摆摆手表示不用谢：“他爸爸也算帮过我，我来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没事我回去了。”

    大圆看了看真田希惊诧的脸：“有次我前夫来骚扰我，被他看见了，帮我赶跑了。”虽然可能是因为前夫在门口吵吵闹闹地要打她，把小孩吓到了，“拜拜。”

    大圆关上了门。真田希愣愣地看着手机，她感到裤子被拉了拉，小孩正抱着她的腿。真田希摸了摸他的头，仔细看他的嘴唇。唇边颜色深红，已经全部裂开。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甚尔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自己先去买药。而且好饿。

    但是把这孩子丢在这里也不算回事，要抱着去吗？她看着小孩：“宝宝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饿不饿呀？”

    小孩只笑眼看她，叭叭地张嘴。她摸了摸小孩的肚子，这时门又开了，她抬眼看去。

    “甚尔先生。”

    禅院甚尔提着从饭馆打包的汤饭，看着榻榻米上的女人。今天赌马赢了钱，他心情很不错。赌这么多次，终于独赢。

    他把饭放在厨房岛台上：“你为什么在这里？”甚尔盯着她，“房租应该已经给你转过去了。”

    “钱多了，你只租了半年，我来问问是不是要续租。”她站起来指指小孩，小孩正兴高采烈地拍手：“叭叭！”“来敲门的时候听到孩子在大哭，所以擅自开门进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她向禅院甚尔微微鞠躬。

    禅院甚尔抱起小孩，问他：“哭什么？”

    小孩费力的摸了摸后颈：“痛痛！”

    这时真田希才看到小孩后颈长了一个疮，隐约在渗血。禅院甚尔看了看，疮上有划痕，应该是小孩自己抓出血了：“你怎么这么麻烦？”

    “甚尔先生，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惠，”禅院甚尔摸了摸小孩的头：“他叫惠。”

    为什么要给男孩取女名啊？真田希说：“惠的嘴巴得唇炎了，唇炎也是很痛的，火辣辣的。还是去药店买点药吧。”

    她听见禅院甚尔嘟囔着“用点水擦擦就得了”，连忙说道：“小孩的忍耐力比不上大人，万一等会又哭了呢。”

    “我知道了。”禅院甚尔把小孩放下：“先吃饭。”

    他看了看真田希五官柔和的脸：“房租你收着吧，到时候再说。”他打开打包的饭，让惠拿着勺子，把饭端到他面前。

    真田希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她还是不太放心。

    “我今天来敲门时，惠哭的很厉害，后来我进门看，他差点要窒息了。”真田希打量着禅院甚尔，他今天穿得邋遢，加了件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甚尔先生如果平时有事忙不过来的话，父母亲戚应该可以帮忙看一下孩子。”

    禅院甚尔给惠擦了擦嘴，并没有看她：“没有那种东西。”

    “抱歉。”真田希的尴尬程度已经上升到了八十分，本来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一个陌生人不该多嘴，但是看着努力把勺子往嘴里送的惠。真田希闭闭眼睛，拼了，“甚尔先生，我之前看到一则新闻，有小孩因为没有得到父母的及时安抚，哭到窒息而亡。”她看着甚尔，“今天我来时，惠哭到开始抽搐，小孩太脆弱了。”

    禅院甚尔这才看了她一眼：“我的小孩没有那么脆弱。”

    真田希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挂着虚伪的笑容说：“没想到甚尔先生是唯心主义者，但是据我所知，人被杀，就会死。”她心里大骂甚尔，这是什么狗屁爹，难道你的小孩不是碳基生物。

    甚尔笑了笑：“这么关心惠，怎么，很喜欢他。”他眼里带着调笑，一只手撑住下巴，转头看她：“你要来当他的妈妈，我很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