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我愿

    在笙歌鼎沸的舞蹈里,真田希很开心,这是作为社会性动物在群体活动中的快乐,她逐渐地跟上音乐的节奏,模仿着别人的动作,扭头喊道:“甚尔!我……”

    旁边却是一张陌生的欢喜的脸,她逐渐收敛了笑容,眼前的火光不断跳跃晃动,有些出神。如果是甚尔在身边,就好了。她想要和他分享喜悦,和他一起做新鲜的事情。

    她对着平头男人微微笑起来,带着些歉意,“我叫真田希。”男人脸上流露出喜悦,她继续说:“我要回去了,男朋友还在酒店里等着我。”

    月明如水,一夜无梦,真田希起床后收拾收拾东西,启程去最后一个地方。

    东庆寺位于神奈川镰仓,是禅宗临济宗圆觉寺派的寺庙,供奉释迦牟尼如来。在江户时代是著名的”缘切寺“,也就是离婚寺,陷入痛苦婚姻而无权提出离婚的女子,只要逃入这间寺院并住满三年,就可以自动离婚,丈夫不能来找她的麻烦,女子也可以出寺自由择夫再婚。如今,东庆寺成为了人们赏花观枫、祈求美好姻缘的地方。

    寺内十分谧静,鸟雀在树木上蹦来蹦去,嘤鸣求声,院里的紫阳花随着风摇摇晃晃。此时未到秋季,寺中的枫叶还未完全变红,只有零星的几张显出黄色。各色花草、苍劲的古树和浸青的苔藓都显得生机勃勃。或许是来得早,只有三三两两的参拜者在石阶两边高大的枫树密密层层的遮掩下寻幽探胜。

    真田希“哒哒”地走在石板路上,缓缓向上攀登。她神闲气静的欣赏着充满禅意的景况。踏进肃穆森严的大雄宝殿,金铜佛像因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有些暗沉,却依然有着庄严宝像,时间的沉淀反而让佛像更加威仪赫赫,他带着慈悲肃穆的笑容,俯视众生,看着他们的恩恩怨怨,爱恨离合。

    袅袅檀香味笼罩着她,真田希在佛像面前站了许久,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跪拜下去,她闭上眼睛,心虔志诚地默念着,等到宝殿里只剩她一个人,她磕头礼拜了三次,才睁开眼睛,轻轻叫道:“甚尔。”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甚尔从立柱的阴影后慢慢走出,踱步到她身旁。

    “直觉。”她莞尔一笑,依然注视着佛像,“感觉你在我身边。”

    这三天,甚尔始终紧紧跟在她身后。他把惠扔给土井千树后,就跟着真田希的脚步到了镰仓,看到她一个人闲逛沙滩,踩着蓝幽幽的海水堆沙堡,看到她静静地站在人群中,随着绵绵歌声摇晃着身体,看到她在酒店阳台吹着风呆坐了许久,看到她参加篝火晚会,一个男人坐在她身旁和她聊天跳舞,对着她脸红心跳。

    很美好很普通的度假。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一个人来。在她面前,他不需要私人空间,和她在一起就是最舒服的状态,可希却不这么想,她想单独呆着。

    甚尔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她是不是觉得在他身边喘不过气?太无聊了?他想了很久,决定要改变,要多带她出去玩,做和平常不一样的事情,给她带来新鲜感。

    他不想离开她,他要天天都能看到她才安心,要每天晚上她睡在自己怀里才踏实。这没法改变,他渴望她,就像鸟向往天空。

    明明说好要给她私人空间,但还是悄悄来了,甚尔有点怕她会生气,“希,我……”

    “甚尔。”她打断他,看着慈眉善目的佛像,平静地说:“你知道我刚刚在释迦牟尼佛面前说了什么吗?”

    “我对他说,禅院甚尔手下有许多亡灵,但他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因为他恶劣的父母和糟糕的生长环境,才会长成这样的人。”

    “我爱禅院甚尔。但我做不到对他杀人的事情熟视无睹。他承诺过我,今后不再为了金钱而造杀孽。过去无可挽回。在我爱着他,他爱着我,在我们相爱的时间里,我愿意分担他身上的罪孽,我和他,是共犯。”

    她放下合十的双手,向他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撑着膝盖徐徐起身,转头对他笑着说:“如果真的有地狱,这样的话,有我和你一起,你也不用下到十八层地狱了,说不定我们只需要在十七层。”

    甚尔愣住了,有些慌乱地握住她递来的手,怔怔地看着她淡然的面孔。

    真田希极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呆头呆脑的模样,她嘻嘻地笑了出来,晃了晃他的手,“怎么傻了?”

    甚尔的手指有些颤抖,他木愣愣地站着,像一只犯迷糊的大熊,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在脑子里翻译她祷告的含义,渐渐地,有一股热气冲上他的眼睛,眼前人变得迷离徜仿。

    但他终究没有流泪,这不是悲伤的事情。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刻入他的心脏里。真田希上前,摸了摸他的脸,她终于做出了选择,不再于夹缝之间犹豫不决饱受折磨,要走就彻底走进去,一条腿在这边一条腿在那边,天长地久会把她撕裂。

    此刻她心情很好,狡黠地偷窥他的神色,“感动得要哭啦?”

    他闭了闭眼睛,抹了一把脸,沙哑着声音说:“很想看到我哭?”

    “那不是没看到过嘛。”

    “哼。”他笑了一声,湛蓝的眼睛凝视着佛像,“……其实我不信这个。”说罢,他摸了摸她的头。

    “佛祖,告诉你一声,我身边的这个女人,是我在世上最爱的人。”他抱着她,力道大得要把她整个人嵌进去,融为一体,变成他的一部分。

    “她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

    “我这个人没什么好东西给她,那就把她今后的痛苦疾病都给我吧。反正我也不怕。”

    额头相触,他轻声说:“希望你今后平安喜乐,在我身边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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