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箭，势不可挡
分金断玉
电光火石间少年心下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
或许会被人骂做是傻瓜
却又不能不这么做的
决定
他猛的推开了挡在前面的北辰魄
而后
不躲不闪
竟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箭
一瞬间
剧痛袭来，纵然已运功护住了心脉，但是那种骨肉撕裂般的疼痛却丝毫没有减轻半分
痛
他紧咬牙关，声声将一声痛呼给憋了回去
“阿玉”
北辰魄惊呼转身
一箭当胸
何况，还是夙忧公子的金羽箭
年轻公子满目颤抖，甚至连对手靠近都混然未觉，却是黑白双煞替他挡下了二虎的刀
“阿夙，这样的结果，你可还满意”
豆大的汗珠不断自额头滚下
他涩涩的笑了下
问道
对方此时也是一片恍惚
他知道
在自己射出这一箭的时候，他便知，定是这种结果
只是
为何心中却无半丝欢喜
北辰瑶已愣在了当场
易夙忧说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其实
那准备也无非只是一件冰蚕软甲
他本以为这一箭自己是接定了
却不想
会是这种结果
阿玉
他竟然
当真为他挡下了那一箭
少年趁着所有人愣怔之时，伸手拉过北辰魄，一个纵跃起身，踏着树梢跑开了
易夙想要的是他的命，只要自己离开了，黑白双煞便性命无虞
“公子”
不知何时无名已站到了他身边
“毒王与剑魂往这边来了”
“收拾现场，走”
青衣公子喃喃吩咐了声
便带着同样迷惘无措的北辰瑶一同离开了
阿玉
你对敌人尚能如此相护
当年
又为何对源儿那般残忍
他不懂他
他也从未给过自己机会，懂他
……
跑了好一会，少年终是有些支撑不住停了下来
北辰魄急忙上前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得快点将箭取出才行”
否则血会越流越多
他从未见过一种箭，竟会造成这么大的创伤
少年微微扯动唇角
有气无力的笑了下
“金羽箭直接拔下来可是会死人的”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因为
那是自己亲手设计的
它与寻常之箭不同，不但有倒勾，勾内还有诸多细小的血槽，入体后会至血流更涌，并且箭头处还设有机关，外力扯动倒勾发力便会被激发出来，介时伤口扩大血流不止，却是神仙难治
他不禁想起之前嘲笑于枭的话
被自己的暗器打中的滋味如何
比起他那堆破铜烂铁
这支做工精良的长箭，当真滋味不错
“你帮我将箭尾折断便好”
剩下的，他自己可以处理
年轻公子这会已经慌了
颤抖的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事的阿魄，你忘了吗，我可是个神医呢”
阿玉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
“真的不会有事吗”
血不断的流着，似怎么都止不住一般
此刻白衣浸染，已是一片红艳
“放心，我没事的”
只是
他需要寻个适合点的地方处理伤势
少年左右打量了下
自己运气还真不错，前方不远处便有一个山洞
“扶我到那边，我可以自己取箭的”
“你自己如何可以”
纵然他能医，但是，伤在自身，又是那么要命的地方
“无妨”
要害已避
只要将箭头及时取出，止住流血便可
上一次炫龙剑解封流的血都还没补回来，若再这么流下去，身体当真是吃不消了
二人行至洞口
北辰魄先行进去察看了下
地方不大，尚算干净，或是山中猎户时常进出，里面竟连篝火都是齐全的
他取出火折将其点燃，又寻了些干草铺好
方才将阿玉扶了进去
“我帮你”
少年摇了摇头
“我自己可以处理，你且帮我在外面守着可好”
他自腰间取下个银质坠子，打开
“帮我点燃这个，一会应该会有人过来”
北辰魄接过
是一块香片
那腰坠之前一直见他带着，本以为只是个装饰，不想竟还有其他用处
“这是寻路香，毒王谷秘制的一种香料，味道不重，却可远飘不散，阿尘就在这附近，他若闻到便会来寻我”
毒王南宫绝尘
年轻公子目光顿时一亮，若有他在，阿玉定会无事
“我这就去”
“阿魄”
对方又唤了声
“帮我守着外面，除了阿尘，谁都不可以进来”
“好”
年轻的王世子郑重的应了声
……
夜空寂静
前方是一片幽谷，南宫绝尘三人飘落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
月中眠撇了撇嘴
还当真是一片狼藉
满地的死尸
不难想象之前发生过多么激烈的打斗
“须臾五煞”
他啧啧道
“死得还真是惨啊，犹其是那个大块头，四分五裂的”
“他们是永安王府大公子的人”
剑魂道
看那刀法
应是千军斩
“看来这里的人应该都是被丰沧于氏三人所杀”
月中眠道
“凭他们的武功杀得了须臾五煞，那乌桐十八怪的功夫可都不弱呢”
“不只乌桐十八怪，还有萧山二十六刀”
这些算是北辰潭府中的精锐了
他常年派人盯着永安王府，对那二人的人马路数自是最了解不过
“你不是也派人过来了吗”
月中眠左踢踢右看看
随口道
“既然都用不着咱们的人出手，看来场面也不是那么难以控制啊”
南宫绝尘仔细看去
有捉云手的痕迹，否则怎会有那么多的大石块被挪动过
但
没有痴凤剑出鞘的迹象
应该没什么大事
突然
他的目光一凝
“金羽箭”
华服公子探手一吸，将地上的东西拾了起来
一簇金羽
很明显那人出现过
“现场应该已经被人清理过了”
就只留有之前的打斗痕迹
“易夙忧”
他在这里
阿玉
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
少年自内襟下摆处撕下了一大块布料
整齐的叠成厚厚的一沓
取下腕环
那是冰影与幻影专门按照他的尺寸制作的
外观华美，平时看起来不过只是一个饰物
实则
却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微型薄刃
他一向不喜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累身，所以，他们便想法设法的将那些东西做成小物件，挂在他身上
比如说刚刚的寻路香
再比如说这把腕中刀
还好今日出城多带了些药，这会身上还有一瓶补血丹，和两包金创粉
阿尘不知什么时候能过来，总不能让血就这么一直流着
必须得要先将箭尖挖出来才行
少年缓缓拉开衣襟，露出半臂胸肩
每动一下，都痛得要命
若想取出金羽箭，就必须将伤口再扩大，大到不拔不拉也可以将其完整取出才行
阿玉深吸了口气将那叠厚布咬入口中
刀尖刺入，那种最直接的痛楚再次袭来
甚至
比起炫龙剑那次更痛
因为他需要一点点的割裂血肉
眼前似乎浮现了那一年
“阿夙，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孩子笑嘻嘻道
“我又不是小姑娘，需要用礼物逗着开心”
少年正在看书
似毫不在意
“哎呀，你才多大啊，别总是一幅老气横伙的样子好不好”
孩子二话不说，直接跳过去将书抢过扔在了一旁
“快，猜猜是什么，你定会喜欢”
“不猜”
“还真是个无趣的呆子”
“好吧好吧，本少爷给你看便是”
于是
他身后取出了一支长箭
“这是我画的样子，由冰影打造的”
少年的目光一震
抬手接了过去
箭尖锋利寒芒四射，箭身满布倒勾血槽，箭矢沉重可负远射，还有箭尾那一簇金羽
光华四溢，煞是好看
他的唇角微动
“你笑了是不是”
这家伙一向闷个脸，没什么表情
难得会笑上一下
于是，孩子也开心得眉眼弯弯
“就知道你定会喜欢”
“不过，此箭威力太大，凭你的射术一击离弦，对方必是非死即伤，故而使用时还是得要慎重些，必竟上天有好生之德，能放过一个便放过一个吧”
少年道
“我定当慎重，若非大奸大恶之徒，必不会用此箭”
大奸大恶
阿玉干哑的笑了
在阿夙的眼中，如今的自己，便是那大奸大恶之徒了吧
黑暗中没人知道他流了多少血，出了多少汗，忍下了多少疼
逼回去了多少泪
紧咬着口中的布条，感觉整个身体已痛到麻木，握刀的手却仍不可以停下来
绕过筋骨，避开经脉
一点一点的将嵌入肩胛的箭头小心翼翼的剜了出来，箭尖入体很深，自己手中的刀需刺得更深
回忆如开了闸门的河流，源源涌出
“阿玉”
伴着极怒的声音，是一道银光剑锋
“你，你，居然”
年轻男子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沧白
“阿夙”
少年一愣，他从未对他这样过
就算是两个月前大哥血洗重阎殿，他知道自己是有意将他引出时
也只是生气
可是如今，却是彻骨的恨意
为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他心底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
“你既已与源儿那般，为何要负她”
谁
东方源
少年又是一愣
“她怎么了”
“怎么了”
年轻男子气极，压低声音吼道
“你难道不知她已怀了你的孩子吗”
什么
孩子
少年大吃了一惊
东方源怎么可能怀上自己的孩子
“阿夙，你在开什么玩笑，这话是谁说与你听的”
难怪他今天一幅要跟自己拼命的架势
原来
竟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会有这种误会
是谁在陷害他
“你认为我会拿源儿的清白与你玩笑吗”
“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是我亲手诊出来的，她告诉我那孩子是你的”
什么
少年只觉脑袋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两个月的身孕
怎么会
一瞬间百转千回，太多的疑问盘旋在脑中
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东方源为何要栽到自己的头上
“怎么，是无话可说了吗”
对方冷冷道
“既无话可说，那便受死吧，你要为源儿的死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剑光已至
逝水流年寒彻骨
这一刻他不知是剑芒更冷，还是年轻男子的愤恨更寒
死
“你说，东方源，死了”
少年顿时呆愣住了
那个骄傲任性的女孩
死了
重阎三年，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不算朋友也是熟人
她怎么会
死了
太多的震惊让他愣在了当场，剑锋已至，却浑然未觉
“出招”
对方道
“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少年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没有解释，也没有躲闪
良久
逝水剑缓缓的垂了下去
“阿玉，这是最后一次，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你欠源儿的命，我终会替她讨回来”
月移西楼，晨光熹微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将整个箭头剥落，洒上药粉
只是创口太深
毒王谷最好的金疮药，连上了两包都止不住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