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宫长老殿
轰的一声
一道光球直击而下
正在施法的十人猛然一震
同时一口鲜红吐出
红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四长老首先开口
怒道
“凤幽，你什么意思”
“贸然向云阁九郎出手，本座道是想要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
“招惹中原玄门，是想要将那些人全都引来滇南吗”
“你们认为如今的逐月宫，可有与中原玄门一战之力”
“危言耸听”
大长老冷哼了声
“北辰逍遥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难道我们还要束手待毙吗”
他在宫中年岁最长，已有九十多岁了
整个人看起来老态龙钟，实则却是术法高深
深藏不露
刚刚十人一同做法，他也未尽全力
数年前，上代教主蝶虹身死销陨
右护自外面带回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
八位长老皆出言反对，唯有他与二长老力排众议
以阴世之血为由
支持那个少女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这些年过去了
他看似一直站在逐月教主身后
实则
是有自己的打算
红衣男子淡淡道
“他不还没踏过澜沧江吗，大长老行事一向沉稳，何时这般冲动了”
“现下没过，不保他日也不过”
三长老抬手拭了拭嘴角的血痕，幽幽含凉道
他也已过七十
这些年一直都在闭关修炼，显少受过这么重的伤
这个凤幽
本为琴国大祭司，百年前被第十三代教主沉纱所捕
后为逐月宫效力
在与琴国的那场大战中，起了举足轻重的做用
故而成为了逐月宫的右护法
历经四任教主
性情不定，喜怒无常
蝶虹在时，他便进言此人太过强大不可久留
那女人一向自负，又贪恋力量
迟迟不肯动手
最终
遭返噬而亡
那时候她的阴世血咒已将大成，如何会突然走火入魔
说不定便与此人有关
只是没有证据
蝶虹死后他又弄出个小丫头来
当时他便极力反对
但是大长老与二长老却以阴世之血为由，将那女人迎回了宫中
他二人
心思各异，皆有自己的谋算
却不知
竟是在一点点壮大凤幽之力
如今他在宫中凭着教主的信任，呼风唤雨
一身术法又是手眼通天
早已不将他们十人放在眼里
“本座与凌霄玉少已立盟约，北辰逍遥会止戈澜沧江，并且，十二年内不会再南出”
“你与凌霄玉少立约”
七长老的声音顿时高了起来
“你凭什么代表逐月宫立约”
如此重要的事情且不提教主
至少得要与他们十人商议一下才可吧
“凭什么”
男子静静的笑了
“凭你们十人之力，尚不是云阁九郎的对手”
七长老当即反驳道
“刚刚明明已经重创了他，若非你突然跑出来搅合，说不定那人已死”
“是吗”
他看向一旁静坐不语的九长老
“你擅窥天之术，可推算一下云阁山主的命数”
中年长老看了眼大长老
方才低低的开口
“云阁九郎术法高深，又是天命掌教，他的命数我看不破，只知其命劫就在近日”
那小子被称为中原玄门第一人
只要有他在，滇南术士便不敢轻涉中原
大长老除他之心久矣
若过了今日
或将再无机会
故而
他们方才勉力一试
“玄门之人皆有命劫，包括滇南的术士”
一生中都会遭遇几次劫难
方才可功法大成
命劫之时乃为星运最弱
几近九死一生
不过
“有劫，便当有化劫之人，只是，有些人与其命定的化劫之人无缘，故而，有的应劫而死，有的却化劫重生”
“你们可知云阁九郎的化劫之人便是凌霄玉少，而他，此刻就在云阁山”
五长老阴阳怪气道
“凌霄玉少乃为当世琴帝，右护法一直在维护那个少年，莫不是还惦记着与琴国的旧主之情”
但见一道光束直击而去
他大骇
想躲
却发现自己如中定身咒一般
一动也动不了
二长老赶忙起身，扬袖替他挡下一击
他幽幽的笑道
“凤幽大人何必动怒，老五也只是想知道你与凌霄玉少结下这十二年之约，与我们逐月宫有何益处”
现如今那少年羽翼未丰
十二年
足够其养精蓄锐，壮大势力
二长老心思一向诡谲
他这话一出，却是令大长老也跟着皱了皱眉
凤幽笑了
“本座若是将话说得太明，怕是你们脸上也不好看吧”
“右护法何意”
“逐月宫内派系凌乱，若无十二年的时间争斗整合，怕是也难有安定”
“逐鹿中原虽是蝶虹的疯话，但是，毕竟也准备了那么多年，或可一试，只是，若凭现如今的一盘散沙，内耗不休，莫说是与中原江湖朝堂相抗，可能，就连出这澜沧江都将是个问题”
十人脸上表情各异
皆有些难堪
但是
却也知，他所言不虚
纵然没有那十二年之约，如今的逐月宫
也无法北上
有了这个约定
至少还可以保下宫中的十二年清静无扰
十人
心思各异
再次，沉默了下去
一如
四年之前
……
秋水一阁
“小姐，药来了”
侍女栖乐端着汤碗走进来
女子披了件寝衣起身，依靠着床塌坐好
伸手便要去接
端着药碗的手却向后退了退
“小姐，你当真要这么做”
侍女目中含泪
满面心疼
哀求着
“此法太过凶险，你的身子还未大好”
袁秋水静静道
“我的身子也就这样了，若不这么做，或许一生都无法再怀上孩子”
她看着对方
“我想要一个孩子”
两年前便该有了
只可惜
当时的自己太过大意，终是未能将其护下
这一次
无论如何，都要冒险一次
她想要一个孩子
与他的
孩子
“小姐，你本是世家嫡女，七公子纵然出身王府也只是个庶子，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相待”
侍女边哭边说
她与小姐自幼一同长大，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
这些年，看着她一步步沉沦
从世家小姐，变成江湖孤女
为了那个男人
她背叛家族，受散功之苦
为了他，不顾伤病
拖着羸弱的身子来了河西郡
这两年夙兴夜寐
不辞辛苦
她替小姐不值
凭小姐的身份，什么样的男子不可匹配，却偏偏选了那个无情无义之人
女子柔柔的笑了
“因为我喜欢他”
自小到大
她想要做的事情从未有失
唯有他
不论自己如何经营，仍是得不到那个人的心
但是
她却依旧甘之如饴
因为
他是她亲手挑选的男子
也是她
唯一的男人
……
那一年
老昌荣王骤然离世，世子年少尚未及冠便仓促袭爵
于是，老王妃急着替他张罗婚事
二叔惦记自己手中的权利已非一日
便借机向父亲进言，欲将她嫁入西域昌荣王府
自古女子出嫁皆不由己，何况她是袁家嫡女
联姻
需有利可图
少时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有用，便可以长留家中
至少
父亲不会那么快的想要将她嫁出去
只是没想到
利益面前父女亲情薄如蚕翼
他听了二叔的话，想要撑控西面商路与情报网
甚至都未与母亲商量一下，便与昌荣王府定了亲
她知道的时候已是无法更改了
母亲是清河崔氏之女
世族根基雄厚，却也无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出嫁
这些年她与父亲相敬如宾，看起来已是女子最好的结果
只是
也只是相敬如宾
她不想像她一样，按照家族的意愿出嫁
不想做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她要破坏这场婚事
于是便想到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疯狂的方法
那便是
找一个男人破了自己的完璧之身
昌荣王是绝不会娶一个身子有瑕的女子入府为正妃的
只是时间仓促
来不及精挑细选
于是
便选了北辰瑶
他是河西王府七公子，府中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
之前京都贵女后园府宴上，时常会看到此人身影
笑意幽幽
风流浪荡却又多情体贴
是女子喜欢的样子
只是，她却看出了他眼底的压抑与隐忍
这个男人
不简单
虎卧龙潜
他日，必有大图
之前她便会时不时的给他透露一些消息，助他避过危机
那一天
恰巧他来自己的楼中，以雇主的身份想要向她买一个消息
她笑了
“七公子脚都还没站稳，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扩张势力了吗”
“我的事无需姑娘操心，你只需给我想要的情报，银货两讫，瑶定会按照姑娘的规矩办事”
“我的规矩”
女子扬了扬眉
“我的规矩，你或可能会付不起”
对方一愣
神情略有些局促
那时候他根基未稳，手中可以调用的银钱并不多
一个消息，怕是会要了他半数家资
于是她道
“我要公子的一夜春宵”
还记得北辰瑶当时的表情
一向城府于心，喜怒不形于色的他
显些当即勃然大怒
过了好一会
方才
强压了下去
“姑娘说笑了”
“你知我不是在开玩笑”
“一夜春宵换一个消息，这交易，公子不赔”
“姑娘确定不是在愚弄在下”
女子不答反问
“公子可想好了”
于是，便有了那一夜的缠绵
只是没想到
对方竟也同样青涩朦胧
之前多见他与女子调笑，不想，竟还是自持之人
不自觉的，她对他的好感便又多了一层
自己失身于人令家族蒙羞
父亲震怒
但因为母亲的身份，她在家中的地位仍不可撼动
依旧执掌京都消息网
而且，从此之后，婚事将再不会有人提起
也算是得偿所愿
只是
没想到自己的一颗心却已遗失
她以为可以挣脱世俗的桎梏，却逃不开命定的枷锁
或许
女子的心都是随着身体走的
她的身子给了他，心便也跟着去了，之后对那个男人则多了更多的关注与在意
求欢之事本是情急而起，但她却爱上了那种情动
直至两年前
日益壮大的北辰瑶令河西王府的那些公子感觉到了危机
北辰琼出高价雇佣暗市杀手欲取其性命
杀手入京的消息自是逃不过自己的耳目
于是
她违备族规，启用了袁氏在京都的所有暗桩
暗中相护
帮他躲过了那一劫
这件事终是触怒了父亲，纵是母亲求情，也再保不住她
因为那一次出手，袁氏在京都的基业已失
不得已撤了出去
而她，也被带回了家中
只是，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已怀了身孕
父亲震怒
说什么都不肯留下这个孽种
母亲流着眼泪一再追问这孩子是谁的
她却闭口不言
那个男子从未与她有过山盟海誓，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而她
也不想连累于他
只想拼命护下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
终还是没有做到
父亲命人在她的餐食中每日下一些活血堕胎的药
待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凭生第一次他憎恨那个人的无情
恨自己生于这样的家族
想要不顾一切的逃离
当然，她也是这么做的
她要离开这个家
但是袁氏有袁氏的规矩，叛族之人是不可以全身而退的
在母亲的一再哀求下
父亲只让人废了自己的武功，出手也算是轻的了
只是
那时候她方才小产，接着便经历散功之创
身体终是垮了下去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这些年多少积攒了些实力
于是便去了河西郡
因为，那个男人终会再回到这里
在那之前
她会替他铲除前路的一切坎坷
“小姐你看”
栖乐指着窗外惊呼着
袁秋水抬目看去
南郊
应是北辰琼的别院
女子笑了
她心仪的男子一向有胆有识
有魄力
今晚之后，他在河西王府的路，应是会好走许多
“小姐，你看，煜月别院那里好像也起火了”
应是北辰琼发现自己的别院被烧，一怒之下命人点燃了火油泄愤
女子淡淡道
“那处别院已无他母亲居住过的痕迹，烧了便烧了吧”
她的手中拿着一块腰配，是刚刚趁对方不察取下的
这才是他看中的东西
他母亲唯一的遗物
希望自己今晚可以如愿以偿
不然
这便是她下一次求欢的筹码
“我们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已经按照吩咐，该撤离的撤离，该隐伏的隐伏”
栖乐道
秋水一阁在河西郡经营两年，与郡臣公子皆有关系往来
小姐今晚一行，已暴露了自己与七公子的关系
那些人，尤其是北辰琼
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必须撤离
还好小姐早已做好了安排
“那便将这里也一并烧了吧，为七公子的归来再添些彩头”
女子起身
“我们也该换个地方住了”
城中喧闹，不如山上清静
更宜养胎
她的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孩子啊，莫要让娘亲失望
我已经期待你
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