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休息室，周颂予快步追上了导购，压低了声音说：“麻烦另外三套也请一起结账，账单分两张，令三件的账单，你另外放好。”

    导购脸上立刻绽放失而复得的惊喜。

    周颂予压低声音，说：“我太太可能过几天会来退她身上那件裙子，请你假装帮她操作退货流程，打我电话，我会过来取她退的衣服。”

    导购的狂喜已经遮掩不住。

    别说配合表演退货，让她组织安排求婚现场的设计，也完全没问题！

    “您放心！”她由衷感叹道，“您真是太爱您太太了！”

    这话听在耳朵里实在顺耳，周颂予难得地弯了弯唇角。

    “周颂予，你怎么这么磨蹭？！快去换掉你的衣服！”林棠晚已经在心里接受了马上将痛失12500块钱的事实，心情坏得很，急需找到情绪出口，

    二世祖成为现场最好的人选。

    周颂予给导购留下一个“你懂的”的眼神，转身去男宾更衣室。

    导购做完两张订单，把另一份账单盖在签字板下方，完美隐身。

    不愧是旗舰店，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已经将她穿过的那件礼服打包好，放在了收银台上。

    在林棠晚看不见的角度，这三件衣服分别打包好，悄悄送到了收银台下面。

    她们默默执行着企业文化培训课上，被反复教育并灌输的品牌价值：满足客户一切需求。

    周颂予换回自己衬衫西裤，重新变成了那个寡言少语，表情冷淡的学霸讨人嫌。

    但他身穿骚气白西装的样子，像在她脑海里长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他站在收银台签单，看到那串数字眉头动都不动一下的样子，让林棠晚有些气短。

    刚刚凶巴巴的气势，出了店门后，散得只剩下一点点尾气：“你坑死我算了！”

    周颂予停住脚步：“你在想什么？买衣服不是都可以退货吗？”

    他看着她的表情，从一包气，慢慢变成了惊喜，甚至动手拍他：“哇，不愧是学霸的脑子，连买东西可以退货都知道！”

    周颂予问心无愧地收下她的夸赞，甚至微微偏下一边肩膀，好让她拍得不那么费劲。

    他小声说：“你穿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沾到什么东西，到时候拿过来退就可以了。”

    他指着店门口的招牌，说，“‘希’的品牌价值，你看了吗？就是一切为了顾客的梦想。她们只用价格划分客群，默认进店的顾客是认可他家定价的，所以，哪怕今天我们什么都没买，店员如果对我们态度不佳，都可以说明喜事多多的管理存在瑕疵，终端没有传递品牌价值。更何况我们买了，只是回去之后后悔了拿来退。”

    他收住话，垂下眼睫看着林棠晚。

    她抬头看着他。

    这个角度下，周颂予原先分明的唇线和脸颊的曲线都被柔化，长长的眼睫覆下来，在脸上投下了一小片带着毛边的阴影，

    他比常人偏淡一些的瞳仁，掩在这层阴影里变得浓黑，让人生出了他此刻很深情的错觉。

    林棠晚恍惚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被他这么一看，本来转得挺利索的脑子，全然跟着他思路去了。

    “那好，等我用完拿过来退试试，也算是我们业务调研的一个重要尝试。”她点点头，很轻易被说服。

    经此一役，林棠晚觉得周颂予多了优点。

    甭管什么品牌和场合，他都有不输任何公子哥的装备，从上到下，从衣服到配饰，没有一件糊弄的东西。

    更别提他那妖言惑众的脸和身材，假使不干投行，下海也能妥妥秒杀普通小生。

    这样的人，在面对任何甲方爸爸的时候，都有底气得很啊。

    ——然后问题就来了，他干嘛要和别人分享男朋友？

    他的硬件条件，放到人民公园，那就是炸街水准的天降准女婿啊！

    犯不着，真心犯不着。

    周颂予看了一眼手表：“先吃饭，吃完饭看‘希’的竞品。”

    他不自觉间，又用上了习惯性的祈使句，不带商量。

    话出口才意识到，于是努力找补：“或者，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想起顾北苦口婆心的规劝：“你给我把你那太上皇一样的颐指气使给我收起来，只要你不犯霸，谁家姑娘能抵挡你的魅力？还不乖乖接受你的追求？”

    林棠晚觉得他今天怪怪的，第二个问题显得十分多此一举：“我没意见啊。不过，第二家店，我们就不要花钱了吧？万一别人不给退呢？”

    “希”的竞品，在国金商场就有一家，是一个设计师婚服品牌。

    主做西式婚纱和西装，半定制，工期和设计在新人圈有名，算是近年来的高端网红婚纱店。

    周颂予这回没作妖，点点头答应了她。

    林棠晚还是第一次和他以人的形态吃饭，居然又是翠和。

    他可真是……进这家店跟进自己家厨房一样。

    林棠晚跟着他几乎吃过翠和所有招牌菜，撇了撇嘴，没想跟他客气。

    店员看到他连问都没问，就把两人迎进了专用的包间。

    林棠晚四下打量这间特别的包间，暗暗感叹钞能力时，周颂予开始点菜：“烤三文鱼，盐焗鸡，佛跳墙两盅，白灼生菜，软米饭。”

    他又一次发现自己干了件大忌的事，忙又找补：“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这些菜，是他根据化作猫身时她的喜好来点的，却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菜。

    林棠晚看着他递过来的菜谱，以及菜谱上的标价，觉得胸口有点闷——这离谱的价格，工商局来查过没有？

    这二世祖的恩格尔系数居然如此之高！

    不对，说不定对他来说，这系数一点也不高。

    自从收入提上去之后，林棠晚已经很久没有仇富了，但此刻，面对这一份华丽定价的菜谱，她还是有些破防。

    “不用了。”她等服务员离开后，不太情愿而且肉痛地说，“这顿AA吧。”

    周颂予脸上出现一丝茫然：？？？

    他没想到这个问题。

    顾北说过，要“出钱”。

    他今天实践了如何轻描淡写但不给拒绝机会地给她花钱，但没设计好吃饭场景。

    他想起他入职第一周，因为他轻描淡写地看着她手上的文档，说了一句，这也值得花时间做。

    从此捅了林棠晚仇富的马蜂窝。

    所以，他该说这家店他也有股份，不需要AA？

    林棠晚已经飞快算出了这顿饭的价格，更加肉痛：“一顿午饭吃一千块，现在出去其实还来得及吧？”

    关键时刻，兄弟就是拿来顶包的。

    周颂予说：“其实，是因为顾北打赌输给了这家店的老板（也就是我），所以冬葳经常在这里招待甲方……可以挂账。”

    ……这么说，吃的是顾北的钱？

    林棠晚顿时心情好了，阴晴之间瞬间变化，甚至表情还有些雀跃：“行，吃他的我更开心。刚好说到他了，我想跟你好好聊聊你的感情问题。”

    感情问题？

    周颂予抬起眼，认真看着她。

    此时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林棠晚蓄力了许久的话术，没机会说出口来。

    于是周颂予摆手说：“先等一下上。”

    服务员低头应声，躬身后退离开了包间。

    林棠晚暗暗赞叹，到底是贵价的餐厅，连服务员的素质都不一般。

    他笨手笨脚地给两人倒上茶水，看着她说：“现在可以说了。”

    她会说什么？

    怎么理解感情问题？

    林棠晚似是下定了决心，啧了一声后，轻声说：“其实我知道你跟顾北的关系。”

    她说完，坐正了看他。

    和顾北的关系？

    他应该在公司还算注意，没让很多人知道——是了，她毕竟变成过朵拉，肯定听到过顾北的电话。

    周颂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头承认：“的确，我们是十几年的关系了。”

    十！几！年！

    原来那狼心狗肺的臭男人，十几年前就向周颂予这朵小白花下手了！

    她表情缓缓狰狞，痛心地问：“你没有交过女朋友，对吗？”

    如果这么早就蛰伏在他身边，估计他对爱情的观念，有不少受顾北影响。

    想到这里，林棠晚恨不得再加几个菜。

    周颂予想起顾北说，当她开始关心你的想法，你的过去，那多半表示，她对你也是有好感的。

    其实在此之前，他从来不觉得男女之情有什么好的——毕竟，身边已经有一对非常失败的对照组，周凯洋先生和楚水瑶女士的婚姻，简直堪比一袭爬满了美洲大蠊的袍子。

    他不觉得这样的人生值得追求和向往。

    但此时此刻，她询问他的认真表情，让他油然而生，在此之前，自己没有交往过女朋友，是一件如此幸运的事。

    他淡淡颔首：“没错。”

    希望你是第一任，以及最后一任女朋友。

    林棠晚闻言大怒：“顾北这个王八蛋，他居然敢对一个孩子做这样畜生不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