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没睡好的秦初望到的晚了一些，等他和柳英杰两个到训练馆的时候孙琪诗已经在了。一进门，他就远远地看见孙琪诗和方泽栋两个在说着什么，虽然看起来两人只是就着什么话题简简单单的说了几句，但两人都笑的很开心，那笑容明晃晃的，直扎在秦初望的两只眼睛上。

    和方泽栋？秦初望心下一沉。方泽栋现在世排第二，上个月积分更新也登顶过世界第一，他现在正在全盛时期，超越陆阳登顶世一是迟早的事。

    让他自己选，他也会选方泽栋。

    秦初望心里猛然涌起一股难受，又酸又涩，酸的全身似乎都没力气了。

    一下午全是单项训练，秦正江亲自给他当陪练，之后又看着他和冷默岑对练。一直练到下午下训，连个休息会儿去找孙琪诗说会话的时间都没有。中间他也遥遥望过她几眼，她也被严山一对一的指导训练，梁主席后来又过来，两个大佬给她指导陪练。他自然，也不敢这时候过去找她。

    下午下训，孙琪诗和姐妹们先走，他坐的下一趟大巴车回去，连晚饭也没约上。明天早上八点就要截止报名了，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他也要问问啊。哪怕听到的答案真的是方泽栋，他也要亲耳听到。

    吃着饭，秦初望看了下表，六点四十五。七点是晚训第一趟去训练馆的大巴车，他想了一会儿，然后给孙琪诗发消息道-琪琪，待会儿咱们一起去上晚训啊？

    发出去后他马上又补充道-七点的车。

    发完他就把手机摆在桌子上，也不熄屏，就一边吃一边那样等着。

    很快，孙琪诗的消息弹了出来。

    她回-好的。

    她回好的！秦初望的心突然又提了上来，整个人更加紧张忐忑起来，想了一会儿，他迅速扒了两口饭，回屋收拾了一下就去到了门口。大巴车车门开着，司机还没上来。秦初望就先上去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她。

    过了五分钟，他就看见孙琪诗从酒店门口出来，她戴着白色口罩，穿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一边拨弄着半干的短发，一边背着包走了过来。

    一上车，她就看见了座位上的秦初望，秦初望也正看着刚上车的她。两人视线一相接，孙琪诗就弯着眼睛笑了。秦初望一看这个笑容，顿时心都安定了下来。他也笑着看着她，然后自己挪到了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她一面笑着一面走向他，把背包放在了前座上，自己坐在了他旁边。

    七点的车人不多，因为六点下训之后大家还要吃饭，冲个澡换个干爽的T恤，怎么收拾收拾坐七点的车去训练馆也都是很赶的。

    临近七点温旻和易丽也上来了，就坐在他们旁边同一排的座位上，口罩似乎封印了秦初望，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话，由着司机师傅一路开到了训练馆。一进大院的门，两人才把口罩摘了装进了口袋里。这个大院除了他们在这训练没有别人，何况他们来的比较早，整个大院空无一人，只有训练馆亮着灯光，能听见有人在里面练球的声音。温旻和易丽走在他们两个前面，没有等他们。

    七点十分，夜幕渐渐笼罩上来，西边的天空还泛着一丝橙红色的光，几缕烟蓝色的浮云背后还有些亮色。秦初望抬头望了一眼，突然说道：“我们在外面待一会儿再进去吧？”

    孙琪诗看着走在前面已经与他们隔了十米远的温旻和易丽，又走了几步就看见她们进了场馆，而场馆外的整个操场空无一人，只有澳门初春的晚风，温柔的吹着。

    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明显脚步放缓，歪头问道：“干嘛？”

    秦初望接过她手里的小白包，和自己的背包一起放在了训练馆外的长凳上，然后朝着操场示意道：“走，咱去那边走走。”

    孙琪诗看着他的背影，想了一瞬，然后默默地跟上了。

    走了几步，他们就穿过了小马路，走到了塑胶跑道上，脚踩在塑胶跑道上的感觉很不一样，软软的，让人莫名感觉对膝盖很友好。操场上只有主席台上方的巨大顶棚的一个角上亮着一盏照明灯，灯光明亮，俯射着整片操场。

    走到主席台附近，秦初望回过头来看孙琪诗道：“咱们去上面看看？”

    孙琪诗看着漆黑的楼梯，站在原地有些迟疑。她怕黑，他一直都知道。秦初望习惯性的朝她伸出手，道：“你抓着我。”

    孙琪诗看了看那只朝她伸来的手，又看了看一脸坚定的秦初望。听话的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他穿的是队里发的队服，弹性很大，一拽能拽成很大一个袖口，轻飘飘的完全没有着力感。刚上了两个台阶，孙琪诗就立马撒开他的衣袖，就在秦初望刚想回头看她的时候，手腕处传来一阵触感，她拉住了他的手腕，以及半个手掌。肉乎乎的小手攥着他，很用力，很紧。

    他紧张的抿了抿唇，整条胳膊似乎也僵硬了。他放缓脚步在前面走，她缓慢的跟在他身后。两人都没说话。

    走了几多步，两人终于站上了主席台，走到凭栏处，孙琪诗才撒开了他。秦初望两只手扶上栏杆，探出半个身子朝下看，然后又朝天上看看。幕色已经完全四合，今夜没有月亮，只留着一条浅浅的银河带，无数的星星闪耀着，像点缀在上面一样。

    秦初望喊她：“小豆包你快看，你看，好多星星！”

    孙琪诗也扬起小脸儿来朝天上看着，因着主席台顶棚上的照射灯让星星的光芒略显暗淡，但也能清楚的看见那条浅浅的银河带。

    “哇，是好多星星啊，这个灯太亮了，不然估计肯定看起来更亮一点。”她仰着脸看的沉醉，可秦初望的视线却不知不觉的落下，落在了她的脸上。

    “琪琪，大田儿说你组好队了。”他终于鼓起勇气来问道。

    孙琪诗闻言，收回看星星的视线看向了他，她笑着，眼睛笑着，嘴角笑着，似乎看向他的视线都是笑着的。

    秦初望看着她弯弯的眼睛，被她的笑意感染，自己也笑着，问道：“是我吗？”

    孙琪诗笑的更明亮了，她也看着他的眼睛，露着小虎牙，然后爽快的嗯了一声。

    秦初望看着她那双明亮狡黠的黑葡萄似的一双眼睛，忽然想起一句话：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他看着看着，渐渐心绪涌动。终于，他抿了抿嘴角，轻声唤道：“小豆包，”

    “嗯？”孙琪诗看着他，也轻声回道。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喜不喜欢我呀？”秦初望轻声的、甚至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孙琪诗的心跳声几乎在那句话话音落后跳到了嗓子眼里，跳到了耳朵里。咚咚咚……她看着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只知道他是她的哥哥，她的哥哥打球很帅，对她好，而且只对她好。跟对别人的好不一样，也跟别人对她的好不一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少女的心，怕他急，怕他闯祸。他禁赛了她比谁都担心。

    她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浮上一层雾气，明明今天这样晴朗干燥，惠风和畅。可她还是在眼角凝结出了泪水。只见她弯着噙着泪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秦初望，郑重的点了点头，清楚的嗯了一声。

    秦初望听到了这声嗯，一瞬间也涌出了眼泪。他一笑眼泪就从眼角流了出来，却央她道：“你说呀！”

    孙琪诗笑着看他，害羞的道：“我也喜欢你。”

    秦初望却忍不住嘴角向下一撇，开始要哭。他一直是这样的，小时候输球哭，赢球也哭，长大了拿了世乒赛男双冠军也哭，拿了自己第一个公开赛冠军也哭。

    孙琪诗看他哭唧唧的样子反而自己没那么想哭了，两只胳膊趴在栏杆上歪着头笑盈盈的看着他。

    在那篇访谈里，有这样一个问题：设想一下表白或者被表白的场景和方式？

    他回答的是：我不会主动向别人表白。

    但她是孙琪诗啊，她是小豆包啊。她是打破他所有定式的那个人，就像她怕黑，其实他原来也怕黑。可他在她面前，就忽然变成了不怕黑的哥哥。

    孙琪诗伸手去擦他的眼泪，却被秦初望一把抓在手心里。他哭唧唧的央道：“抱抱好不好？”

    孙琪诗于是从栏杆上起来，朝他张开怀抱，秦初望一下子就把她抱进了怀里，搂的那样紧。他们不是没有拥抱过，在以前每一次混双夺冠的时候，他都是那样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的。你说他那时候没带着私心？连他也不敢保证。可此时此刻，他才算真正的拥抱她。满心里想的都是，她说喜欢我，我的小豆包也喜欢我！我就说我感受到的都是真实的，我的小豆包明明就是也喜欢我！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小肉手在他的背上，能闻见她身上洗发水的香味，和淡淡的奶香味。真好，他想。好想这样一直抱着她不松开。

    以前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此时此刻好像都能说出口了，他开始说着以前的委屈：“你都不知道，拆对的时候我多伤心！我多舍不得你！你还生我气！你还删我微信！”

    孙琪诗一听这话都气笑了，她从他怀里抬头，一脸不服气，小嘴叭叭的道：“谁让你那么说话的！我还生气呢！我不删你微信干啥！等你删我微信呢？”

    秦初望傲娇的别过头去哼道：“我才不删你微信，我才舍不得删你微信！以后吵架了我也不删，我删了那不就扯平了？我才不跟你扯平！就你删我微信！就你欺负我！”

    孙琪诗看着抱着她还不讲理的那人，除了被气笑都说不出别的话来了。秦初望也低眸看着她，她那样的好看，白白嫩嫩的脸蛋，一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即便气呼呼的看他也好看。小鼻子也好看，小嘴巴也好看。看着看着，他忽然两只手捧起她的脸，然后低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