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晃动，落下一地树叶。
甄帅直起身背靠着树轻轻喘息，眼前晃动的人变成了一团重影，叫骂声忽远忽近，头有点晕。
突然胃部一阵痉挛让他弯腰干呕，五脏六腑都好像被人揉搓得要碎裂了似的。
不知是眉骨受伤的原因，还是身体疼痛带来的，他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动，头痛欲裂。
他慢慢地尝试扭动脖子，伸手摸了摸耳后的刺痛处，手上一片湿润，带着血腥味钻进鼻腔。
耳朵里传来的声音让他心烦。
“狗东西，你谁啊，毛还没长齐呢，就特么敢跟你爹打架！”
“刚才不是挺狂的吗？再给我叫一句试试！”
“啊！谁又打我脸？！”
“你爹！”
打骂，叫喊声散落在林子里，这里太黑，分不清周围是敌是友，只要一有人倒下就报团围上去跟着旁边熟悉的人踹上两脚。
这边的刚倒下，那边又有人在挣扎，人群混乱不堪。
甄帅大概能听出来是他们班人占上风，但是……
“叮铃铃铃铃……”
不能再打，上课铃响了。
他缓了两口气，阔步走过去，冲他们喊：“行了！上课了，别打了！”
他使劲扯开扭成麻花的几个人。
虽然挡住了一波人，但是突然痉挛的胃疼得他直冒冷汗，差点直不起来身，他只能朝后边混乱的人群费劲地大吼：
“别他妈再打了，想闹出人命是不是？！司维！石世安！把他们都拉开！”
后边的俩人应声，“奥！行了行了，别打了！”
这边稳定住，甄帅转身走向身旁还在扑腾厮打的几个人，忽然背后凉风袭来，瞬间，一条粗壮的胳膊勒上他的脖子直往后退。
甄帅余光里闪现一根尖头木棍，他眼疾手快抬手一挡，尖木棍插在他的锁骨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身后的人想把他摔倒在地，甄帅抱着那条胳膊，长腿猛地往后一踢，旋身把人扫倒在地，接着曲腿压上他的胸腔。
树影间，恍恍惚惚看见皮德那张歪七扭八的脸，甄帅骂出了声，挥着拳头往他脸上猛砸。
“甄帅！”
段洛循着声音跑来看到他发了疯似的打人，躺在地上的人快没了神志。
“够了，够了！”段洛用尽力气把他拉起来，末了他又踹了一脚。
段洛扶着甄帅对其他人喊：“别打了，赶紧走。”
剩下的人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地跟对方拉开距离。
泥土沾上他们的衣服，草皮被蹂躏了一般，只有飘落下的树叶为土地遮羞。
林子里，一群人站着揉自己的胳膊腿，还有几个躺在地上哀嚎痛呼。
林子外，角落里蹲着俩人拿着手机咔嚓咔嚓，拍一张删一张。
“操，这也看不清啊。”
“这么劲爆的场面不拍下来太他妈可惜了。”
“我这边也是，录了个视频只能听见点声。”
夜晚的燥热让蹲外边的人汗水直流，俩人遗憾地删掉刚拍的照片，忽地听见身后有奔跑声，抬起头就看见五个男生跑过来“蹭”地窜进树林里，嘴里还骂骂咧咧。
一个人拿起手机赶紧抓拍几张，邀同伙看他拍得怎么样。
俩人一头扎在草丛，撅个屁股露在外边，嘻嘻哈哈地评价被偷拍的几个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后边走来的女人。
“哒！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石板上，短发女人挎着托特包从不远处的车棚走来，停在这俩屁股旁边，疑惑问：“干嘛呢？你们俩？”
“哈哈哈他们几个，你看这姿势哈哈哈。”
俩人正沉浸在自己拍摄的照片里。
女人又问一遍，声音拔高，“上课了不知道吗？！”
她皱着眉，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一脚踹在离她最近的屁股上，踹得俩人双双倒在草丛，她厉声道：“干什么呢？！上课了没听见？哪个班的！“
俩男孩看见来人吓得不轻，赶紧收起手机，爬起来哆哆嗦嗦开口：“B，B，B14班。”
“在这干嘛？”女人举起手机对着他俩拍了张照，转手发到班主任群里，双手打字，头也不抬地问。
“我、我们有、有、有东西掉在这儿。”
俩人眼神躲闪，她一眼看出这俩在撒谎。
“什么掉了？嘻嘻哈哈这么开心？叫了两遍都听不见！”犀利的眼睛盯着他们，目光灼灼让人心慌。
“我、我、我们……”俩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她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荡一圈，见什么也答不出，抬手一看上课快十分钟了，没空跟他俩较劲，不耐烦地说：“滚回去！”
俩男生迅速飞一般地溜走，她准备回去上课，一抬脚，后边树林里一声哀嚎传来，她的神经立刻警觉起来。
似乎……是打骂声，她打开手电筒拨开草丛，大步走进树林，那声音越来越近。
“妈的！又从哪冒出来几个孙子？！”
“你他妈说谁？！”
“说你呢！傻逼！”
正准备出去的一行人被突然窜出来的五个人堵了回去。
他们不由分说地扑上来，又打又踹，把刚平静下来的几个人又惹火了。
几个人打作一团，又几个人在外边拉扯。
女人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手电筒一扫，乌泱泱一群男生在地上翻滚，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暴露在光线下。
她愣在原地瞪大双眼，深吸一口气，怒吼：“都给我停下！！！”
“都是哪个班的？！啊？！”
手电筒的光在男生身上四处扫射。
甄帅正在后边拉人，听到熟悉的怒吼抬眼朝光源处望去。
只见她走到最近的还在撕打的一团，抄起手提包毫不留情甩上去，砸得男生痛叫哀嚎。
她又抓住男生后衣领往后扯，高跟鞋踹上他们的大腿，嘴里吼道：“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叫你们起来，听不见？！”
甄帅站的地方靠后，瞧见前边的动静，一把拉住还手的同学，朝人肩膀上锤了一拳，低声道：“还打呢，是花钦！”
花钦，南河三巨头之一。
在全体师生眼里有着绝对的权威，不仅是高二年级长这个职位方面，还有她在南河几十年桃李满天下的教学履历，雄鹰一般的行事风格，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
几个男生被迫分开的时候还互相踹了几脚。
“还打是吧？”
花钦再次抬起手提包在他们身上招呼了几下，“让你们再打！有能耐冲我来，在这欺负同学算什么本事？！”
几个人看见花钦不敢再动，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不忿地瞪着对方，手电筒光线在他们脸上巡逻，映出愤怒扭曲的表情。
“都给我站好！”
所有人低着头，听她数人。
“一，二，三，四，五……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二十三个人，多大的仇在这打群架！”
她说完手电筒朝外边一扬，“滚出去！！”
花钦怒气冲冲走在前，领着浩浩汤汤的一群人走出小树林，经过国旗广场到达政教处。
这场群架最终的结果就是：
花钦在政教处把他们骂了一顿，打电话把教导主任叫来，教导主任又把他们骂了一顿顺带摔了个杯子，把各自的班主任叫来，班主任又把他们骂了一顿。
后来调了驿站周围的监控，找出了挑事儿的人，经过几番会议讨论，所有人记过处分，记录档案，接着让他们上七天的素质教育课，各自五千字检讨。
皮德等七人停课一个月，甄帅等五人停课一周，全校通报批评，广播站连续通报一周。
即便以前甄帅靠着逆天颜值和花里胡哨的穿着在学校招蜂引蝶，小有名气，也不抵这次打架直接让他一战成名，大红大火。
从之前同学口中那个长得超好看的男生，变成那个长得超好看的小混混。
甄帅在家休养的那一周怎么想怎么不痛快，郁闷得要死。想跟段洛他们几个打电话解解闷，没想到段洛兴冲冲地告诉他，花钦已经成为他心目中的女战神。
以前只是听说过她以一敌百的传奇事迹，直到亲眼所见才相信以前的事迹绝非虚传。
还有学校的安保系统加强了，不管上课下课都有保安巡逻，规章制度又增加了几十条。
听了这些话，甄帅更加郁闷，干脆请了个假，直接一个月后参加期末考试。
时间流逝得飞快，一转眼他站在了高二班级里。
微风吹动后墙上的红色横幅，在甄帅的余光里微波晃动。
“……以上这些，就是真相。”
“啊～所以说他们先打的你，你是属于……正当防卫？”
……甄帅点了点头。
“贱不贱呀，这些人。”
“就是，半路上见人就打，神经病嘛这不是。”
“我见过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几个同学的附和让班里凝固的冰点逐渐消融，甄帅的心情也缓和下来，似乎一切又重新偏袒向他。
“可你打人就是事实啊，还牵扯了其他人，害得人家跟你一起挨骂受罚，明明有其他解决方法，和平解决不好吗？”
冷不丁的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句话，刚烘热的班级瞬间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