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广播的时候被打扰很不爽，张俊宇斜了甄帅一眼，声音却止不住的失落道：“没忧郁。”

    “还骗人呢。”

    甄帅跟她说话总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玩笑。

    他说话气人的德行改不了吗？

    这张脸和刚才的揶揄的音调总是跟广播站里那清朗正气的声音联系不到一块去。

    甄帅含着一抹笑意，直接忽略她的眼神，视线绕着她的头转了一圈，最后定在她的两个麻花辫上，“班长今天的可爱风真好看。”

    说来奇怪，天气热的时候张俊宇总是披散头发，最多别个发卡。现在天气冷了，像是释放了天性，一改之前的散发，不定时变换发型。

    莫名其妙夸什么？张俊宇的眼睛转向远方，带着一句，“无语。”

    甄帅眉毛一挑，低下头，语气有点失落，“你总是对我这么冷淡，我会不开心的。”

    “嗯？”张俊宇皱着眉嫌弃，装什么？这戏码她看腻了。

    甄帅眺望远方，深沉回忆，“曾经你说，我们是A00的顶梁柱，要共同为班级做贡献。现在你说出这种话，你已经忘记初心了？你就看着我们之间生出嫌隙，渐走渐远，是吗？”

    “……”张俊宇想把耳朵堵住，手臂都半抬起来了，犹豫过后，还是放了下来。

    “哼。”他喉咙里哽咽着。

    像个怨夫。

    张俊宇瞟了两眼周围还好没人，低斥：“你发什么疯？”

    甄帅用实力证明，更疯的还在后边。

    他低头凑到张俊宇耳边，低声诱惑道：“你真想让我走吗？小妈。”

    “滚啊！”张俊宇想都没想嚎出一句。

    语文课看了话剧雷雨片段，全班民选出甄帅这个长得最有渣男气质的饰演周萍，张俊宇莫名落着个繁漪的角色，然后……甄帅就叫了她一上午的小妈。

    张俊宇回味一下，头皮发麻，甩甩脑袋，瞪着他，而甄帅对她抛了个媚眼。

    张俊宇赶忙扭过头背对着他，真是，打扰自己的心境。

    “你回去，别打扰我！”张俊宇避着他的目光，伸手把他推回班。

    甄帅不情不愿地被她推着后背走，进门的时候，深情留头，“我会回来看你的，别太想我，小……。”

    “滚！”张俊宇恶狠狠握住门把在他脸前刮起一阵风，人还是要有素质的，最后她轻轻关上门。

    她重新站回走廊，深呼吸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广播里已经要到尾声，她已经听了五天同样的播报，话音将落之时，她心里裹满了酸涩失落。

    一阵又一阵翻腾涌来，她微微垂头，认真听广播里最后一句，“今天的播报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结束语语气跟平常一样，好像明天依旧会听到他的声音。

    她倒是希望。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

    甄帅晃悠悠地转出来，嘴里咔嚓咔嚓地吃着，到她旁边递出薯片，一边吃一边问：“又开始忧郁了？”

    张俊宇无语地瘪了瘪嘴，侧身躲开他递过来的薯片。

    “嗨呀，人生就是这样。”甄帅的语气仿若人生导师。

    “吃一口快乐一下？”他怼了下张俊宇的胳膊肘。

    张俊宇摇头，怅然地叫了声，“甄帅。”

    “嗯。”甄帅应着。

    她顿了顿，难掩失落，“我再也听不到方知晓的声音了。”

    说罢，甄帅没了动静。

    俩人之间沉寂蔓延。

    这时候，张俊宇倒希望甄帅说说话。

    再不济，说一句刚才的，人生就是这样也行。

    她叹过气，甄帅悄无声息地靠近她。

    张俊宇感受到了，眨着眼转过头，不知道他要干嘛。

    甄帅凑得很近，几乎要到她的耳旁，他没什么表情，说悄悄话似的，冷静低沉：“他又不是死了，有生之年，你有机会再听到的。”

    张俊宇怔着眼，哽噎住。

    这是安慰吗？！她咽不下去这句话。

    “你有病啊。”她的语气也很重。

    “又骂我。”甄帅委屈的模样信手拈来。

    “赶紧回班写作业。”张俊宇推了把甄帅。

    甄帅顺着她的力旋了个身，重新转到她身上旁道：“别生气，吃口薯片。”

    “我不想吃。”

    “吃一个嘛，吃一个，吃一个吧。”甄帅拱着她怂恿。

    “哎呀！”张俊宇被他烦得无可奈何，捏了片薯片递进嘴里，保持礼貌说了句，“谢谢。”

    甄帅看着她吃下，笑眯眯道：“不用谢。”

    他嘴角漾起的一抹邪恶的笑让张俊宇觉得很怪。

    此刻，大无语事件发生了。

    苏铭瑞从后门出来气冲冲地叫：“谁吃了我的薯片！”

    “嗯？”张俊宇一愣，僵硬地低下头看自己手里的小半块薯片，艰难地咽了咽卡在喉咙里的另一半。

    “甄帅！”苏铭瑞眯着眼看到他手里的薯片。

    甄帅一脸淡然，薯片递嘴里，指着张俊宇道：“她也吃了。”

    “班长！”苏铭瑞转脸向她，“……班长没事，你不行！”

    “凭什么区别对待，我们俩一起的。”甄帅又夹起一片薯片填嘴里。

    突如其来的陷害让张俊宇气急，她急忙撇清，“是他一个劲儿给我的！他偷的，我根本不知道。”

    “班长怎么这样，能同甘不能共苦。”甄帅抱怨，他晃着手里的薯片，“再说，这怎么能叫偷？我这是光明正大的，拿！”

    苏铭瑞一把夺过，“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你就，拿。”

    “经过了辛戈的同意啊。”甄帅理所当然。

    “他，他算什么呀他！”

    “这不是他买的？”

    “额……”苏铭瑞犹豫了。

    “哦，你偷的他的零食！”甄帅倒打一耙。

    “靠！怎么可能，他的就是我的。”苏铭瑞抱紧小半袋薯片，“你要赔给我！”

    “行啦，行啦，赔给你。”甄帅揽上他的肩膀回班，“先给我讲一道化学题。”

    苏铭瑞惊讶：“你这么爱学习？”

    “我现在求知若渴。”

    两个人说着回了班里。

    张俊宇还捏着那小半块薯片，不知该如何处置。

    “咔嚓”一声。

    她还是吃了，拍了拍手，独自在走廊等着上课铃声响起。

    南河的天气没有人情味儿，渐入寒冬，学校遍地可见厚重的棉校服，不仅得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像个粽子，还得戴上手套，棉帽，给足冬天应有的尊重。

    冬日的阳光在寒意的侵蚀下像个挂在空中的灯泡，只能用来照亮，不能取暖。

    当阳光从第一排移到最后一排，王朕在走廊巡视着，每个人都安分的伏在桌上，教室里偶尔翻书声，窸窸窣窣的写字声，细微的呼吸声。

    就连甄帅也很少在课上睡觉，最起码王朕巡视的这些天没见过。

    王朕不知道的是，张俊宇每天都在监督甄帅学习，一对一辅导，她说到做到。

    毕业会考在即，张俊宇学习更下功夫，一边带着甄帅学习新知识，一边复习文科内容。

    斗转星移。

    他们在小雪时做题，在大雪里考试。

    冬至那天吃了顿饺子，毕业会考结束。

    微信群里，王朕发了两段消息：

    念在你们这两个月来学习艰苦，学校决定放假调休，23，24，25，连续放假三天，26号（周日）下午一点准时到班，下午上周五上午的课。

    住宿的同学们注意！周日上午八点宿舍楼开门，中午十二点半关门，十二点之前必须到校！

    群里同学异常兴奋，新消息接连不断。

    【喔，放假喽。】

    【哇！三天哎！我这辈子什么时候放过这么多假！】

    【额……】

    【明明是放假一天，我们这周六周日本来就应该放假。】

    【给你们多放一天假就不错了，还挑上了。】

    ……

    手机里噔楞噔楞响个不停，窗外寒风大作，甄帅正在厨房热气腾腾地煲着汤。

    咕嘟咕嘟的鲍鱼花胶鸡汤冒着泡，鲜香扑鼻，甄帅拿勺子舀了一勺汤，味道不错，盖上锅盖，拿毛巾擦了擦手，随意地倚着橱柜掂起手机，看到群里叮铃咣啷一堆消息。

    回到顶部，看到了万恶之源。

    【上好佳佳】：兄弟们，我明天回家

    【上好佳佳】：快出来聚一聚！！@甄帅@段洛@司维@石世安

    【石世安】：来！

    【司维】：哥哥来不来？不会又跟小姑娘有约吧

    【石世安】：不来踢出群啊@甄帅

    【司维】：什么时候聚啊？

    【上好佳佳】：明天，晚上八点，都行吧

    【司维】：行

    【石世安】：行

    【石世安】：@甄帅你行不行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段洛冒了出来。

    【段洛】：那个……

    【段洛】：我可能去不了了

    【司维】：？

    【上好佳佳】：兄弟，你不行啊

    【段洛】：明天要跟我女朋友出去

    【司维】：滚！

    【上好佳佳】：滚！！

    【石世安】：死！！！

    【司维】：踢出去！

    段洛发来个背书包的小黄脸鞠躬表情包，下边的字：下次还敢

    于是……

    几个人开始傻逼的斗图。

    甄帅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图长的滑不到头。

    下边的新消息提醒还在增多。

    他直接回到最下方，看他们一边批判段洛有了美色忘了朋友的德行，一边聊着吃什么。

    终于有人记起他，又：@甄帅去不去，装什么高冷，说话！

    【司维】：哥哥不会又在睡觉吧？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石世安】：这才七点，睡这么早，他养生？

    【段洛】：你们不懂，零班的学霸很辛苦的。

    【上好佳佳】：学霸？关他什么事？

    【司维】：怪不得，在群里说句话都不愿意@石世安给他踢出去！

    甄帅终于有了动静，手指打字：我去。

    【石世安】：我去，你终于活了！

    【上好佳佳】：可喜可贺，那把段洛踢出去吧

    【段洛】：？

    【段洛】：关我什么事？

    【上好佳佳】：你他妈不来你好意思说。

    【甄帅】：再找个时间？24号。

    【上好佳佳】：24号我一整天没空。

    【司维】：25？

    【段洛】：那天是圣诞节啊！

    【石世安】：？

    【司维】：so？

    【甄帅】：你还过这节日？

    【段洛】：圣诞节我不陪我女朋友，陪你们？我真疯了！

    甄帅眯着眼一脸无语。

    【司维】：滚！！

    【上好佳佳】：滚！！踢出去！！

    【石世安】：靠！真服了，天底下这么多有女朋友的，怎么就不能多我一个！

    没两秒，顶部出现群通告：在全体成员没找到女朋友之前，本群禁止提“女朋友”三个字！

    【段洛】：行啦，我圣诞节晚上六点到八点有空，这个点吃饭吧。

    【甄帅】：OK

    【上好佳佳】：行，我们明天小聚一次，后天再聚一次。

    ……

    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甄帅返回来，看到班群也异常活跃。

    进去看了看，没什么重要的，他关掉手机随手放到一旁。

    掀开锅盖看他煲的汤，可以出锅了，他关了火，拿手机叫了个外卖员。

    等人来的空当，甄帅从橱柜拿出两个保温罐，清洗干净，把煲好的鸡汤分盛在两个碗里，又找了两个保温袋打包。

    外卖员敲门，甄帅把两个沉甸甸的保温袋递给人家，多给了小费，嘱咐他尽量快点送到。

    收拾了柜台甄帅歇下，端了剩下的半碗鸡汤坐在吹着暖气的客厅默默地喝着。

    一个人的客厅总是格外冷清，特别是这外边狂风大作，鬼哭狼嚎的时候。

    这两年，他也待惯了。

    虽说此情此景不至于悲从中来，但诺大的客厅，细微的碗勺碰撞声也听得清脆，显得突兀，多少有点凄楚。

    他不是个爱冷清的人，觉得自己不适合一个人住。

    可有什么办法，这个家，之前是爸妈跟他一块住，后来段洛住过一段时间。

    再后来，他一个人。

    一个人是无聊，但也不能非把人拉过来专门陪他聊天解闷吧。

    他曾经真诚地问过别人愿不愿意来他家里住，甚至死皮赖脸问了一次又一次，但一次又一次的无言和拒绝后，他发现自己是多蠢。

    当时就想，那种蠢事他再也不干了。

    可是……

    现在，他还是蠢的。

    忧伤这半天，他喝完汤，收拾过厨房，去卧室洗澡。

    甄帅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洗澡间，正巧，来了电话。

    他走到床头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唇角扯起微笑，“妈，冬至快乐。”

    “冬至也快乐啊？”那边声调明显含着笑。

    “过节就是要快乐啊。”甄帅坐在床沿上，答得理所当然。

    梅景轻笑，问道：“猜猜为什么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