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爻壤的手还在摩挲着小白狼的毛发,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还是一副毫无心机的单纯模样,“那些书都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我也不知道具体从何而来,姑娘有兴趣的话拿去看几天也无妨。”

    他就好像一块棉花,怎么样都是敲不出响的,卿河听了他这避重就轻的答法,心里也有了几分计较。

    看过小白狼,他便照例要出门去找些药草,拿回来研磨好之后给小狼的伤口敷上。身后一道蓝光闪过,却又很快被弹了回去,快到他本人都没有察觉,他穿上皮袄,同卿河嘱咐几句之后,就背着竹篓消失在了大雪里。

    身后的桌子上还特意给卿河也备好了一件小袄,是兔毛做的,针脚还有些粗糙。

    卿河在他走远之后才抬起手揉了揉胀痛的眼睛,她的千机瞳被他身上一股莫名的力量弹了回来,这种情况是她从来没遇到过的,所幸力道不重,没受什么伤。

    她拾起袄子穿上,上面还有淡淡的竹香,和他的书是一个味道。

    他的书确实很破旧了,书页已经黄得有些像树棕色,上面的墨迹也是不甚清晰,却也能看得出来写书之人字迹娟秀,一笔一划都很用心。

    那本记录着赤海印和妄途花的书,叫《奇物集》,没有写明作者,里面记录的东西很多,也很乱,没有固定的分类,好像是想起来一件就写一件,零零散散的。

    卿河就静静地待在小屋子里,看了一天的书,到晚上字都有些看不清了,起身去点了盏灯,才想起爻壤来。

    他平日都是中午便回来的,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或许是路太难走了,他才回来晚些吧。

    卿河又拿起书,却是看不下去了。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用,回去拿了盏灯出去找爻壤了。

    白天没下多少雪,还能看清爻壤离开时候的脚印,她顺着那串印子一路向深林走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看见一个黑影靠在树上,走近一看,正是迟迟未归的爻壤。

    他腰旁的雪染上了斑驳的红色,一只手虚虚地捂着,另一只手里还有一只小小的兔子,还没他手掌的一半大,正在他温暖的掌心里睡觉,耳朵还不时抖一下。见卿河来了,他皱紧的眉头霎时松开,咧着嘴朝她粲然一笑,“连姑娘,你来了。”

    他嘴唇都有些发白,却还是胡乱地解释,“我……我本来正要回家的,路上看到一群兔子被狼追呢,它是最小的那一个,根本跑不掉,我……我不忍心……这么小的兔子……”

    卿河从他手里接过兔子揣在怀里,是一只灰色的小野兔,应该才出生没几天,毛还有些短,就算不是被狼吃了,在这么个雪天里,怕是也撑不了多久。

    爻壤身旁两尺远的地方,还有另一滩血迹,连着一串狼的脚印,变成一条长长的红线。

    “所以你就跟那恶狼拼了个你死我活?就为了救这么一个兔子?”她叹口气蹲下身,给他擦了擦手,让他拿着灯,又将他另一只手搭在肩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用力把他扶了起来。

    他的脚也因为救兔心切,跑太快扭了一下,突然站起来踩在地上疼得他“嗷”地一叫,又靠在卿河身上嘿嘿地笑,“这个小兔子这么可爱,我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它死,我受点伤罢了。”

    他扶着卿河一蹦一蹦地往家里走,走了没几步就打滑又差点摔一跤,搞得卿河也一个趔趄。卿河无奈,挪步去他跟前,直接把他背起来掂了两下稳住身形之后继续走。

    爻壤从来没被人背过,他略显高大的身体就那么压在少女瘦削的脊背上,也没见她皱一下眉头。

    他趴在卿河身上,透过灯光,看到她呼出来的白气,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凝成一串小水珠。

    火光有些发黄,照得她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鼻尖还能隐隐约约闻到她头发上鸢尾花的香气。

    真美啊。他想。

    他就这样,静静地贴在她的背上,看了她一路。

    卿河走得不算慢,也或许是下山的路走起来更容易些,等爻壤回过神来,已经能看见自家门前还亮着两盏灯的小院子了。

    她直接把爻壤背到床榻上才给他放下来,想着既然都帮到这了,也不差多一步,正准备顺手把爻壤的伤口也一并包上,却被爻壤一把握住手腕。

    她抬头,看见爻壤那红得滴血的耳尖,他眼睛都不敢直视她,支支吾吾开口,“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的,连姑娘现在肯定累极了,不用再管我了。”

    卿河点点头,去他外间的软榻那儿用毛毯给兔子围了个小窝,又将怀里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里面。兔子睡得很熟,蹬了两下腿,她摸了摸它细软的肚皮,转身出去了。

    卿河回屋洗澡的时候,才发现那身洁白的衣服上染上了爻壤的血。

    她的衣服,连沐池生的血都是没法沾上的。

    又是一个熟悉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却还是抓不住。

    鬼使神差地,她又敲响了爻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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