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单身。”祁中意像是在说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仿佛是她在说“我吃过饭了”是一样的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对不起宝贝。”

    她大概是绝对说到了祁中意的伤心处，但祁中意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解释道：“有什么对不起的，是我先提的，你要是想说对不起，就去找你家男人。”

    “哼！我才不去找他，又不是我的错！”话题立刻又拉了回来，她继续吐槽：“明明就是他的错，刚才聊天，他还不跟我道歉，说什么‘先睡觉吧，晚安’。要不是隔着屏幕打不到他，我高低给他两锤！”

    祁中意听着阴阳怪气模仿的语调，忍不住笑了声。

    -

    楚启在楼下的小花园里等着，蚊子已经在他胳膊上咬了三个包，他忍不住把那一片都挠红了，索性起身，离开了小花园。

    转身走向了离那栋楼远一点的路灯下面，这样的话，祁中意大概就不会注意到了，也不会路过这里。

    好像是过了许久，久到他觉得天都要亮了，可看一眼时间，才凌晨一点五十一，他盯着屏幕，看着时间从01：51变成了01：52，才有一道讲话的声音渐渐变大。

    “我以旁人的目光看来，我自认为他是喜欢你的。”

    祁中意的话让楚启抬起头，看向前方的来人。

    空旷的路上回荡着祁中意和她电话里的声音。

    “你说他不爱你，那爱应该是什么样子呢。”祁中意反问对方，没有率先走向自己的楼下，她脚步打了个弯，走向了小区里有游乐设施的那一角。

    “我成长到现在，好像看过很多爱，又觉得它们没什么两样。”祁中意继续对电话里说着：“一样的是爱，不一样的也是爱。”

    她坐在滑梯下，蜷缩起双腿，语气染上温柔，轻声说着：“可是如果现在你反问我什么是爱，我会回答说我也记不清了。”

    楚启不知不觉就跟着祁中意到了这边，他没有靠太近，随便找了个角落。

    祁中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免提，声音不大的传进楚启的耳朵。

    “那姐姐，什么是爱呢？”女孩的声音淡淡的问出口。

    两人的交谈，此刻像是一片落叶一样，随着晚风缓缓落在某个角落，然后再次被风吹起，直到某天散落在一片土地上。

    祁中意也轻轻的回答她：“我记不清了。”

    “我忘了为什么和那些我熟悉的人越走越远，也忘了为什么和我母亲吵架，更记不清之前谈恋爱的感觉和心境。”

    她没有在乎自己说的那些无厘头的话对方能不能听懂，此刻她自私又贪婪的说着自己心里的话。因为她知道将这些话说给对方，大概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忘的。

    过了好久，祁中意打了个打哈欠，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磕上了眼皮。

    “姐姐你还没到家吗？”

    祁中意倦倦地回答：“我不想回去。”

    她像是突然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在那里坐了许久，又对着电话里的人吐露出多少心事。

    她倦倦地对电话里说：“我家里没有人，没有吵闹的环境，我想怎样摆弄我的房间都可以，但是我现在想起来，却只觉得，我走进了给自己准备的笼子。”

    “为什么这么说？”

    “我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我谈不上讨厌，可也谈不上喜欢。我把自己陷在了一个循环里，并且，是我把我自己困住的。”

    “……”对方没有说话。

    凌晨的风有些凉了，吹起了祁中意的发梢，把她原本发懵的脑子吹醒了一点。

    “司椋。”祁中意喊。

    “怎么了姐姐。”对方立刻回应。

    “你休息吧，不早了。”

    司椋问道：“姐姐你休息吗，晚上你在外面不安全。”

    祁中意笑了笑：“我就在自己家楼下，怎么会不安全。”

    “不行，你到家之后我才睡觉，不然我就不睡。”

    祁中意听着她的小脾气，笑问：“你买了几点的票。”

    “明天上午十一点……”

    “那你起得来吗？”

    “再不睡的话……可能就起不来了。”对方弱弱地回答。

    “所以……”

    “所以你赶快回家呀！我们一起睡觉！”

    祁中意无奈的摇了摇头，妥协道：“好吧。”

    她扶着滑梯起身，身体顿时有些摇摇欲坠，身形晃了两下，不过很快稳住了。

    楚启在不远处松了口气，跟上了祁中意。

    “你家住在几楼啊？”司椋问。

    祁中意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嗯……想不起来了。”

    “啊？”

    祁中意笑了两声，说道：“骗你的，我记得呢。”

    对方松了口气。

    在不远处的楚启也松了口气，他还在担心万一祁中意跑到别人家去了怎么办。

    祁中意踩着路灯照射出的影子，说道：“我觉得我此刻醉醺醺的。”

    说罢，她突然转过了身，望着远处的路灯，用手遮住了一半的光，神情恍惚道：“我不应该看清路灯……”

    她声音突然静止。

    司椋好半天等不到下文，出声重复了一遍祁中意的话：“不应该看清路灯？”

    祁中意揉了揉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人，此刻他也在看着自己，眉心不自觉的跳了下，顺着司椋的话轻飘飘地说：“也不应该看清路灯下的人……”

    祁中意看着隔着很远，看着路灯的光打在楚启的的发顶，连他的轮廓都变得柔和。

    被抓包的楚启没有躲开祁中意的视线，或许是借着酒劲上头，他回望着祁中意。

    可是光太暗了，怎么都照不亮祁中意，她像是一直躲在黑暗中，没有人带她出来。

    楚启向前走了两步，心中怀着忐忑。

    他的心和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两条腿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一步一步的走向黑暗中的身影。

    他走过去应该说什么？

    他现在是不是在祁中意面前彻底暴露了？

    他还能以后装作傻子去靠近她吗？

    祁中意没有听清电话里在问什么，她的脑子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看到不远处的人在走向自己，楚启的轮廓在她视野中变得清晰，那双闪着细碎的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脚步没办法移开，距离变得越来越近。

    祁中意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