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赚钱

    林光自从听了伙计关于找货主合伙卖货的事情后,打算早点把想法落实了。趁着老婆还没到分娩的时间,跑了一趟福建省,去找愿意到他摊位卖货的货主。

    “之前卖虾给我们的阿生,明天开始尝试来我们摊位卖货。”林光跟着载货卡车回到韩江市,宣布了他一天时间获得的成果。

    现在还没开市,是林光的哥哥林伟开出租车送林欣悦和她妈妈来到安平夜市的。王雪珍刚铺完红白蓝,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还来不及把红白蓝的褶皱抹平,就走上去牵住老公的手。

    短短一天而已就有这样的成果。

    林光刮老婆的鼻子,说:“我们要争取让阿生在我们摊位赚到钱!他有一辆小卡车,可以自己载货过来。而且今年建了个活虾池,如果冻虾卖得好,他也会把活虾弄过来卖!”

    阿生?

    林欣悦很震惊。这不就是小时候就跟着妈妈一直卖活虾和鲍鱼二十几年,一直到妈妈转让档口的那个货主吗?

    看来,就算是回到1992年,爸妈的生意会合作的人还是一样的。

    林欣悦心里有了盘算,看来回去要把爸妈以前跟自己讲过的关于生意的事情都回忆一下,把他们记下来,让好事快点发生,规模早点做大这样才能早点摆脱日夜颠倒的水产生意。

    真恨自己记性不好,以前不够关心妈的生意。林欣悦只是这么懊恼一下,就笑着对爸爸说:“雪珍姐接到电话知道老板你今晚就回来了,她还以为事情没办成呢。”

    林光笑得灿烂,道:“怎么会?一条红塔山不是白准备的!”(八九十年代,有钱人抽的红塔山香烟,吸烟有害健康哦~)

    林光有个做生意的原则,也是法宝。他自己虽然抠门,但是门面向来都会尽量充足。既不打肿脸装胖子,也不扣扣嗖嗖。他很清楚自己花钱的目的,就是让建立关系,从中得利。

    韩江人从古至今就有一种生存方式,就是强调宗族纽带。虽然时代开放,但是这种对人际关系重视的本能并没有从韩江人的基因中淡去,反而被充分地运用在经商上。所以韩江人非常注重在做任何事情上考虑人际关系,关系就是最强的资源。

    一根烟,一杯酒,一句话,有时候比起花钱找方法有效多了。

    林光一般帮林欣悦把太重的货搬好,一边说:“我打算,让阿生在我们这赚大钱后,就尽量以阿生他们村的海货为主。我跟阿生说好了,到时候他们村有什么好的海货,一并跟着他的卡车送来。这样,他也能赚一点运费。而且不仅仅阿生每天的收入可以现结,其他货的老板也可以代阿生把现金带回去。”

    “毕竟做商业,能现结的话,老板们肯定高兴。”林欣悦一边说,一边给账本页对折,每一面一个,在页眉记上货名。

    林光看向林欣悦,说:“所以我们的帐房小姐啊,你每天收市就要把不同货主的帐清好,把货款也准备好。到时候用BB机,我直接给货主们发信息,打电话,让他们去找阿生拿货款。”

    王雪珍觉得这样好:“我们的生意有固定客,只要货主能赚钱,也不用担心货主带着货跑去给别人家做生意。”

    “这个好啊,我会加油干的!”林欣悦兴奋地说:“而且未来我们所有货主的货都可以改成这个模式。即使他们人不在现场卖货,但是只要我们能够给他们卖出好的价格,就可以争取不用提前付本钱买货,而是直接拿了货就来卖,赚的钱直接通过邮政电汇给他们。”

    王雪珍端了两杯热茶,也来凑热闹:“可以吗,光哥?如果那样,那是最好的了。”

    茶水甘甜,林光觉得很舒畅,说:“我回来也在想这个问题,我尽量争取。毕竟做生意就是讲信用,我们生意做的好,积累信用相信可以的。也可以跟我以前卖电视一样,先只付一部分成本,然后让老板每隔几天来找我看卖的情况,顺便收钱。这样的模式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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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不到,养虾场的阿生老板就同意了林光的这个合作模式。不需要提前签合同,也不需要押金。林光提供场地和卖货的服务,阿生负责带货亲自来卖。一个星期的生意,阿生瞧着林光的摊位却是有不少固定客,足够让阿生对这个地方的生意充满信心。

    “说实话,你这生意比我们那好太多了!”已经收市,阿生正在坐在卡车驾驶座里,手指沾了沾口水,继续数今天结算的钱,发出唰唰唰的声音:“一样是港口,我们那里海货太多了,都卖不上去钱。你们这里海货少,人有钱,价格漂亮。”

    今天是他第一天卖活虾。两个齐胸高的蓝色塑料大桶,里面装着虾,连同水被一起运了过来。到了安平夜市,虾还有95%以上活着。

    本来做水产生意的也不多,就二十几家而已,卖活虾的就更少了!活虾一下车,立刻就被小贩们围观了。生意别提有多好,卖的价格还不错!

    林光也很高兴,对阿生说:“我们一起赚钱,这生意才能越做越好嘛!”

    两个男人,开心地在卡车边大聊特聊。

    林欣悦则跟妈妈把东西放上卡车,坐在卡车后的货箱上给大家泡茶。

    以前收拾完地方就得回家,免得给粮油铺添麻烦影响人家生意。现在他们收了摊位,就会在阿升老板的卡车上坐一会。等清点完钱账后,林欣悦和妈妈就会带着黑色单肩包,坐在货箱,由阿生开着车大摇大摆地护送回家,安全又方便。而林光自己开着摩托回家,摩托车穿梭在路上快,等卡车到了,林光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而且林光也给老婆搞了BB机,有什么事也方便一些。

    阿生老板的卡车是一辆白色的“雁牌”轻卡。还挺新,连车头拜神的红纸还没掉色。据说是建活虾池的时候一起买的,值不少钱。

    林欣悦听爸爸说,这个阿生的爸爸是他们村的村长,所以阿生家里不简单。本来阿生老板可以搞个国营厂去上班,他不愿意,坚持要卖水产,养虾卖虾。从15岁跟着渔船出海打虾,到卖冻虾,再到今年建养虾池准备卖活虾。二十出头的阿生从小就莽,想赚大钱。他们俩个白手起家的小老板能认识,全凭旧电视。

    说到旧电视,王雪珍跟林欣悦吐槽过:“你光哥,不愿意别人提起自己卖旧电视的事情,怕被人觉得不是专业卖水产的。但是每次在家吹牛自己在福建认识了谁,可不都是卖电视认识的。”

    这段她没听过!林欣悦很好奇,就问妈妈:“从这里卖电视去福建吗?”

    “不是,是从红城拿了五十个电视,然后再拿到福建去买。”王雪珍说道这件事,语气就揶揄起来了:“我那时候已经认识你光哥了,有时候两三天没见到人,再见到,他就说他去卖电视了!”

    林欣悦听得很开心,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催促着老板娘接着讲。

    “卖电视的老板不信他。我那时候每天跟着别的阿姨来韩江市买水产回乡下卖,那老板知道我跟他处对象,看到我就问我,老二呢?他电视卖的怎么样呀?”王雪珍学起二手电视老板的语气,说话装模做样的,逗得林欣悦咯咯笑。

    “光哥很厉害,一个月就卖了四十台电视!”王雪珍晃动着四只手指,“可是剩下的还有九台电视老点不着,那个老板就说这点不着的电视可以再少一些钱。你光哥他哥哥刚好有个出租车车友以前修家电的,就还真把电视都修好了,一台电视五块钱维修费。”

    林欣悦在心中默数,四五二十,那就是两千块!要知道1990年,一般国企员工工资也就是五百到八百元,而林欣悦打听到现在住的房子当年是六万块钱买下来的。爸爸1990年买房子,看来卖电视是真赚到钱了。

    她端了两杯茶过去驾驶室给两位老板喝,林欣悦看着爸爸和阿生老板说笑,想起之前妈妈讲的爸爸用旧电视积累现在生意人脉这件事。

    阿生笑着说:“欣悦啊,听说这个点子是你出的。光哥招了个好伙计啊!”

    林欣悦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站在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光也很给面子,而且他知道自己这个伙计面皮薄,勾起一边嘴角好笑地夸道:“对啊,虽然是个姑娘,但是点子可多了。算账也快,还会帮家里,招到她真的是值了!”

    林欣悦被夸得有些燥,就转移话题:“阿生哥,你带着万把块钱回去要注意安全啊。听说公路上总有人打-劫。”

    林光也附和:“对啊,前两年我去福建还好。听其他摊位送货来的司机说,现在这324修好了,有人专门蹲路边搞事情。”

    “没事!没人敢在公路上打劫我!”阿生秀了下肱二头肌,拍了拍,“而且我带了家伙,他们敢拦我的车,我在驾驶座把家伙拿出来,他们立刻就跑了。”

    “哈?”

    “什么?”

    “什么家伙?”王雪珍在后座,攀着货箱铁护栏伸出脑袋朝驾驶舱看去。

    林欣悦忙在车边扶住半个身子探出来的妈妈,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翻下车。

    “算了!”她干脆回了货箱,扶妈妈从车上下来。

    而阿生已经从驾驶舱座椅后面拿出了一只散弹枪。当林欣悦和妈妈走到车头的时候,林光已经接过散弹枪好奇地摸了起来。

    王雪珍一个紧张,忙道:“你疯了吗?快把它收好,别被人看见。”

    林光不以为然,还在那里显摆:“不错啊!难怪你这么放心一个人就敢上公路,有这个家伙一般人不敢弄你。”

    林欣悦觉得很是不好,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辆卡车驾驶舱突然有人在摸枪。毕竟这是1992年,没人会给车贴防窥膜。

    林欣悦来之前的202X年,谁要是敢拿这东西出现在街上,那真的直接就能冲上微博头条,各大短视频轮番炒作三天。这人估计要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至于1992年会怎么样,她完全没有概念。毕竟印象中和电视剧里,这时候大家都很横……

    不过估计是不怎样,这两个男的才敢那么浪。

    但是两位女同志还是吓了一跳,林欣悦一个白眼,忙糊弄说:“有人过来了,快收起来。”

    林光才把枪给阿生收好。

    “我说你怎么搞到这个的?我看只有混黑的才会拿这个。”林光对着自己的生意伙伴问道。“虽然有一支真家伙没人敢欺负你,但是这东西我们还是不拿比较好。免得遇上真敢硬碰硬的茬,那就麻烦了!”

    “我爸当民兵的时候留下来的。”阿生心里清楚,保证道:“你放心,这东西用来防身而已。要是路上遇到敢黑吃黑的,我一个油门过去,肯定不惹事。”

    林光点点头,说:“你在韩江市也别拿出来哈。现在虽说公-安管的不严,但是要是走火,那我们别说做不了生意了,我们都得被拉去枪毙。”

    阿生拍了拍林光的肩膀,说:“知道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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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一家人的生意平平安安红红火火的做着,但是就算大家想和气生财,可是总有人要逼人走绝路。

    “哥!你必须帮帮我!”林光被人从床上叫醒,看着坐在客厅的弟弟,心里把那蠢东西骂了一万遍。

    林光之前烫的头发来不及抹发蜡,正炸成一个大球,跟他的心情一样:“你这一个月都躲到哪里去了,你不知道阿琴做生意不容易吗?”

    林光是三兄弟的老二,弟弟林亮是个善于钻营,或者说喜欢钻营的人。林亮比哥哥更早做水产生意,他做的是各种壳类水产。也就是薄壳、青口、红肉、花蛤之类的,尤其是有时候卖螺,更能赚钱。

    林亮的生意也是夫妻档,还雇了自己的妻舅和妻弟做伙计。但是也因为林亮喜欢钻营,所以经常招惹别人,做生意一点也不懂得和气生财。

    一个月前,他在安平夜市卖货,不知道之前是不是招惹到道上的人了,摊子直接就被砸了。之后林亮就不见了,跑去躲了,只留下老婆陈玉琴和两个伙计在那里做生意。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偶尔也会到摊位找林亮,可是只要阿琴说不知道,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当然,那些人也知道林光是林良的哥哥,肯定也找过麻烦,只是没有动手罢了。但是林光家里有个孕妇,他可不想家里出任何事情。欣悦的奶奶会被接到八楼住着,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不然他也不舍得快五十岁的母亲每天八楼爬上爬下的。

    现在这个麻烦精居然突然出现了,一出现就来找自己,林光很无奈。但是做哥哥的,弟弟惹得麻烦他就算不想理,别人也不会当真。况且这是亲弟弟。

    韩江人有句俗语,长兄为父。他就算是个二哥,那也是兄弟手足。

    “那些人,等着阿琴回家,半路把昨天卖货的钱给抢了!”林亮说得激动,这句话就像爆竹,家里的人却被这条消息震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尤其是林光,他看着妈不断地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还有媳妇有没有事,他就更是觉得后怕。

    还好当时尽快地选择转型,不然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真的天都要塌了。

    林光大前年买了这个房子花了六万块钱,又买了摩托车,结婚,慢慢购置家电,可以说每天的货款就是他的全副身家了。如果那天,也有人在半路拦住他,钱被抢了,那第二天的生意该怎么做?更何况,他都是跟大着肚子的雪珍一起的,雪珍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要生了,万不能出差错。

    难怪今天没看到阿琴,货也少了很多。他太忙,也就没有去问个所以。

    “阿琴现在在医院,手摔骨折了。摩托也被人抢了,今天的生意是妻弟和妻舅两个人拿钱凑出来做的。”

    听到妯娌被抢了受伤住院,王雪珍冒了汗。她看了看在厨房煮粥的林欣悦,起身就进了厨房:“阿亮,我让欣悦多煮点,我待会去医院看看她。”

    林光忙问:“你去公安那里报案了没有?”

    “我不敢去,她弟弟去了。不过报案了估计要没什么用。”林亮坐在那里,低着头很是沮丧地说。

    林欣悦奶奶气自己儿子没用,拿起扫帚就要揍人,好在林光拉住了。但是奶奶还是气得哭了:“你个没用的东西,你自己惹是生非,还要阿琴给你收拾烂摊子。”

    林亮也不躲,说道:“姨啊!我也没办法啊!那些人上次砸了摊子后就去丈人家找麻烦了,要是能那么好解决,我也不用去躲啊!我在福建,我也想赚钱补这个窟窿,可是他们狮子大开口,我也没想到那些人那么急!”林亮还没买房子,为了做生意有关系方便,结婚后就住在丈人家里,连儿子女儿都在丈人家里。毕竟他的丈人跟林欣悦奶奶一样,都是开生蚝卖蚝肉的。

    “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他们怎么追你追到这种地步!”林光实在是不明白,只听得弟弟打了他们的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我上次不是说想开个歌舞厅吗?他们知道后觉得我抢了他们的生意,就来找我麻烦,我就把人打了。现在他们缠着我要医药费,还要我把盘下来的地方让给他们。”到了这个份上,只能实话实说。“我一开始实在不想放弃那个地方。海湾大酒店开业了,那个地方离酒店近,确实好,开歌舞厅肯定可以赚钱的!”

    在五星级酒店隔壁开歌舞厅,是多赚钱的事情啊!林亮坚持不肯放手,也是希望搏一把。毕竟干那个比卖水产体面多了,也来钱快。

    林光叹了口气,拍拍弟弟的肩膀:“我知道你有赚钱的想法,但是有些生意不是我们一般人可以做的。就算你把歌舞厅开起来了,总有一天有些不知道什么人会去闹场子,你没有打手你怎么镇得住场子。”

    “可是什么生意都是一步一步做起来的啊?就算是人脉资源,那也是一开始积累的。”说起来,就是林亮觉得自己也可以。别人开歌舞厅有一群人罩着,他开歌舞团,也会找到人跟自己一起干,也会找人护自己的场子。没有谁一开始就是在混得风生水起,要干大事总要踏出第一步。

    这个时候,谁能赚钱,拼的就是谁敢。

    他也敢,但是没想到他跟那群人看上了同一个地方。

    “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们老板,说我愿意放弃那块地。”林亮用手摸了摸脸,眼眶红红的。他不甘心,但是没办法,老婆孩子的安全也很重要。

    奶奶接过媳妇拿过来的热毛巾,给弟弟揉了揉脸,念叨道:“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少赚一点就少赚一点吧,我们找别的生意做也好。”

    林亮在毛巾中,闷闷地发出一声“嗯”。

    “你约他们什么时候谈,哥跟你去。”林光坐下,手没有从林亮的肩膀上拿开:“到时候让大哥开车送我们去。你说话冲,我跟大哥跟他们谈就好了。没事的!”

    在这个年代,一个人做什么都是孤独的,有时候有兄弟有家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够过去。

    林欣悦在厨房里看着他们,她只记得自己这个叔叔并没有做水产生意,也没有开歌舞厅,而是做庄家。那个婶婶倒是还在做水产,但是却是跟爸爸一样,做供应给冷冻厂的批发生意。

    现在来看,有很多事情她作为家里的一员,其实并不了解。

    就像她从来不知道爸妈是如何开始水产生意的,也不知道爸爸卖过电视机摩托车,不知道叔叔经历过这样让人挫败的事情。

    她能理解叔叔的心情。如果是之前的自己,只会更加沮丧。

    她只是在职场被排挤了,找不到理想的工作就已经在家抑郁了三年,更何况面临着一家人生命威胁的叔叔呢?

    林欣悦知道爸爸很会处理关系,自然是能把这件事圆好。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却成为了安平夜市那晚悲剧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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