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悦唱完歌，现在是吉他弟的独奏时间，林欣悦跟客人打完招呼准备去休息室。吉他弟今天有新曲子，后面是他的solo时间。林欣悦瞧了瞧时间已经十一点多，可以考虑提前下班，她想去找张经理说一声。走进吧台之前，看到萧谨辰跟自己的客人从咖啡厅尽头的圆形卡座起身，有说有笑地从自己身边经过。林欣悦只是对着老板笑着招了招手，便进了。

    林欣悦进了吧台，就遇到张安心。走廊尽头后门，张安心此时正在跟送酒来的烟酒行老板理论。

    张安心手里叼着烟，说：“上次你们送来的酒，客人说味不对啊。”

    那老板身子微微后仰，面带笑容说：“怎么会！我们的酒都是包正的，酒店也是跟我们拿酒的。”

    林欣悦凑上前去围观，她吃瓜学东西。张安心回头看了看林欣悦，也没有赶她走，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现在这韩江市做包装的越来越多了，这外壳都能以假乱真的。我们是做餐厅的，酒水是我们赚钱的大头，你要是拿假酒来，我们这可不好做。”

    林欣悦附和说：“就是，你不能欺负张经理。”

    烟酒行老板不答反笑：“你要是发现一支假酒，你来找我。我们假一赔三的。”

    张安心用力地吸了一口：“等到客人喝出这是假酒，我们还没找你赔钱，这生意就要被搞黄了。”

    烟酒行老板又笑道：“那客人也不一定懂嘛。”

    “那可不是这么说！”

    林欣悦和张经理回头一看，是萧谨辰。

    萧谨辰双手插着裤兜，已经款步走到他们身后，脚下的皮鞋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她看着萧谨辰这么走过来，西装笔挺，对比上次见面，敞开的西装里白色衬衣挺阔，看得到肩宽腰紧的线条。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嘴唇抿着，一脸严肃，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走道狭窄，他就站在林欣悦身旁。张经理率先打了招呼，林欣悦侧身抬头看着来人，打招呼：“老板。”

    萧谨辰看了林欣悦一眼，“嗯”了一声。

    “那支酒是我喝出来的，对比我以前在宝岛喝的，我觉得不是很正。不过毕竟是我喝的，当时就算了，换了其他酒。”萧谨辰一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还插在裤兜，“现在假货多，我想你们也不是故意的。还是严格把关一下比较好。”

    说完他看向张安心：“张经理，那支开过的洋酒在你办公室对吧，你拿过来给烟酒行的老板对一下。”

    张经理说了一句好，转身就要走。

    烟酒行的老板忙拉住了张经理，说：“不用了不用了，拿了这酒出来我这不也没办法给你们对比对吧。真酒假酒毕竟也难分辨啊。”

    张经理松开了烟酒行老板的手，说：“我还是拿出来吧。我们这进的洋酒都是你们家的，免得你不信说我们在乱讲。”说着张经理就离开了。

    烟酒行老板见这事是这样了，犯难道：“哎呀，没必要这样。大家都是做生意对不对？这样二东家，明天早上有一批新的酒入港，正正从香港来的。我给你们换！换成新的，你看怎么样？”说完递了一根烟给萧谨辰。

    萧谨辰接过烟，叼在唇上，就着烟酒行老板打的火点燃了。他别过头，突然看到林欣悦正呆呆地看着他点烟。他刚才就吸了一口，也没吐出来，就把掐着烟的手往店外面伸。

    “我在这里请的都是外地来的朋友，一支酒好不好入口就知道了。我们店这生意还要做，以后楼上还有KTV要开，你最好想想，别砸了我们招牌。况且我看了进货单，我们也没压你的价。”

    “是是是，生意长长久久嘛！”

    “这种事下次别出现了，免得金老板知道了，那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说罢张经理已经拿着那只开过的酒来到跟前，还带着包装盒。烟酒行的老板推了推，说：“这只酒就算在我的头上。”

    萧谨辰放手，用脚捻灭了烟，说：“老板，这支酒我请你喝。”说完他跟张经理打了个眼神，说：“这位老板明天过来重新理货，你跟他约个时间吧。”

    说完他看向凑热闹的林欣悦，扬了扬下巴：“回去吧，别凑热闹了。”

    林欣悦“嘻嘻”地笑出声，跟着人家屁颠屁颠的回去了。

    林欣悦跟在人家身后，弱弱地问：“老板，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什么？”

    “怎么喝出假酒啊？”

    萧谨辰站住，回头看着林欣悦。他感觉这个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想问什么。静默了一会，萧谨辰才开口：“我没喝过假酒。”

    “……”林欣悦跟萧谨辰并肩，这个走道也就堪堪给他们两人站着。两人继续往前走，林欣悦想回休息室，赶在进去之前问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你怎么知道那是假酒啊？”

    林欣悦站在休息室门口，手已经扶在休息室的门上，萧谨辰伸手拧开了门把手，两人一起进了休息室。林欣悦坐在镜子前拆自己头上的各种玩意，反正刚才摸鱼八卦，都快十二点了。

    萧谨辰站在休息室里，一边翻动旁边桌上的东西，继续刚才的话题：“不是我喝的。张经理给我看的时候，我看他们家酒的封口膜那里，有个单词拼错了。”

    林欣悦愣了一下，自发的“哈？”了一下。

    然后林欣悦笑了。

    萧谨辰笑着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可以给我倒杯水吗？我假酒喝多了，有点头晕。”说完耸了耸肩。

    林欣悦被假酒逗笑，起身，从自己的保温壶倒入一次性杯，递了一杯茶给他。茶在保温壶放了一晚，到现在温温的，刚好入口。林欣悦端着又倒了一杯进自己马克杯，毫无营养地说：“老板好辛苦哦，还要陪客人喝酒。”

    “没办法，赚钱做生意就是这样。”萧谨辰面无表情，靠在沙发靠背：“你不也是，你也好辛苦，还要兼职唱歌。”

    林欣悦摇摇头，说：“老板，要不要我叫找人送你回去？我认识的人在开出租车，他每天都送我下班，我可以叫他顺便送你。”

    “不用了，我已经打电话给司机了。”

    “哦……”

    两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外免音乐声喧闹，萧谨辰不想出去吵得头疼，他干脆用一只手臂挡着眼睛闭上在沙发上休息。而林欣悦又不能在这里换衣服，就继续拆她的头发。

    不一会，张经理开门进来了。一看二东家在这里，还以为他睡着了，小声说道：“睡了？要不你去办公室换衣服吧。”

    “没睡。”萧谨辰睁开眼睛，对着张经理说：“这个休息室的门锁应该要换了，她一个姑娘在这里有客人喝醉酒莫名其妙进来就麻烦了。”

    张经理猛地倒吸了一口气，他又把这事给忘了。

    林欣悦帮张经理开说：“没事啦，我每次都用椅子顶住的，开不了。”

    萧谨辰皱了皱眉，说：“你用椅子顶着是你的方法，但是这个门就是要修的，那是张经理的事情。”

    “明天就安排，绝对把这个门修好。”张经理憨憨笑了笑。

    萧谨辰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了，司机也差不多应该到了。

    “出去吧，我们公主该下班了。”

    说完萧谨辰看着张经理，“我去你办公室睡一下，司机来了你再叫我。”

    张经理开门，迎着老板准备出去。林欣悦拿起保温壶，站起来回身追过去，才三两步就伸手扯了扯萧谨辰的西装衣摆。萧谨辰站住回过头，林欣悦说：“老板，这个茶给你喝，解解酒。”

    萧谨辰看了看她手里那个一点也不新的银色子弹保温杯，伸手接了过来，说：“谢谢。”

    说完回头准备出去，才走了一步，又回过头，说：“我姓萧。”

    林欣悦不明所以，满面营业性笑容：“好的，肖老板。”

    张经理送完老板，又回到休息室。他这次敲了敲门，听到林欣悦在里面闷闷说了句，进来吧。

    林欣悦瞧见来人半开玩笑说：“张经理这次知道敲门拉？”

    张安心笑笑：“这不是知道你在里面嘛。”

    张安心在刚才萧谨辰坐着的地方坐下，将老板喝过的水杯收拾了。“明天你请假刚好是周五，希望吉他独奏一个人能撑下去吧。”

    林欣悦用水沾湿梳子，要把发胶疏掉。“应该可以吧，穿插上点歌台放放歌，一个早场四小时就过去啦。”周五晚上的后半场凌晨十二点就开始了，毕竟第二天是周六。

    张经理突然问：“你跟萧总合得来？”

    林欣悦回过身，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合得来啊……人家是老板为什么合不来？”

    张经理把头搁在沙发靠背上往后伸了一下懒腰，说：“你不知道，自从萧老扳来了之后，多了好多事情……”

    林欣悦不解，毕竟她只是个唱歌的兼职，每天准时上班，好好唱歌，按点拿钱就好了，但她还是配合的提问：“比如？”

    “比如这个帐，就变得要求多了。要每一条列清楚进项和出项，而且报销还要开票子……我老婆倒是上手很快，对我来说，真的是太难了。”

    林欣悦听着张经理哀怨的声音，心里转了一圈。要张经理这种连门把手维修都经常忘记的大脚虾负责好条条框框的账本，确实太为难了。毕竟张经理的强项并不是细节管理。

    怎么说呢？他镇得住这个场子，谁都不敢来搞事，喝醉的客人他也能让人舒舒服服开开心心地回去。

    但是管好账本财务是一个管理的基本功，那是张经理必须面对地难关，林欣悦内心默默哀叹，抛出一句话：“张经理加油！”

    “像这次的酒，昨晚有客人喝出不对我是换了。我说直接换了供货的就好了，但是你们萧老扳偏不，说要跟对方说清楚，他说换供应商是说清楚之后的事情。”

    林欣悦一边梳自己的土气双低马尾，一边说：“那被人拿假酒来糊弄我们确实是应该跟对方说的，不然就算换了新的烟酒行，他们也可能拿假酒来啊。像我们这行，客人喝到假的酒大部分都不会直说，但是就是会影响我们的口碑。还不如一下子跟烟酒行说清楚，让他以后再也不敢拿假酒糊弄我们。只要有第二次，要直接踹了或者报警也行啊。”

    张经理说：“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样真麻烦。”

    对于风风火火的张经理是难了，林欣悦都想摸摸他的头了。“张经理要是有时候一些小事没办法跟肖老板说，可以让我去跟说的。反正我是女的，而且我感觉肖总人挺好的呢。”

    人还很帅，我对西装穿得好看的男人有好感。林欣悦默默地这么想。

    “再看吧，感觉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张安心知道对方只是客气一下，表达善意。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说：“林伟差不多要来了，你后天来上班，记得给我们带点贡品蹭蹭福气。记得帮我拜拜，让我工作顺利。”

    林欣悦爽快地答应，她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还不知道肖老扳做什么生意的啊？”

    “你不知道吗？”张安心神情淡淡道：“我们市开发区从去年就在建的那个食品厂，就是萧老扳的。”

    林欣悦穿好她今晚做生意的土气衣服，走后门在老地方等林伟来接她。

    林伟每次在这附近溜达接客，就会顺便接她去做生意，再去安平夜市打听一早有没有小贩们愿意坐他的车送货，才不至于早上白跑一趟。如果有，那送林欣悦去上班也是林伟当晚的最后一单。

    当然，林欣悦不会白嫖，她每个月给林伟50块钱，虽然不多但是林伟肯拿。

    只是可能今晚林伟还在路上吧，林欣悦等不来人，就倚靠在维纳斯后门路边的椰子树那等。。因为这里有路灯，比较安全。对比维纳斯后半夜那种讲情调的老式跳恰恰歌舞厅，隔壁不远处酒吧激情四射的迪斯科音乐已经开始了。昂贵的音响制造的效果，就算是在路边也能听到。林欣悦晚上唱歌嗓子已经累了，就头一摇一晃地跟着迪斯科音乐抖动。

    从路边开来一辆黑色奥迪100，缓缓地停在林欣悦面前。

    林欣悦肯定知道自己大伯林伟开的是红色出租车，就让开闪到隔壁的椰子树下继续点头听歌等人。

    不用一会，林欣悦就看到萧谨辰提着公文包，走到那辆奥迪车边。

    林欣悦也没多想，习惯性开口就要问好。但是才刚冒出一个字，她就意识到现在自己太矬了，好像不适合打招呼。遂放弃，低下头，踢脚下的小石头。

    不一会，林欣悦觉得自己脚下的灯光没了，抬头一看，是萧谨辰。

    “你在这里做什么？”

    “肖总，”林欣悦尴尬地笑了笑，“我在等家里的出租车来接我。”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下次你让你家里人打电话去店里，人来了你再出来。”萧谨辰已经没有拿着公文包，估计已经丢进去车里了。他双手插着裤袋，站在林欣悦旁边。

    林欣悦点点头，嘴里说着好好，心里却想着怎么人还不来啊。

    两个人站在椰树下，也不说话。

    萧谨辰从西装口袋拿出烟，抖出一个，但是看了两秒又用手指按了下去。

    林欣悦用眼神偷偷瞄到了，就开口说：“肖总是在陪我吗？我一个人没事的，偶尔也会这样，等一会就来了。”

    既然已经开了口，林欣悦胆子就大了起来，“肖总不是喝了酒吗？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然怪难受的。”

    萧谨辰侧过头看了看林欣悦，林欣悦这时也刚好转过头。两人对视，萧谨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低沉地“嗯”了一声。

    萧谨辰又突然开口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林欣悦有点呆，脱口而出：“是啊。”

    萧谨辰又一声“嗯”，然后说：“我陪你。”

    林欣悦迟疑，小小声说：“额……也不用啦。”

    萧谨辰：“嗯？……”

    林欣悦哪有那个胆子驳了老板的好心，乖乖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