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话还没说完，林光已经冲上去揍了他一拳。
就是这个人，不顾妹妹伤心难过，在市场里搞小动作。
林光自己生意做不好，还要因为彼此是亲戚而被其他人责问。
也是这个人，让自己的弟弟弟媳，自信溃败，离开两个才一岁多的孩子远走他乡讨生活。
上次就应该狠狠地揍他，林光一拳打上王老三脸上的时候，心里只觉得懊悔。
他后悔带这样不是人的东西入行，后悔没有在上次就及时发现问题阻止他不断祸害他们一家。
众人赶紧拉开扭打的两人，刘老板一下子抓住了林光的衣领，瘦子则从后面抱着林光完后拖。
这个人之前抢走他的货主时就已经是居心不良，可是当时的林光想着这是老婆的哥哥，是自家人，他就放下了心中的介怀。
但是代价就是，林光直到现在才彻底幡然醒悟。
林欣悦一边拽着爸爸的手臂，一边随手操起一捆塑料袋就甩到王老三的脸上。
“混蛋玩意！你还算不算人！”林欣悦完全没有料想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她发抖的声音吼出了喉咙。
这就是妈妈的亲哥哥！
林光用力甩开了拉住他的人。
他没有上前，看着王老三被另外一个老板踹了一脚而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他当着其他老板和外人的面厉声质问王老三：“我们家是哪里对不起你！你妹哪里做得不好！你现在当着所有人面说清楚！”
林光的心中的火气在王老三刚才企图辩解的时候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说什么？
他说只是误会？
他说他并不是叫那个人去赶自己的弟弟？
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找人来自己摊位，难道就是为了拿林亮的事，吓得自己的妹妹要别人带着躲藏？
当时摊位只有王雪珍和林欣悦两个女人在看着，万一除了什么事怎么办！
说到底他做这么多事，只是纯粹欺负王雪珍是个女人，只能在哥哥和丈夫这些男人面前顺从！
王老三从来到安平夜市开始，就一直在算计他们夫妻俩。
王老三愣愣的坐在地上，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毫无底气的开口道：“光哥，我没有那么想……”
林欣悦看出来了，他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有人过得好，他不是想办法比别人更好，而是要让别人过得比自己不好就行了，不管什么手段。
他会处处针对自己爸妈，其实就是觉得妈妈根本不会反抗，会得过且过的妥协。
林欣悦看着黄牙佬，她努力找回自己的理智，问道：“是王老三叫你去我们摊位惹事的对不对？”
刚才一番对峙，黄牙佬可算知道他被王老三耍了。
他毫不犹豫地指认：“对！你说的什么林亮的事情，我压根不知道，也没参加过！”
林光明白了过来。
是啊，当时分明他们就在现场抓住了人扭送去了派出所，甚至连主犯都已经被判了刑，怎么后面还会有人来找麻烦。
当时林亮不能理解，自己也不能理解。
况且，他们就找了一次麻烦，就没有了下文，根本就只是为了恶心他们而已。
林欣悦听到黄毛这么说，随手又甩过去一捆垃圾袋。
“你还是不是人！”
一旁有空来吃瓜的老板都听不下去。
“那时候珍姐才刚生完孩子，你就这么叫人去摊位欺负人家。”
“哪有你这么做人家亲戚的，真的是狗都不如！”
王老三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看着其他人如同看垃圾的眼神。
反正自己的档口有刘老板收回重新出租，反正自己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在这里，他不管说什么，都没办法面对其他人的责问。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只有尴尬，没有内疚。
他什么也没说，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污水。抬眼只看了林光一眼，跨步要离开。
王老三与林光擦肩而过时，林光见王老三什么也不说，他的心更是焦躁。
连句道歉都没有吗？！
他伸手擒住王老三的肩膀，讨要一个说法：“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老三纹丝不动，只是认真地回答他这个问题：“怎么样？都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样？”
他转过身直面林光，嗓音很哑，一字一句道：“要我跪下来道歉吗？”
他又看向其他人，声音虚浮讥诮：“还是说，要我这个被市场赶出去的，给所有人承诺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林欣悦立马说道：“你应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对！是我叫人去你档口找麻烦的，也是我故意压低价格让你们的生意做不下去，甚至这个市场口碑受损也是我造成的。”
王老三突然笑了起来，问：“然后呢？”
大男子主义许是在王老三的灵魂深植，不能低头，也不愿意服软，无论什么原因。
做事情狂妄自大，以自己为核心。
而此刻，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情真相，他也得到了惩罚。
他却说，其他人还要拿他怎么样呢？
“哥！”王雪珍从档口跑过来看个究竟，他只听到有人说林光和王老三打起来了。
王老三看向小跑过来的王雪珍，她脸上的担忧让他突然鼻子一酸。
“哥！”王雪珍快步跑到三哥面前，看着他一边发红的脸颊，“你没事吧？”
小贩已经和王雪珍说了发生的事情，但是当她看到哥哥一身狼狈，她发自本能的想关心他。
她看到了王老三微红的双眼，又看向自己的丈夫。
没有犹豫，王雪珍说：“光哥，算了吧…”
对王雪珍来说，比起得失，家人更加重要。
不管是自己的哥哥，还是自己的丈夫，都是自己的家人。
不分高低，总得原谅。
林光看着王雪珍，还是一副谁都能欺负的模样。呆愣了好一会，才牵着她离开。
毕竟日子总要活下去，今夜还早，生意也还要做下去。
王老三看着他们还没走远，他低下了头。
他想道歉。
但是，他说不出口？
林欣悦看着他，看着回去的父母他们，嫌弃地说：“如果你不想道歉，那至少做个样子，别再让珍姐难做人。”
王老三回头看着林欣悦，他讨厌妹妹这个伙计。
太聪明，也太毒。
聪明是她反将了一军，他肯定抽检就是故意针对他的。
毒是她一下子看穿了自己想说什么，又能逼自己去做。
王老三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档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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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哥鱼是一种长得很丑的鱼。
对，他长得太丑了，表面一点一点的褐色斑块一样的鱼鳞，长得很近的眼睛，带着尖牙呆子一般的嘴巴。
像海底的怪物，让林欣悦对它第一印象就很不好。
林欣悦看着砧板上的马哥鱼，陷入了沉思。
“你说那哥鱼刺这么多，这怎么做鱼丸啊！”
林欣悦盯着鱼，对王雪珍发出了灵魂提问。
毕竟刚才的午饭，林光被鱼刺卡了，在厨房咳了好久。
林欣悦不喜欢鱼刺多的鱼，刚才看着餐盘里蒸熟的那哥鱼看起来白白的还行。
但是现在要从生鱼中拿出鱼刺，她只觉得脑壳疼。
王雪珍在边上洗碗，她看了一眼这几条留下来要试做鱼丸的鱼，浅浅的说：“就是这个鱼，不用怀疑。”
林欣悦叹了口气，左手按住鱼头，右手拿起刀逆着鱼鳞的方向开始咔咔划过。
细小的鱼鳞随着刀片划过，飞溅到砧板，飞溅到墙壁的瓷砖。
林欣悦就像是杀了三十年的鱼的冷血杀手，冷漠且快速的刮去全部马哥鱼的鱼鳞。
她在安平夜市抓过田鸡，又在家里厨房帮忙了这一年，刮鱼鳞这种小事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王雪珍已经提前打电话问了老家招收都的朋友，确定了做鱼丸的方法。
先把那哥鱼肉取出来做成泥，然后加入食盐味精和蛋清，搅拌均匀后挤成一个个球状放入温水中，最后煮开就好了。
林欣悦手起刀落，把一个个鱼头切掉，又一刀划开鱼腹，取出内脏。
所有的鱼洗干净后，分成三份。
两份装袋丢进冰箱速冻层，留下一份现在就做鱼丸。
林欣悦关上冰箱门：“光哥这次卡鱼刺后，可能以后都不想吃马哥鱼了。”毕竟在她的认识中，后期的老爸怕病怕死。
可能这里的文化就是得到人生一定阶段的成就之后，就很怕失去了吧。不然秦始皇统一六国干嘛还要求长生不老？不就是为了想更久的享受这份荣耀嘛！
王雪珍轻笑：“可能吧。现在人不爱吃这种多刺的鱼。不过那哥鱼便宜，还是有人吃的。”
接下来就得去除鱼骨，她拿起刀就将鱼从鱼鳍那下刀，将鱼片开，一分为二。刀贴着鱼中间最大的骨头，将鱼分成两部分。
林欣悦在心中夸奖自己的刀功惊人，然后又用刀将中间最粗最明显的鱼骨从肉上分离开。
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等等……这鱼肉上还有很多小鱼刺啊？”有鱼刺，这鱼丸吃起来不就要卡鱼刺？那还叫什么鱼丸啊……
林欣悦转头问王雪珍：“这年头有绞肉机吗？”
是的，估计是有绞肉机把鱼刺搅碎，难道要用菜刀把鱼小刺剁碎？
王雪珍凑了过来，笑说：“不是这样啦！”
她洗了洗手上的洗洁精，林欣悦把菜刀让个妈妈。
只见王雪珍把鱼腹整个大刀阔斧的切除，然后用刀刮了一下砧板，对着圆滚滚的鱼身，用刀面拍打。
“哈？这样拍打让他重伤变成鱼泥吗？？”林欣悦大为不解。
王雪珍手里的刀没有停，啪啪地不断拍打鱼身。
“我小时候看他们做鱼丸就是这样拿刀拍，然后待会整条鱼骨就可以从鱼肉上撕下来。”
“撕下来？”林欣悦抽出另外一把张小泉，也跟着在那里拍打另外一条鱼。
王雪珍停下来，用刀将鱼从侧边破开，又在鱼尾两面划拉两道口子，然后捏住尾巴，一用力。
整条鱼骨，连带各种小鱼刺，随着鱼尾被连根拔起。
林欣悦震惊了，比起刚才她将鱼一分为二再去除鱼骨，这样一拔真的鱼刺都跟着鱼骨一起被拔了起来。
“我刚才还想这没有鱼骨是不是靠着绞肉机把鱼刺搅碎，没想到是这样子去除鱼骨的。”
不过鱼骨上带着不少鱼肉，还是有些浪费。
王雪珍摇摇头，重新拿起一条鱼继续拍打，笑的苦涩。
“以前哪有什么绞肉机啊！鱼丸都是手工做的，而且只有拜神的时候，或者有钱人才吃的起。你没听说过老人家说一句话吗？粗皮那哥，有钱买无，无钱勿捏，捏了臭腥。”
她从沥干碗筷的塑料盆里拿出一根不锈钢汤勺，拿起刚才剃出鱼骨的一半鱼肉就开始从鱼皮上刮鱼泥。
“以前的人，没钱也只能凭票吃巴浪鱼和那哥鱼。马哥鱼肉甜，就是刺多而已，没钱的时候大家还是很喜欢的。”
林欣悦专心扯她的鱼骨头，应和说：“现在人生活好了，不喜欢马哥鱼了是吧？”
“是这个道理，现在吃的人不多。”王雪珍笑了笑：“要是大家都跟以前一样只能凭票吃便宜的巴浪鱼和马哥鱼，那我们还赚什么呢？哪有现在的好生活啊？”
林欣悦一次性将还没处理的马哥鱼都跟刚才王雪珍那样，去除腹部，拍打鱼身，拔去鱼尾鱼骨，最后将不要的部位一刀直接扫进洗菜盆。
王雪珍放下手头的不锈钢汤勺，转而动手收拾洗菜盆里的鱼骨鱼尾鱼腹这些本应该被扔掉的部位。
“我小时候家里连那哥鱼都买不起，就买鱼丸店的鱼头鱼骨回家煮来配粥。”
林欣悦不敢置信：“鱼腹还说有点肉，鱼头鱼骨根本就没有鱼肉，怎么吃？”
“那是你单独把鱼头切下来了。以前做鱼丸的那些，切下来的鱼头是带鱼腹的，可不就可以吃？”王雪珍把鱼头鱼腹鱼骨分类找了个碗装了起来，“鱼骨、鱼尾虽然只是带了些肉泥，但是煮汤这肉不就掉出来了嘛。”
林欣悦再次感慨市场行为给人带来的生活的改变，三呼万岁：“改革开放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色的鱼肉从鱼皮上刮下来，堆积成一个小小的白色肉泥小山，而薄薄的残破的鱼皮则留在白色的塑料砧板上。
几张薄薄的鱼皮，用碗装了起来。鱼皮鱼腹今晚煮了吃肉。鱼骨鱼头他们打算煮汤，然后过滤给孩子们喝补补营养。
洗好菜单砧板，擦完溅到鱼鳞的瓷砖后，王雪珍才将手头的那半边鱼的鱼肉刮出来。
“喏，就是这样。”王雪珍用勺子搅拌刮下来的鱼肉，“然后把鱼肉弄得更碎一些，应该就可以做丸子了。”
林欣悦点点头：“行吧！试试！”
林欣悦把刮下来的鱼肉汇总起来，混在一起，在砧板上又是剁又是拌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有了一碗公白色的鱼泥。
“加一点盐…再加一点味精…”林欣悦勺了一点调料丢进去，又敲了一个鸡蛋，把蛋清弄进去，然后用塑料袋套着手，揉捏肉泥。
“我怎么觉得还是有点鱼刺啊？”林欣悦边感受手感，边怀疑到。
王雪珍看着鱼泥在搅拌中越来越白，越来越粘稠：“就是这个颜色了，看起来像！”
她没忽略林欣悦说的鱼刺问题：“先做出来试试味道吧，然后后面我们再来处理鱼刺的问题。”
林欣悦觉得妈妈说的有理，就着塑料袋，虎口一扣，单手在肉泥中挤出一个白色的球，放入王雪珍端来的温水中。
一个乒乓球大的鱼丸在水中沉下，不一会因为温水烫熟了表面，开始连带一些肉碎稍稍漂浮起来。
所有的肉泥变成一个个鱼丸，他们把水烧开，鱼丸随着水开始沸腾而剧烈漂浮。
林欣悦很兴奋，看着白白的乒乓球状鱼丸随着沸水翻腾，她觉得自己第一次制作鱼丸好像还是特别顺利的？
王雪珍拿一根筷子追着翻滚的鱼丸戳，扎中一个，递给了林欣悦。
“试试呗。”说着也给自己来了一个。
两个人在锅前咬了一口。
“……”
“……”
林欣悦不是个嘴刁的，只能看着王雪珍：“你觉得怎么样？”
王雪珍失望淡淡说：“不够弹，而且没什么味道。”
林欣悦看了看老板：“你不觉得，没有鱼肉的鲜甜味吗？”
王雪珍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有些失望：“还是得先去取取经才行啊……”
林欣悦看着锅里还有几颗鱼丸，她很怀疑。
“可以潜入敌人内部去取经吗？”
王雪珍看向林欣悦：“怎么？他们都是家族生意，你咋子取经啊？”
林欣悦还没想到。
她动手把鱼丸都盛了出来，一颗一颗的丢进保温杯。
“我拿去给同事试试。”
王雪珍“欸”的一声，拦住了她：“你留一些给阿姨和光哥今晚回来试试呗。”
林欣悦停了下来，跟王雪珍说：“那你别让光哥吐槽我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