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熠熠微光里》

    Chapter 19

    又是翌年二月,寒流舍不得告别云坪这座城市,同风雨继续上演着命运进行曲。鹿悠所在剧组因为突然更改剧本的原因,按照原计划推迟了两个月,她才得以完成了高一上半学年的期末考试,也如愿以偿的和家人过了一个完整的春节。

    但不如愿的是,蒋哲宁真的失联了。

    世界上仿佛好像没有蒋哲宁这个人出现过似的,抹去了所有痕迹。

    蒋哲宁没有和往年一样同鹿家过春节,也没有联系过鹿予这个好兄弟,甚至一句话不说,一封信一个消息都没留下,人走楼空。很多次,鹿悠怀疑哥哥说谎,鹿予在饭桌上屡次戳着桌面告诉她那小子不把自己当兄弟,她才知道这次蒋哲宁是铁石心肠做好准备消失的。

    能证明这个人出现过的东西就只有鹿悠和他唯一的联络方式,一个永远不会回复的微信。

    鹿悠原本保持着好心态,想着兴许他是在外地、外国出差,走得匆忙所以什么也没有说,或者电话号码用不了了。每天心中都尝试着说服自己,哲宁哥只是来不及,他太忙了。

    初春三月进了剧组,鹿悠结识了同龄的演员明夏,两人一拍即合,她一语惊醒梦中人,让鹿悠深深明白了蒋哲宁这个突然消失的真相。

    有个词叫“散伙饭”,大家都知道即将分别所以一起去吃顿饭,吃完好走好散。蒋哲宁送她礼物那天说不定已经做好打算,只不过没有和她说明罢了。

    后来的六年里事实也验证了当时的想法,散伙的时候他送的礼物那便是最后一次,说好的相片也一张没寄。

    亏她还担心他,亏她还想着他。

    然而哲宁哥又不是自己的家人,有什么理由责备他?他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矫情着放不下?

    只不过失去一个哥哥而已。她不断给自己洗脑。

    不是还好吗,好在他不是自己的亲哥哥。鹿悠想快些忘记他,一个给她快乐又给她不快乐的人。纵然他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但却比做错事情更加残酷。默不作声和人间蒸发远比离开和失去更折磨人。

    “你有没有一个曾经很好的朋友突然有一天他不再和你说话,变着法远离你,甚至变得痛恨你,可你连原因都不知道是什么,就算有错连改的机会都没有。”鹿悠对剧本上的一段话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日复一日,鹿悠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蒋哲宁无非就是自己童年中一段美好的回忆。

    可是她还是想念他,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如果是因为妈妈,那么鹿家的人都可以帮他,如果是因为工作,那么就可以和哥哥或者她说一说。为什么要选择失联这个方式?

    那一天剧本拍到一个主角远走他乡离开心爱的朋友们,不知鹿悠是与角色共情了还是因为蒋哲宁离开而产生的憋闷,一场分别的哭戏全程没有NG竟然一镜到底给大家节省了不少时间,演得淋漓尽致,恰到好处。魏导演笑得合不拢嘴,对鹿悠十分满意。

    明夏拿了张纸巾给她,左右看了看没旁人就坐在她身边,“今天演得不错啊。”

    鹿悠吸了吸鼻子。

    明夏:“怎么你这是入戏太深了?”

    鹿悠不理她,觉得她明知故问。

    两个月以来,她为了忘记蒋哲宁,每天努力钻研剧本,认真学习表演技巧,没事的时候也不再像从前似的玩手机,她都会拿着小本子找到魏良辰学习一下关于拍摄和表演的知识。看到那些机器拍摄出的镜头语言和演员完美的结合,再加上后期的制作,一部剧就被这样精彩的呈现到观众的视线中去。鹿悠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神奇的职业。

    明夏:“他是你初恋吗,都多久了还缓不过来?”

    鹿悠坐在小椅子上抱着抱枕,也不气她,“我没有早恋。”

    明夏轻笑,“我的宝贝,你这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一个朋友走了罢了……”她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忍不住又掉了下来,说得好像谁死了似的。

    明夏帮她抹掉眼泪,学她,“那你知道一个朋友走了,你都要做些什么吗?”

    鹿悠不解,委屈的憋着嘴还不忘反驳,“他又没死。”

    明夏从校服裤子里掏出刚才那场戏的道具零食,“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就算真死了你也得这样做,活着的人还得好好的。况且你都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尊重你没有,有没有把你当家人当妹妹甚至当朋友,你应该好好想想。”

    明夏言简意赅,把小半年鹿悠不敢想的事情都直接说了出来。

    虽然明夏没有用小皮鞭抽打她,可鹿悠瞬间就想通很多。她说得对,他好不好都和自己没关系了,因为再也联系不上了。

    第二天梁英来剧组看望鹿悠,得到了一个小包裹,“这是什么,你哪来的?”

    “这是我的一个东西,你可以帮我送回家吗?告诉我妈妈收在我的柜子里就可以了,不用拆开。”

    “是什么?”

    “没用的东西。”

    忘掉他的一切,既然他愿意消失,那就满足他吧。就当,就当她死了一个哥哥……

    她喜爱他,可却开始莫名的讨厌他。不知是厌恶自己的后知后觉和矫情,还是厌恶他们多年维持的那份纯真的兄妹感情,又或是蒋哲宁始终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总之,从此再也没有那个哲宁哥哥了。

    ……

    两个月后,校园偶像剧《出走你的夏》如期杀青,从官博公开角色、学习研讨到拍摄,这部经过小说改编的剧以超还原剧情、颜值高、期待高获得了和如梦似梦公司联合出品的视频平台当时预约人数最高的自制剧。六位主演新人也成为了娱乐圈里冉冉升起的新星和网友注目的焦点,等到一年后播出,获得了大批粉丝的喜爱。

    鹿悠如约回到学校,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同学打成一片。在和家人商量过自己对未来的想法之后,高二分班她选择了文科班,只不过高考的方向从原本的汉语言文学转变成了艺术类戏剧影视表演专业。

    爸爸妈妈和哥哥都表示支持她的想法,而梁英听说这件事情后也找过她几次给她加油打气,她告诉梁英再等她两年,两年之后一定会给她一张完美的答卷。

    高三那年,她过得有点苦。不仅要跟在魏良辰的工作室下学习表演课程,还要继续艰巨的高考复习任务。为了突破自己,梁英介绍了一些广告和综艺节目,鹿悠都有参与。每天早出晚归,日出而作日入未息,但也有很多喜欢她的粉丝来校门口看她给她加油。最终的高考鹿悠获得了远远高于云坪传媒大学一本录取分数线的成绩,如果是当年梦想的云坪大学也是妥妥的录取分数线内,她成为了新人圈里的学霸,学霸圈里的明星。

    三年来,她失去了那个叫蒋哲宁的哥哥,却收获了更多的良师益友。

    三年来,鹿悠拥有了更多粉丝,当时虽未正式签约,但在他们中间却有人竟能够坚持五年不懈送礼。后来,为了能够正常的生活,鹿家搬离了云坪大学家属院,彻底告别了那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大学入学后,高强度的课业和工作让她来不及思考伤心的事情,随之忘记了很多那时发生的故事,尽管如此却仍旧在闲暇之余着了魔似的想起和蒋哲宁发生的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宿舍里,鹿悠的墙上有个装饰板,贴满了这几年她拍戏、表演,学习还有生活上的回忆照片。有家人朋友、老师同学和一起工作的同事,唯独少了那个他。漂亮的拍立得相纸一张又一张,全部出自她新买的那台相机,而那台旧的早在第一次伤心的时候被她送回了家中,静静地躺在再也不会打开的箱子中。

    随着年岁和阅历的增长,鹿悠二十岁,一天天闪现的回忆里,明白了自己之于蒋哲宁的感情。

    小时候,她觉得崇拜的那种喜欢就是哥哥的感觉,一种别人得不到偏偏她却获得的感情。后来他消失了,每到节日生日、伤心开心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他的那种失落,拼了命的想要在任何地点和角落找到他的心情,慢慢的转变了性质,恶化到她喜欢他。

    就像多年前陈薇说的那样,她喜欢她的哥哥,不是对家人的那种,而是对爱人的那种。蒋哲宁就像一把在她心上刻字的刀,喜欢得疼痛难忍,逃避时无处可藏,无奈中束手无策,想起时心里梦里脑海里都那么刻骨铭心的记忆着他。

    不知他是否也一样……

    大概全部都是一厢情愿,鬼迷心窍。情窦初开之时她没有暗恋,现在也来不及恋爱,就已经结束了。

    【哲宁哥,你去哪里了?】

    【哲宁哥,春节快乐!】

    【哲宁哥,我要去拍戏了。】

    【哲宁哥,生日快乐,最近好吗?】

    【哲宁哥,拍戏好累,你什么时候回来?】

    【哲宁哥,高考成绩出来了,我要去云坪传媒了。】

    【哲宁哥,我讨厌你……】

    【哲宁哥,再见。】

    ……

    鹿悠安慰自己,还好微信没有“已读”功能,否则只读不回更叫人心灰意冷。那时她消息发的很勤,就连一次都没人回应过,不过还好之后她就不再犯傻了。

    因为她时常会想起他,所以只能选择假装不在意,骗别人骗自己。恍惚一下,五年已过。工作让她可以选择性的忘记他一段时日,年复一年,“蒋哲宁”三个字终于从她心上溶解,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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