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

    不待陈仲因回答,杜宣缘又紧跟着嗤笑一声,道:“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爹也出口些我不爱听的东西,我可不管那是谁,照打不误。”

    “不是。”陈仲因却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半块米糕,一本正经地看着杜宣缘道,“我觉得下次他们绝对不会‘单打独斗’,应该会纠集一伙人上门同你‘讲道理’,你打不过来的。”

    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不过来”,人太多,一个一个打过去怎么打得过来?

    杜宣缘愣了一下,随后猛然笑出声来,并愈演愈烈,演变成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看得陈仲因直担心她一口气没跑对笑岔了气。

    陈仲因又很疑惑她为什么发笑,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好半天杜宣缘才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直起身子凑到陈仲因面前,眉眼弯弯道:“言之有理,下次他们一大群人过来,我哪里打得过来呀。”

    听到杜宣缘说着买几个奴仆帮忙的话,他低头继续啃着米糕。

    杜宣缘突然问:“小陈太医,若是我打不过来,你会不会上来帮我?”

    陈仲因摇摇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杜宣缘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在他沾上米糕碎屑的嘴唇上使劲揉了揉,继而随性道:“免了,你这讷口少言的,指望你为我说句话都要等得我须发皆白,你还是乖乖待在屋里吧。”

    陈仲因想说他今日龟缩不出,是因为杜宣缘身份特殊,此地皇城脚下,他不敢作赌。

    可他盯着手里的米糕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把解释的话连同食物一起咽下去,在自己的腹中慢慢消化。

    过了一会儿,杜宣缘又问:“晚上想吃些什么?我一会儿出门,回来时带给你。”

    陈仲因摇头,道:“夜中吃得多容易积食,对身体不好。”

    他这也是想劝杜宣缘晚上出去不要大鱼大肉地吃,可他不知道杜宣缘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眼见着杜宣缘只是朝自己摆摆手,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陈仲因张张嘴,终于在她临出门前发了声,道:“夜间少食些油腻辛辣之物,路上注意安全。”

    杜宣缘回身朝他应了句,继而离开。

    陈仲因低头看向有些皱巴巴的空油纸,觉得自己好像又把事情搞糟了。

    .

    杜宣缘同张封业去到牙婆处,参考着张封业的意见买下两男两女,又去市场里请了一位厨娘,给了他们住址,让他们自个儿找过去。

    随后她去到迎南坊。

    张封业不明所以,跟着杜宣缘七拐八拐,走进一个狭窄的巷子里,抬头瞧见一个小姑娘正在往外倒水。

    小姑娘看见来人,愣在原地,像是在回忆什么,接着笑起来,对杜宣缘道:“大夫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一眼张封业,面露疑惑,又看向杜宣缘,迟疑着问:“这位是?”

    “是我的朋友。”杜宣缘道,“也是你哥哥的同僚。”

    接着杜宣缘面露悲切,道:“你的哥哥在太医院犯了事情,被关进牢中,他走之前嘱咐我照顾你们。”

    阿春一惊,手中的木盆也端不住,摔在地上。

    张封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杜宣缘对一个小姑娘坑蒙拐骗。

    他虽然不清楚内情,但史同满与“陈仲因”绝不会是托付家人的生死之交,但瞧见一屋子的小孩,他们失去大人庇护,在这皇城里还不知前路如何。

    张封业不知何时对杜宣缘的人品产生了迷之自信,觉得她一定是个正直的好人,是真心诚意想照顾史同满的弟弟妹妹们。

    若是叫杜宣缘来评价,她一定会觉得整个太医院里最好骗的是史同满,其次便是张封业,看着也是精明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格外好糊弄,似乎他虚长的那些年岁都用在跟亲爹对着干上。

    “史兄也是受奸人所惑。”杜宣缘抿了一口热水,也没嫌弃这茶杯豁口,将它捧在手中,继续道,“我受他所托,定然要好好照顾你们。你们若不嫌弃,暂住我宅可好?”

    除了阿春,狭小的房子里还挤着五个孩子,他们像一窝小鸡仔,缩在一起怯生生看向杜宣缘。

    他们没有什么主心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嘴巴跟摆设似的不敢张嘴说话。

    这群孩子中年纪最大的便是阿春,史同满在太医院当值,时常几天不回家,家里事情也多是阿春来处理,此时此刻那些孩子们便将目光投向最大的姊姊。

    阿春低着头,不知是为自己锒铛入狱的兄长,还是为他们五个孩子未知的前途忧虑。

    片刻后,她抬头望向杜宣缘,杏眼里满是明亮的星子,像是某种希冀,她对杜宣缘道:“谢谢大夫哥哥愿意收留我们……”

    一锤定音,毕竟他们确实无处可去。

    .

    陈仲因正窝在房间里看书。

    杜宣缘将他放在太医院谨行所的房间里的那些手札、抄录带出来不少,陈仲因闲来无事便将这些总结的经验翻出来温故知新。

    门外站着一个十三四岁大的丫鬟。

    两男两女,敲门时说是杜宣缘买回来的,拿着一式两份的身契,陈仲因验过后才将人放进来。

    大成的奴仆买卖有两种,一者卖身,此身皆是主家;二者卖力,只受雇于主家。

    杜宣缘买的都是前者,身契在她那里,陈仲因自觉无权处置这些人,便叫他们各寻地方,等杜宣缘回来。

    然而杜宣缘买下他们的时候并没有给他们分配什么,只说了一句“但凭夫人吩咐”。

    可夫人是谁?

    那开门的妙龄女子行为举止极有分寸,又冷着脸不理人,看上去像是位客人,然而偌大的宅院里除了她也没别人了。

    四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各自找活去做,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被派遣到陈仲因这儿,他们觉得这位姑娘即便是客人,也应当有待客之礼。

    到底是杜宣缘花了一个金元宝买回来的仆从,想得十分周到。

    然而陈仲因就像是个紧闭外壳的蚌蚌,实实在在的油盐不进,只在那丫鬟叩门的时候扫了眼,直言“不需要”后便闭门不出,搞得小姑娘不知所措,别无他法便守在了门口。

    叩门声响起,倚窗读书的陈仲因抬头,望向大门,已经有人前去开门了。

    门扉大开,方才叩门的居然是杜宣缘。

    陈仲因一怔,放下手中的抄录,起身向外走去。

    只是目光瞥见紧随其后的张封业,他步子一顿,关上窗子转而拿起挂在床头的帷帽。

    五个孩子各自拿着他们老房子里带过来的东西,簇拥在杜宣缘左右,又小心翼翼偷瞄着周围的环境。

    开门的汉子名唤守福,杜宣缘没给他们改名字,让他们用自己熟悉的名字就好。

    守福看到这么些小孩子也是一愣,恭恭敬敬向杜宣缘询问这些孩子的来历。

    “朋友家的弟弟妹妹,托我照顾,北面那三间房可收拾出来了?”杜宣缘问道。

    听见动静赶来的玫夏一面擦手一面上前应话,后边还跟着帮忙打扫的招禄。

    杜宣缘叫阿春跟着玫夏去他们的房间安置,又环视一圈,问:“梅香呢?”

    那个年纪最小的丫头,也是她专门挑来看顾陈仲因的,免得小陈太医又因为各种原因把自己饿晕过去。

    在那群小丫鬟里,杜宣缘第一眼就看中“梅香”这个名字。

    忍冬而磨砺出的幽香。

    话音刚落,戴着帷帽的陈仲因姗姗来迟,身后跟着还有些孩子气的梅香。

    杜宣缘笑眼一弯,上前挽住陈仲因的手臂,又伸手摘下他顶上的帷帽,笑道:“在家不必戴它。”

    陈仲因瞥了眼张封业,见他神色无异,便猜测杜宣缘恐怕是跟张封业闲聊时试探出来他从前没见过被皇帝金屋藏娇之人。

    因为想着事情,陈仲因便只朝杜宣缘“恩”了一声。

    后边的张封业看到杜宣缘这身体的容貌,也满眼赞叹,对杜宣缘道:“弟妹姝色,为何总是戴着帷帽?”

    陈仲因垂着眼睛不搭理他——这又不是他想要的容貌。

    杜宣缘笑道:“谜底就在谜面上,还望张兄千万不要对外宣扬陈某家有绝色美妻。”

    张封业恍然,再次信了杜宣缘的鬼话。

    杜宣缘留了张封业吃晚饭,张封业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她请张封业稍坐,叫梅香待客,自己则是又带着“妻子”溜回房去。

    他俩当然是分房睡的,但这回杜宣缘把陈仲因带到自己房中,陈仲因虽有些疑惑,还是乖乖跟着她进到屋中。

    杜宣缘瞥了眼他,心下叹道:太乖了,还是得替他撑撑腰,不然要被别人欺负惨咯。

    她将一方雕工精湛的匣子摆到陈仲因面前,道:“咱家的全部资产,交给你了。以后家里仆人的工钱、平日支出就你来负责啦。”

    匣子一打开,金光便从里边倾泻而出。

    陈仲因愣了下,随即推拒道:“不可——”

    “为什么不可?”杜宣缘歪头打断他的话,“小陈太医,我在外辛苦挣钱,你怎么不帮我把家打理好啊?”

    陈仲因抿唇,道:“在下只是暂住贵宅,不敢擅动。”

    杜宣缘撇嘴,把匣子往他怀里一推,道:“这有什么?你现在还用着我的身体呢,该用用、该花花,不要亏待了我的身体啊,我可不想过苦行僧一般的生活,陈仲因,享受起来啊!”

    “什么香膏香露、胭脂水粉,都给我买起来!”

    陈仲因:……

    这些东西,就是他自己有钱也不会给自己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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