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太后正生气地拍打着软枕,对身边的侍从道:“哀家再也不管他了!他自去做吧!气死了亲娘还乐得没人限制!”

    左右皆噤声,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娘娘息怒,哪里说得这样吓人的话。”杜宣缘行礼上前,又道,“太后娘娘可还要抱孙辈呢。”

    她说了句俏皮话,像家中的晚辈,又准确插到年长者的心坎里,终于叫太后怒火暂歇,对她埋怨道:“那也得皇帝用心,瞧他那疯魔样,我这孙辈一时半会恐怕抱不上咯。”

    涉及到皇帝,众目睽睽下杜宣缘也不好乱接茬,便闭口不言,做好请脉的架势。

    太后随意地伸出手,又开始对她身边的女史絮絮叨叨。

    “他没那个实力动什么真情啊,能护得住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吗?”太后打量着指甲上染出来的颜色,又道,“那个丫头也是弱不禁风,立不住的主儿,只会悲悲切切的流那几滴不值钱的眼泪,把男人的心都哭化了,可她偏偏又三心二意,我看见好几次她与历王私相授受,前些日子听说她投河自尽了,我还松了口气,现在又……唉,真叫人头疼。”

    杜宣缘听了一耳朵太后的心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直为自己叫屈——她那是被系统胁迫的!天天哭、天天哭,哭得她眼睛都疼了,每晚都得滴点系统出品的眼药水缓解缓解。

    太后又哪里能想到自己埋怨的那娇弱女子,正是在她跟前乖巧懂事的“陈太医”。

    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对杜宣缘道:“好孩子,来给哀家捏一捏,真是,气得老毛病又犯了。”

    杜宣缘一面说着方才请脉的结果,一面上前为太后按摩,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像轻柔的春风,伴随着手中的动作,抚平太后心中的燥火。

    “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太后嗤笑一声,也不带指责的意思,像是在笑话晚辈。

    杜宣缘低头,惭愧地说着“学艺不精”的话,叫太后更为怜爱她。

    太后就像是这世上所有的年长者一样,对乖顺的晚辈总多那么些耐心,且总喜欢逮着小辈问东问西,杜宣缘皆一一作答,间或说一两句仿佛稚子无状的俏皮话,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她心情好,随口问道:“有你这样乖觉的孩子承欢膝下,想来你家中长辈应是笑口常开。”

    杜宣缘却没接这个话茬。

    一向规矩守礼的“陈太医”居然在太后面前保持沉默,不愿回太后的话,尽管这只是家常一样的闲聊,也足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这点儿反常之处也叫太后为之侧目。

    只见杜宣缘眼角、嘴角齐齐耷拉下来,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儿,足够叫久居寂寞深宫的太后娘娘母爱泛滥。

    她纳闷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身居高位者难得会有体恤他人情绪的敏锐,贵为太后也从不会有“要不要问”的犹豫。

    杜宣缘抿唇,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细如蚊蚋道:“臣笨口拙舌,实不知该如何作答。”

    言尽于此,太后也不再多问什么,只将此事揭过。

    出了祥乐宫,杜宣缘的身形不似以往那般挺拔,肩胛微微倾颓,带上些形影相吊、孤单离索的萧瑟感。

    太后不是千里眼,瞧不见做戏做了全套的杜宣缘此时是何情境,不过她浅啄一口清茶后,脑中总还是闪过那孩子垂丧的模样,便问左右女史道:“陈卿家境如何?”

    女史常伴太后左右,又哪里知道太医院一个区区末等医使的家世?

    她思索片刻,道:“陈太医是考究上来的,想来也是皇城中家境殷实的清白人家出身。”

    “去查查吧。”太后挥挥手,心情也低落几分,“别叫旁人觉得咱们祥乐宫不知而用人。”

    谁敢这样觉得?左不过是太后自个儿心里在意罢了。

    女史领命退下,吩咐手下与宫外人员有所往来的宫女、太监们去查一查。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陈家在将陈仲因逐出家门这件事也从未隐瞒过,可谓是一查一个准。

    杜宣缘直至回到太医院,才将面上这层“垂头丧气”卸下。

    她是笨口拙舌的小陈太医,可不会那么多弯弯道道,只要门留个缝,若是太后娘娘在意,自然会去推开这扇门,届时她这不善言辞的“乖孩子”也更可信、可怜些。

    若太后娘娘不想窥探“陈仲因”的往事,那她多说也无济于事,最多不过是拿自己贴心的手艺活换太后为自己撑腰,一旦在太后那里落下个“各取所需”的印象,那才是得不偿失。

    她想要用小陈太医的辛酸往事来估量自己在太后心目中几斤几两。

    杜宣缘回到太医院,还未捱到散值时候,一抬头便瞧见陈三又从自己门前路过——托太后娘娘的福,她现在这个清闲的活儿还配了间“办公室”,就是正处太医院中央,外边总是人来人往的。

    她总怀疑新院正夹带私货,把她安排在这种地方,全太医院的人都成了杜宣缘的监工头子。

    不过杜宣缘也不在意,那本书往面前一立,就开始在系统上玩消消乐。

    这系统跟了她这么多年,杜宣缘到现在才发现上边居然还有单机小游戏。

    杜宣缘并不着急把三个同色的方块先消除了,她倒是更喜欢一点儿“连锁反应”。

    劈里啪啦一阵连环爆炸,把系统的虚拟光屏填得满满当当,杜宣缘欣赏了一会儿电子烟花后,撑着下颌望向门外,懒洋洋笑道:“三哥,我这儿门槛前的青石板都要被你踩坏了。”

    陈三打门前走过的脚步一停,转而看向杜宣缘,本是沉肃的神色,只是在触到她与平常无异,却莫名带着几分漠然的笑眼后,却突然笑起来,道:“免了,我可承不住您这一声哥,叫我一声‘三哥’我不知道得折多少年寿。”

    杜宣缘心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得回去看看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

    她心里喜滋滋,面上却故作疑惑道:“不叫三哥那叫什么?”

    陈三盯着她,似是想要通过那双不知何时浮上些玩世不恭的双眼,看清楚这具躯壳里的灵魂。

    杜宣缘恍然,将桌上的书页一合,往靠椅上一倒,看着陈三歪头笑道:“陈大公子?”

    陈三猛然一颤,像是被这样熟悉又陌生的一声拖入某种不堪回首的境遇中,一时间有些怔忪,只是转眼间又安定下来,再度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杜宣缘。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陈三嗤笑一声,却是对他自己,笑他看走了眼,竟未想到这看起来不堪大用的小太医居然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什么。

    “是呀,在娘肚子里听闻恭恩县子夷族的消息,连夜从亲娘肚子里爬出来,生怕遇上连坐会跑慢了一步。”杜宣缘倒是什么瞎话都不吝啬往外吐,生死攸关的事情被她这般不敬地说出口。

    不过她是擅于睁眼说瞎话的,只估摸着当年事发的时候陈仲因大概还在胚胎发育,烂话便张嘴就来。

    搞得陈三都有点无语。

    连坐什么?

    当年的恭恩县子虽然姓陈,但与那刚刚进皇城没两年的陈家小户八竿子打不着,恭恩县子不到而立时任中书舍人,前途无量。

    可惜路走窄了,掺和进先帝立太子的事情,被先帝当成敲山震虎的锣给敲了。

    当时先帝春秋鼎盛、大权在握,执意要立不过五岁的幼子为太子,而不顾有长子在侧,他与朝臣掰扯了几个月,终于失去耐心,突然在吵得最厉害的那群人里挑一个按上谋逆的罪名夷三族了。

    恭恩县子运气不好,撞枪口上,尽管出头鸟一大堆,可子弹偏偏打中了他。

    所以——杜宣缘指尖在书封上轻点,柔软的纸张将叩指的声音吞没——这种情况下,怎能不恨呢?

    恨权势在握、视天下如玩物的先帝,恨虚有其表、德不配位的太后,恨因为有个身为先帝真爱的好娘,尽管一事无成还能稳坐皇位的皇帝……

    杜宣缘想:所以感情这东西,太浓烈了,长恋爱脑的又是握着生杀大权的人,那么不管是不是走什么神经病剧情,总是容易要外人给他们的情情爱爱陪葬的。

    不过陈三也是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消化杜宣缘的惊世言论后,便笑问:“怎么?在娘胎里就怕得奔逃,腿长结实后反而凑上来给头砍?”

    杜宣缘道:“区区不才,偏脖子格外的硬,总想试试咱们大成的刽子手刀刃快否。”

    “倒看不出你还是个好寻衅滋事之徒。”陈三面色渐沉,终于开门见山道,“所以你究竟想做什么?难道就只是想拉着我跟你一块去试试看刀刃锋利不锋利吗?”

    杜宣缘不打算在太医院久留,但她有打哪儿过就在那儿埋钉子的臭习惯。

    她坐直身体,郑重地望向陈三,正要开口,突然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正在说着不可告人之事的二人纷纷起身,中断了这场对话,齐刷刷通过大开的房门望向往这里跑来的张封业。

    张封业原本兴冲冲的表情在看到这二人的神色时骤然一僵,疾速赶来的脚步也以难以想象的反应速度立刻停下,嗅到一丝危险气息的张封业踌躇不定地瞄向这二人。

    ——怎么感觉这两个家伙一脸随时准备杀人藏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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