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执7月末的飞机离开平国，谢含辞在机场送他，徐静川开车去的，他靠在车门上，往里面看。

    谢含辞背对着他，露出江执半个身子，他比谢含辞高一个头，如今都低着，嘴巴不停动，和她说着些什么，说了多久都说不停，徐静川在身后换了多少个姿势，没人看他一眼。

    他只盯着谢含辞的后脑勺，看她不停点头，脸颊两端的刘海碎发轻轻摇晃，又安静又听话的模样，就像从前，她也会这么看着他。

    那时候画面都还是暖黄色。

    徐静川手里捏着一根没点燃的眼，已经被他揉搓到烟草掉出来，他低头看着那皱巴巴的纸，再抬眼，谢含辞已经站在他面前，皱着眉头。

    “走不走啊？”

    烟卷在她手边划出一个弧度，精准掉进垃圾桶中，同时也直起身，表情正色，

    “之前要他做的那段语音，不是为了作假，就是为了防患未然有个后手，其实根本没有人听到过，如今都安稳了，都过去了，录音也销毁了，而且他出去进修……和我也没关系。”

    谢含辞点点头，嘴上却不饶人。

    “你和我说这些干嘛，莫名其妙。”

    她绕到他身边，摸着被他挡住的那扇车门，

    “快点起来，我回去拍戏了。”

    “这么着急，我还……”

    “是你非要来的，不然我就打车了。”

    她一点都不示弱，直接打断他的话，那张脸又瘦成了一条条，出来时顶着剧组的浓妆，攻击力翻倍。

    江执从京阳走，这个季节京阳柳絮翻飞，白色的小绒毛黏在她的口红上，徐静川伸手想要帮她摘掉，被一把拍下了手。

    “干什么？”她板着小脸。

    “以为你男朋友走了，伤心，安慰安慰你。”

    他说完就起身绕到驾驶室那边，上车前还朝她挑挑眉，谢含辞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比划成扇子给自己扇风，她在那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上车前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我以为你也直接飞桐海呢。”

    徐静川摆出一副惊讶地样子，而谢含辞也真的把他当司机，

    “去山海总部，快点一会儿堵车了。”

    车子从停车场滑出来，车厢安静地驶离机场，重新进入市区，徐静川脸上那股玩笑气息减去些，语气还带着点严肃，

    “你们俩在哪认识的？”

    谢含辞不说话。

    “你们俩那点事能瞒得过谁，他都走了，不回来了。”

    “我认识人还能在哪，你不早都调查清楚了？”

    她今天说话火药味很浓，坐在那自己把自己气个半死。

    “你知道把他强了的那男的是谁吗？”

    “知道。”声音小了点。

    “知道你还乱来。”

    声音骤然严肃，谢含辞的肩膀缩了一下，她看着车子临时扎进一个没人的院子里，身边的人胸膛起伏。

    “你说话，别装哑巴。”

    她也不是不想说，只是没有反驳的话，不然早就一二三地列举出来，徐静川拿她这个样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好说歹说让人转过头看着他，迎面就撞上两颗通红的眼睛。

    这条路上车流少，不少车都跑得飞快，在他们身后，刚刚就有两辆车呼啸而过，车轮在路上碾压出令人汗毛竖起地摩擦声，她一直缩着肩膀，眼泪掉了下来。

    整个过程是无声的，连眼泪最后都被她咽回肚子里，她没有露出脆弱，徐静川也没像往常那样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他沉默地再次发动车子，带着她来到公司。

    闻天歌早就安排好了人在门口等待，车子直接被引导到地下车库，两人坐电梯上60楼，办公室里几张脸，全部严肃。

    “过来，你坐这。”

    闻天歌直接抓着谢含辞坐在自己身边，她用扣着的笔记本电脑压住个档案袋，还有个袋子敞开，不少照片扑在桌面上。

    谢含辞拿过一张。

    时间间隔有些长了，但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她第一次获得昌黎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后回到京阳，徐静川给她开得一场庆祝宴会，来了很多他的朋友，平时也能在各种媒体上见到，只是当时她沉迷在他构建的所谓浪漫中，其他都不在意。

    照片里，她坐在他的腿上，位居正中央，笑得也那么开心，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场面会变成照片流传出去。

    闻天歌的话解释了她不少疑问，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现在照片是拦下来了，可是根本追踪不到幕后的人，如果这只是娱乐圈的事情那好办，可是这个时间节点，我觉得更多的是冲你来的，还有，她复出了，她也有对家，对家背后也有资本，资本背后还有领导撑腰，盘结在一起，还都是你们那边人的斗争，这不是简单公关就能解决的事情。”

    这句话是对着徐静川说的，久久没得到回复，谢含辞扣下那张颇具氛围感的照片看过去，看他拿着一叠照片，看得嘴角上扬。

    她在下面轻轻踢了他一脚。

    然后不知怎地，被握住了小腿。

    闻天歌刚刚起身，站到他们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椅子的距离，屋子最左边有两个助理不停在浏览网上信息，谢含辞不敢有什么大动作，默默朝后移开椅子，这间屋子里所有椅子都是转轮电脑椅，只要轻轻一个力就能被拖拽着到处跑，她用屁股蹭了两分钟，不敌他握住她的小腿一秒钟，整个人都朝那边平移了几厘米。

    闻天歌直接朝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手往下一砸，手腕上的翡翠镯敲出清脆一声。

    谢含辞一个激灵，踢开了他的手。

    他反手压住她的膝盖，单手摆弄着那些照片。

    “我知道这是谁弄得。”

    闻天歌抬头看他，他举着张照片看谢含辞，降了一点声音，

    “看这张拍得还挺有意境。”

    她连看都没看，抢过照片扣在一旁。

    “然后呢。”闻天歌咬牙切齿。

    正好徐静川的手机响了，他朝她比划一下，出去接电话。

    身后是闻天歌张牙舞爪要拍他的假动作。

    “闻姐，前几天说公司重组是怎么回事啊？”

    房门轻轻带上，谢含辞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找了个话题。

    “没事，都是内斗，这家公司不是京阳电视台那个副台长和老板一起开得吗，这次他也升上去了，乱糟糟的你弄我我弄你，不用管，跟我们没关系。”

    闻天歌看她点点头，还没喘口气，又给她上了个强度。

    “我能松气，你可不能，这照片你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有时候总是傻傻的。

    “说明你和他已经是捆绑关系了，这次即使拦住发不出去，保不齐以后什么时间被捅出去一两张，即使那时候你们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了，这也是被人家拿捏住的把柄，真的冒出去，公关当然可以做，但是你堵不住群众的嘴啊，除非把你的名字全网设成违禁词，检测到就删，那你和彻底退圈没什么区别了。”

    闻天歌在这种事情上可不会哄着她说没事没事，她从来都做最坏的预算，谢含辞没说话，她始终捏着一张照片，扣在自己大腿上，贴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