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当人好啊——”艾鼬瘫在后排，单手拧开饮料瓶盖，往嘴里灌了两口，提起脚搁在安喆腿上，相当潇洒，安喆嫌弃拍开。“当年有个这样的实验室，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谭深坐在副驾，听着有些发懵，安喆抬眼看他，像在看傻子：“你猜什么是秘密研究？”

    谭深急忙否认：“我是说那场爆炸！”艾鼬点头，见三人目光直白的落在自己身上，有些惊讶：“你们不会是在可怜我吧？”

    听见熟悉的预期，三人齐齐移开目光。他们都来不及可怜自己。后备箱放了一截断裂的蝎子尾巴碎片，车里一股味，耿青槐把四面车窗和天窗留出一条小缝。

    “077作为实验编号还要被当作名字也太不吉利了。”安喆开口，每次有人叫林小姐艾鼬都要反应一会儿，大抵是没适应。

    谭深颔首，转头想到了什么：“黄鼠狼平时叫你什么？”

    艾鼬眨眼：“艾鼬啊。”末世开始后北区天气冻鼬，放眼望去好几里地看不见另外的鼬科动物，两人自然以种类名字相称。

    “你们叫的好陌生啊。”没得到回应，谭深转回头把目光落在公路上，距离W5越近，道路越荒。艾鼬否认：“你们人类看到金毛犬也会喊小金毛啊！”谭深想起自己家隔壁那条有名字的大金毛，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它依然叫不出名字，只记得谭深指着它思考很久，最后还是只吐出两个“金毛”。

    “所以你们喊我艾鼬就好。”见除去开车那人，其余两人均陷入沉思。

    来到W5，入城门口管理松懈，车辆随意放行，外面行人长得人高马大，一点也不像被饿到的样子。一个一八五壮汉从车前大摇大摆经过，耿青槐被迫停车等他，那人脚步不见加快，反而停下脚步驻足擦看这辆车。

    “外地人啊。”壮汉哥经验丰富，见车如见人，一下看出来这是一辆外地车，照例开始一碰瓷二威胁。

    刚入W5就遇到硬茬子，那人挡在车前一副“我赌你不敢撞”的姿态，耿青槐熟练换挡，面无表情突然加速，发动机传来轰鸣，那大哥一瞬脸色苍白，吓得扭倒在地。

    耿青槐嗤笑，目光不在他身上停留，往前开去，差点撵到对方的脚。谭深看得最清楚，就连对方什么是把脚收回去他都没错过，笑他碰到的才是硬茬子。安喆对这些事早已见怪不怪，从前就听说过W5乱，而艾鼬一只手掐着下巴：“这是什么欢迎传统吗？”

    安喆惊讶回望：“你是认真的吗？”

    距离风雨无组失联已经一天，更有甚组没办法直接定位几人的通讯手表，初步分析表人分离。

    “也许是W5出了大问题。”安喆不了解另一小队，随口道。四人停好车后来到W5基地，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不远处还有一个异能者在和守卫人员打架。艾鼬看到几百米唯二活人，心情复杂：“没有什么比他们的治安更有问题。”

    那异能者不敌守卫，见有人出现，分神片刻被出其不意的守卫放倒，晕倒在对方的手刃下。

    守卫对着通讯手表划拉几下，转身回到安检门口，看到出现的几人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恢复正常：“你们是什么人？”

    谭深上前出示证件，并且说明来意，吊儿郎当的守卫看了三个来自东区的人好几眼，眼里露出微妙：“你们运气不好，这几天分区长生病了不方便见人。”耿青槐闻言微微侧头，打量对方神色。

    “他的亲信也行。”谭深皱眉，露出颇为不耐烦的表情。身后的艾鼬因为燥热频频跺脚，倒是打造出没什么耐心的形象。守卫不再多说，几步退到不远处开始打通讯。

    这地方一太阳大，二绿植少，三人也少，艾鼬的耐心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在看着有人来把刚刚那位异能者抗走，热闹也没得看的她忍不住开口：“人怎么还没来？”

    安喆看着巴掌小脸冒出点点汗珠，罕见没多开口，从自己背包摸出她的手套丢给他。在这里，手套就是降暑神器，艾鼬自如接过，开始摩拳擦掌，对着空气挥出一拳。

    守卫感觉自己头发被风吹起一撮，汗毛竖起，再次向上层发消息。

    许久，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出现在眼前，对方讨好似的招呼四位：“哎呀，不知几位到来，有失远迎啊！”谭深没开口，耿青槐先是哼笑，在安喆还不明白笑什么的时候，艾鼬开口了：“没什么诚意啊，西5区，我们请大队长没成功，倒是请来了一尊如来。”那男人笑眯眯的，是张标准的方脸，而且耳垂很大。

    那男人脸上的表情僵住，尴尬笑笑：“我们何大队今天有些私事不方便……”

    谭深才不管这几人相互踢皮球，想着先问出正事：“前天有个从东区来支援的五人小队在你们这里失去联系，我需要你们这里的信号定位追踪。”

    中年男脸上露出惊讶，伸出两只手飞快摆动：“我可没有权限！”

    “那就让你们这有权限的来。”

    “啊……这……”见对方答不上来，谭深嗤笑：“你们要是以这种态度，就别怪我们上报中区监管所了。”艾鼬虽然不知道中区监管所是什么，听他这么帅的语气冒出星星眼。

    中年男笑容彻底消失，也不再打哈哈，在原地眼睛一瞥，见刚刚那守卫看好戏似的偷瞄自己，心里的火彻底冒出，一脚揣在那人屁股上：“没听见吗！还不赶紧去！”

    守卫捂着屁股吃痛抛开，中年男带着四人走到基地会议室，里面脏兮兮的，垃圾堆在墙角没人收拾，记草稿的白纸被随手摊在桌上，有的还被写满了垃圾污秽语录。

    艾鼬正想上前仔细看，被时候耿青槐扯过帽兜，塞进安喆怀里。

    “哎哟！”安喆嘴里小声呼出，艾鼬听到也来不及和耿青槐发脾气，抬眸瞪大眼睛：“你叫我？”

    “……”

    中年男把桌上的纸张潦草收起，让各位稍等片刻后离开了会议室，众人坐成一排，为首的谭深觉得对方太不靠谱，今天怕是打水漂。

    “从现在开始，兵分两路，一队去基地外打探消息，二队留在这里等，有进展组队通讯。”谭深安排很快，每支队伍都有一个有脑子的加一个能打的，耿青槐两个都占，艾鼬和谭深分配到一起，安喆自觉猫着腰作耿青槐的小跟班。

    “我和谭深看着比较单纯，我们出去，你们俩看着比较凶猛不好说话，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艾鼬和谭深活像一队大学生，脸上就写着单纯好骗。

    中年男回来的时候会议室就剩下两个人，嘴里打探到：“这……还有两位……”

    耿青槐冷哼一声：“还不是你们太慢了。”

    中年男心虚的笑了两声，伸出手擦汗。艾鼬和谭深出基地不到十分钟，敏锐察觉到有人跟踪，艾鼬伸出手揪着谭深的衣摆：“哥哥，我想喝豆花~”谭深听到这话心都酥了，当机立断带着人跑到前面豆花摊，买！都买！

    坐在破旧的小木椅上，老板娘盛上两碗豆花，端到二人面前。艾鼬能感觉到那股目光依旧死死的盯着她，没多想，用铁勺挖起一瓢就往嘴里送，却是一点味道都没有的纯豆花，比他俩单纯。

    “老板娘，我要的甜豆花呀！”艾鼬一脸疑惑望向坐在门口扇蒲扇的老太婆，那老人转过身，没牙的嘴巴说的小声又含糊，不好听清。

    “唉来啦！”穿着围裙的少女从后厨跑出来，一脸抱歉拿了红糖水出来，一人两勺给加上，“我奶奶年纪大了，老是不舍得用这些，现在根本没有物资来源，大家吃东西习惯清淡，你们是外地人吧……”

    “那你们基地不发？”

    一提到基地，那女孩脸就变了，愤恨又埋怨：“可不是吗，那什么什么区长也不知道干什么的，回回都说粮仓被抢，我们老百姓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可不得省着点。”

    艾鼬听完严重染上悲愤又同情，她摇摇头，口袋里拿出一袋子晶核放在了桌上，砸在桌上都发生不小动静，那小女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艾鼬抬眸看向谭深：“哥，这个基地太可恶了，我们不要帮他了！”说完还特地看向门口的老太太，可怜的道：“可怜的都是普通人啊。”

    谭深接不住戏，垂着眼睛光叹气了：“这事儿谁知道呢……以前捐的几卡车物资估计都打水漂了。”

    小女孩眼睛直直盯着那一袋晶核，无意识做吞咽的动作。

    “我觉得还是得送点有诚意的，”艾鼬将那些晶核收回口袋，小女孩手一动，妄想阻止的动作瞬间被注意到了，艾鼬假装没看到，心里想这也太明显了。“我觉得还是得送点实用的，哥哥，我们车里不是还有一后备箱的物资吗？”

    眼睁睁看着晶核变物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好姐姐，其实也不是没有物资……”

    艾鼬瞪大眼，好像想到了什么痛心疾首：“你都这样了，还帮基地说好话，你太懂事了！”谭深借机发挥，一脸赞许地看着那小女孩，口袋里掏出两颗晶核：“好孩子，给你零花钱。”

    小女孩一脸懵看着这些变数，眼见着艾鼬要带着晶核袋子离开，连忙拦住两位：“我说真的！”

    “虽然基地不管我们，但有人在城外建了另一个基地，那个基地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发物资。”小女孩眼睛瞟窗外，低声对两人说。

    “啊！”艾鼬惊讶地捂住嘴巴，想说什么，心虚左右张望：“那旁边基地如果发现不得……”小女孩转过身，将食指竖在嘴边。艾鼬捂住嘴点头，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对着谭深轻挑眉。

    “那你为啥不去那个基地呢？”小女孩有些苦恼：“我当然想去，他们每个月都会来这里挑选，因为名额有限，我朋友王帅上个月就被挑中了，进去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写推荐信，我让王帅写我。”艾鼬微笑着不再多问。

    最后艾鼬没把那带晶核给她，两人走出店铺前，艾鼬深深看了那老太婆一眼，疯疯癫癫的老太婆，嘴巴里一直在嘟囔。

    两道目光少了一道，艾鼬心想大概是两拨人。一直到两人坐上车，另外一道才消失。

    “和我听说的差不多。”谭深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艾鼬对上眼，后者点头又摇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你知道那老太太一直在说什么吗？”艾鼬点开手表，手动录下自己的发言，好一会儿发给自己的队友。

    “一开始，我问的是基地不发物资吗，她却回答是分区长不作为，这一套说辞要么是特地说给我们听的，要么是受人蛊惑的，我倾向于后者。”她没有回答一开始的问题，而是从头开始捋这段对话。

    “再来，城外的基地需要给一个区的百姓居民发物资，这物资从哪里来的？能有一个区的量，并且养了这么久，拿了这么久的民心，还不被上层发现，你们自己觉得有可能吗？我能想到的只有这是城内基地的物资，移花接木换了一个头衔。”

    “第三，每个月只有几个名额的机会进基地，只要里面的人一封信，外面的人挤破头也不一定能进来，那是为了挽留里面的人，还是……”艾鼬停下说辞，思索片刻：“这一点我希望是我多想了，朋友邀请朋友，大多都是年龄相仿的人，那个基地一不要异能者二不要干练的劳动家，而是要一个年纪差不多的……”

    开车的谭深莫名感觉自己后背发凉，他贴着后背的皮肤几乎要浸出冷汗。

    “在小女孩提到分区长后，老奶奶嘴里的呢喃从豆花不甜，变成他不坏。所以有没有可能，分区长是好人，而基地有内鬼，有人搬弄是非，花费心思诋毁和陷害他们的，其实是城外那基地，就像一头披着羊皮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