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颖拉着小小的聂明，两人瘦的皮包骨肉，互相依偎在后座，整个六座车厢安静无比。

    四具尸体在艾鼬的储物石里，还好储物石里一切都是真空的，尸臭并不会波及到相隔较远的肉包子，这不妨碍艾鼬膈应。她打算等回到E1，把里面的东西全部丢出来，重新更换一批。

    到了N3，林延来接几人，那老头也在，明显是已经哭过了的样子，艾鼬就算再讨厌他，这个时候也会有所触动。

    从储物石里拿出几人的尸体，在场的人皆沉默下来，老人的眼泪又掉落下来，艾鼬把尸体交给他们，林延带着家长统一埋葬。

    天色已晚，众人在N3食堂随意吃了点，再出来，外面的月亮已经高高挂起。老人姓冯，村民都叫他冯爷爷，此时他一个人坐在夜色里，抬头遥望月亮，背影尽显孤独。

    谭深注意到，主动向前，在他身边坐下。冯爷爷听有人在他身边坐下，以为是基地守卫，便道：“我一个人坐会就好，一会就回去。”

    “冯爷爷，节哀。”谭深抬头看月亮，末世死的人太多了，他的安慰显得太苍白。冯爷爷没想到是他：“是你啊，还得谢谢你们把小宝的尸体带回来。”

    谭深没有回应这句话，冯爷爷自顾自讲起故事：“六年前，小宝爸爸离世，小宝妈妈丢下他离开村子，那时他才四岁，连路都走不灵的年纪。我只能时时带着他，上山背着他，做饭背着他，不管去哪，他都在我身后的背篓里笑得开心。”

    “五年前，气温骤降，我差点死在那个时候，是我的小宝把热水喂进我的嘴里，是他把被褥全都往我身上盖，他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他今年才十岁……”冯爷爷说到这里有些哽咽，把头埋在手臂里，身子有些颤抖。

    大概几分钟，冯爷爷整理好情绪，重新抬起头：“我见过你们带来的两个幸存的娃娃，是隔壁村的吧。”

    话题跳转有些快，谭深还没反应过来，他诧异看向冯爷爷：“您认识他们吗？”

    冯爷爷摇头：“我没见过他们，他们不是我们村的。”察觉自己说了废话，谭深尴尬伸出手挠鼻头。“他们是你们西北边偏下的村子里找到的。”

    冯爷爷闻言，回忆着村子周围，反驳道：“不可能，那个村子已经被雪覆盖，消失了。”

    “的确，”谭深想到几人一个白天都在烧雪，才把人从地底下带出来的：“他们就是从雪下一个地下室找到的。那个地下室还能正常供电，里面还有预估半年的物资。”

    冯爷爷怔愣：“哦，是吗？他们叫什么？”

    “女孩叫聂颖，男孩叫聂明。”

    “聂，聂……”冯爷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们村以前确实有一户姓聂的，他和他媳妇是从城里来的，小宝喜欢在他家玩，总是会待会一些木雕回来。”

    木雕？谭深察觉关键词，着急忙慌拿出手表打开录音模式，把冯爷爷吓一跳：“你小子，干什么？”

    “没事，爷爷，你讲你的，我就玩玩手表~”谭深随便打了个马虎，好在冯爷爷也没在意：“夫妻两人的手艺都很好，送给小宝的木头小狗他一直当宝贝，现在应该也没了。”

    “那夫妻俩有小孩吗？”

    老人点头：“我不太清楚，但小宝知道，他和我讲过，木雕家有两个小孩，啊……”老人才反应过来，“不会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两个孩子吧。”

    谭深点头，老人惋惜：“我知道他们夫妻是异能者，平时出去做任务不好带孩子，我不知道他们后来回来过没有，一回来看到原本的村子已经被雪掩盖，而且堆起高高的山，换做我大概接受不了。”

    “不过也还好，两个小孩还活着。”

    回到N1，艾鼬坐在谭深房间的书桌上，分析着录音里的内容，聂颖和聂明已经被基地的人安顿下来，等天亮就带去找宋一凡。

    “所以你推测，姐弟俩是无人区丧尸的孩子？”安喆手里抱着暖手宝，身着白色大棉袄，围巾帽子一样不落。

    耿青槐坐在椅子上，距离艾鼬很近，后者撩开他的帽子，把手贴在他的背上，温暖蔓延后感叹不愧是移动暖宝宝。耿青槐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取暖。

    谭深点头，做下笔记：“是的，只有操控冰雪的那个高级丧尸才能做到把平地变成雪山。”

    “是哦，她随意走过的地方都能埋四个小孩，停个几天形成一座山很正常。”艾鼬在耿青槐身后出声，因为身高问题，她现在刚好能把脑袋放在耿青槐头顶。

    盯着对方头顶松软的头发，刚好在分析的耿青槐语气一顿，发间怎么痒痒的？

    第二天，几人来到基地安排的地方，谭深早就把几人讨论的结果发给林延，林延转发给谢宗玉，谢宗玉又上报纪文卓，这会子N1的高层齐聚一堂。

    姐姐见这么多人，不由得觉得紧张，眼神投向在其中最熟悉的人，也就是艾鼬四人小队伍中的谭深。弟弟手攥着姐姐的衣服，脸上依然没表情，只是因为环境陌生淡淡垂下头。

    宋一凡准备了两颗糖，出场的时候给两个小孩一人塞了一颗。他一改以往的玩味，头一次露出友好的笑，谭深看到后脸上的笑差点僵住，一个气音从他牙缝里飘出：“切。”

    因为房间里人太多，两个小孩容易紧张，纪文卓主动带着人离开，表示只等结果，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谭深，而宋一凡在门外坐着，一墙之隔，宋一凡依然能听清楚两个小孩心里想的。

    “接下来我们随意聊聊天，你们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被关在地下室吗？”

    “我，我们，我……”聂颖是在配合的，她太想说了，可惜长时间没说话，语言系统紊乱，现在除了自己和弟弟的名字，几乎什么都说不了。弟弟不爱说话，在他们被关进地下室的时候，常常就是聂颖唱独角戏，慢慢的她也不说了，只是每天都在念一句话：“我是聂颖，我的弟弟是聂明，光明的明。”

    弟弟抬头看姐姐，握住对方的手，聂颖着急地双颊发红，谭深很适时的放弃了这个问题。

    “那你们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聂颖仰头看谭深，眼睛里氤氲雾气：“……爸爸，妈妈。”她捂着脸蹲下，沙哑的哭声一同响起，聂明在一旁看着她，眼里依然没有过多表情。谭深一开始觉得聂明捉摸不透，现在又感性地认为他没有感情。

    询问无果，谭深说一会儿再带他们去吃饭后，离开了房间。

    门外的宋一凡收获丰富，笔记本上写着慢慢的关键词。他瞄到谭深空白的纸张，忍不住眯起眼睛，在对方无力的注视下缓缓摇头，尽是嘲讽意。

    谭深气不过，一把抢来他的白纸。

    宋一凡给他解释过去：

    “你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聂颖脑袋空空，聂明倒是有想法，他想是父母生病了，把他和姐姐丢在这里不要了。这里的生病了，我大胆猜测，就是丧尸化了。”

    “第二个问题，问道爸爸妈妈，聂颖想到的我只听到一个关键词，石头，聂明对自己父母好像没啥想法，姐姐哭泣的时候只是疑惑为什么要哭。”

    石头？谭深看着被他画圈加感叹号的关键词，陷入深思：“他们家我们只搜查了地下室，看来还得去一趟，我们会找找和石头有关的物件的。”

    宋一凡挠头：“我并不清楚为什么弟弟语言组织能力是好的，为什么不愿意说话？”聂明虽然感情淡薄，但他明显是知道一些的，为什么不愿意说？两人没想法，纯性格问题？亦或是生病？还是其他什么，两人不得而知。

    “那你带小孩去吃饭吧，我回去和我的队友说一下这件事，准备再出发去探查一番。”谭深很不客气把带孩子的任务交给宋一凡，对方表情一僵，看着他逃似的离开现场。

    宋一凡不认为这是一个苦差事，相反他很喜欢两个小孩。或许是觉得他们比较像孩童时期的自己吧。

    思绪放飞，聂颖带着聂明开门出来，怯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他说，可以吃饭，我和弟弟，饿了……”

    宋一凡回过神，笑着揽过两人，温柔的嗓音和刚才的截然不同：“是啊，我带你们去吃饭，大鸡腿吃不吃？”聂颖点头，小手拉着聂明，后者依然没什么表情，锤头看自己破破的鞋子。

    “一会儿让基地里的嬢嬢给你们给你们做一套漂亮衣服，现在我们先把棉袄披上，我们去吃饭饭~”用上叠词，宋一凡差点被自己恶心到。

    聂明动作一愣，默默躲到聂颖身后。

    “真沉默呢，那孩子。”弟弟在房间里穿袄子，姐姐先出来，意外听到路过的人低声道事，她把目光转向宋一凡，害怕对方也这么想，紧张地抓着对方衣角：“弟弟，不是，不好……会说话……”

    宋一凡让围观人群散开，温声哄着她：“知道，我们聂颖和聂明都会说话。”

    聂明穿着袄子走出来，漠然掠过纷杂的声音，只是揪住聂颖的衣角，锤头看着地上，难过或者愤怒，一切都没有，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他的情节很像耿青槐，说实话。”谭深回忆这一切，很自然地开起耿青槐玩笑：“当然，是我一开始见到耿青槐的样子。”

    在他口中的人开着车靠边作势要停车，谭深急忙说：“实话实说还不行了！？”

    艾鼬好奇探头：“那你们说，他是为什么，是生病了吗？”

    安喆点头：“大概是自闭症吧，那么小的孩子，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才五岁，现在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相伴的姐姐同样在没有自理能力的年纪，没有人教导怎么说话，说什么话，无法理解他人情绪和想法……”

    “难怪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