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两位才从紧闭着的实验室里出来，一同推出的还有黄智俊的身体，艾鼬目光跟随白布，等候半天，发现白布下依旧没有生机。
“你们讨论出了啥？”两人进去光是讨论就是三四个小时，不好奇才怪。
安喆同白禾娜对视，先一步说出主意：“简单来说，他体内的血液全部受到污染，我们需要对他进行大换血。”还是连着好几次的大换血。
白禾娜跟着她讲了这样做的原因，以及一些专业资料，艾鼬眼睛从有神到无神，只需一节各种意义上的文化课。
谭深听到中间，只是抬手回复个通讯消息，再想跟上时，已经云里雾里了。他瞧着自己对面的艾鼬盯得全神贯注，一只手抵在嘴巴前咳了咳，不动声色移步至她身边，话是从嘴巴缝中吐出来的：“你听懂了？”
“……”艾鼬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瞥了他好几眼，见人还不退开，咬牙切齿：“没有，我发呆呢。”
两人叹气，在场可能只有耿青槐和祝贞襕听得懂吧。
童迦尔学聪明了，接过安喆的本子充当谈话记录员。这活看起来轻松，两位女士的语速是极快的，他因此刻意省略掉一些重复语句，如若要每句话全部记下，那还得让实验室里那只章鱼来。
“没事，我们只要负责配合就好，看起来我们知不知道关系不大。”谭深自信满满，无比娴熟的话语。在这几人还未加入团队的时候，他和耿青槐的相处方式便是如此，后者从来不会过多解释，常常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任务完成，他上任务大厅提交任务。
果不其然，在记录完成后，耿青槐分配了任务。
“我会去像陆伟申请，号召东区A型血居民进行捐血活动，注意，异能者以及直系亲属排除。”这些基本常识他担心艾鼬不清楚，提了一嘴。
艾鼬注意到视线，一脸认真地点头，内心腹诽不停：我该怎么和他解释，我在狗血档电视剧里看过这些呢？
半日后，新的一天大早上，东区的每个基地广播循环播放献血领大米，不少居民探出头，不是说想贪便宜，而是自己是个有爱心的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能帮助到人，并且还能领取一袋大米和几块小蛋糕，何乐而不为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一伙A型血普通人结伴而行。
自愿献血，抽血由安喆带领基地里的小护士负责，艾鼬和童迦尔则在一旁给抽完血的人发大米和小蛋糕，她坐在随身小马扎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偶尔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一个童迦尔特制红枣小蛋糕，听说能补血。
让艾鼬暗叹的是，不仅有结合献爱心和贪便宜一起的老年人，还有许多年轻人，有一部分是被家里老人拽着来的，还有的就很真实。他们觉得自己在末世没有异能，总是被人保护着，活在基地的庇佑下，所以竭尽全力做些自己能帮得上忙的事情，结束后真挚祝福缺血的兄弟能早点好起来。
艾鼬听得热泪盈眶，当即让童迦尔多给他两个小蛋糕，拍着对方的胸脯说，“感谢你的祝福，他会好的，你也好好的！”
人不多，组织了全区，得到的血液才够一个人的量，负责大巴车运送的司机童迦尔在阳光下驰骋，运输一车车前来献血的人，巴士没有遮阳顶，他晒得两颊通红，看起来如同猴屁股。
两三口喝完一瓶水，他比沙哈拉沙漠那干裂的土地还渴。
“辛苦了！”艾鼬没晒一点阳光，甚至还是坐着边吃边喝度过全程，不免有些心虚在身上，她咧开嘴露出一个不是尴尬的笑来，顺手给他拧开矿泉水瓶盖。
“不辛苦，命苦！”
耿青槐从实验室出来，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仔细看还有一抹不易觉察的气。艾鼬和谭深与他平时接触得多，这些意外的变化让两人不禁担心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艾鼬提前一步走至他旁边，毕竟他是从实验室出来的，应该是黄智俊有什么事，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是不是黄智俊有什么事？”
耿青槐意外，想到刚刚在实验室里听到的那些接过分析，除了震惊，还联想到自己之前遭遇的那些，浮现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气。他总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隐藏得很深。没想到自己只是刚出现，那点子几乎要消散的气还能被人所发现。
他欲言又止，注意到眼神，才发现大家的注意都在自己身上。
“白博士调查出了黄智俊变成这样的原因。”耿青槐一贯礼貌又疏离，这里的白博士指的就是白禾娜，谭深拉平嘴角，要是她本人呆在这里，听到耿青槐这么称呼她，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样。
“原因是什么？”见耿青槐迟迟不说，艾鼬拉着他的袖口催促。“你说呀！”
“你放心，是什么我们都能接受！”谭深竖起三根手指发誓，“绝对保密，绝不外传！”
“俺也一样！”艾鼬学他那样子，一并举手。
安喆原先两只手抱在胸前，一听这话，单边挑眉：“很难以启齿，是吗？”她大概率猜到了。
“……白博士研究发现，他身体里最早变异的地方是他的□□。”
一阵风吹过，谭深终于知道刚刚所说的难以启齿是怎么回事，他紊乱的大脑急速拓展开来，十八禁画面兀地出现，猝不及防染红了脸：“他……啊？！”
“也就是说，他和安娜超过百分之九十的概率发生过性关系。”
“还有百分之十是和别的海洋变异种。”
这边艾鼬还在消化，下一秒听见有人摔倒，围在一起的众人脸色微变，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呀！”几乎是一眼，艾鼬认出了倒在地上的妇女，不正是黄智俊妈妈张秋纯吗？
“老婆，老婆！”黄正远远望见自己妻子倒在地上，丢下手里的医用垃圾袋，也不管什么跛脚不跛脚，跨起步子一瘸一拐跑得飞快。
童迦尔先他一步把张秋纯放平，妇女痛苦地捂住心脏的位置，安喆有条不紊，自己上手摸出她放置于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配合异能救治，三分钟左右的时间，脆弱的妇女睁开双眼。
她被谭深安排在简易病床上，说是简易病床，实际就是刚刚放大米的桌子铺了层布。
黄正抓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放，一个大老爷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难看得很。
见她睁开眼睛，急忙问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张秋纯虚弱摇头，她抬眸，徐徐看向人群中最眼熟的人，“你们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果然是把他们刚刚说的听进去了。
艾鼬自己还在消化这件事，对上对方的目光，她却怎么都不肯做动作。点个头也好，摇头也罢，想必张秋纯心里对于这件事已经有答案了。
担心她再来个心梗，艾鼬挑开话题：“张阿姨你先冷静一下，白博士说了，这只是有概率。”
张秋纯如何冷静，她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这会对上丈夫关心的神色，她轻闭上眼。一股热流划过眼尾，滴落在桌上，她现在只有无尽的悔恨。如果当初自己早点发现两人的感情，或者早些催婚，或者当个坏家长，不让同情心泛滥的黄正收养那来历不明的女孩……
在黄智俊分手的那段时间，他整天以泪洗面，借酒消愁，工作不认真，态度消极，是安娜主动接近了他，张秋纯当时觉得，这个妹妹真当照顾哥哥，现在想来……
她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怨谁，自己的儿子固然可怜，可是对方只是个十多岁的妹妹，如果是自己儿子先动的手，张秋纯想着想着，抬手捂住眼睛，轻声呜咽起来。
真是造了孽了！
黄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红着眼扫过周围一群人，谭深和童迦尔相视，欲言又止没有说出口。
“究竟是什么事，你们怎么不说啊？”小老头把求助的目光放到队长耿青槐身上，一开始在见这位男生的时候，他还有点畏惧，只是他急迫于接收这个消息，坚毅战胜畏惧。
“……谭深，带去一边说。”担心叫张秋纯听到，两个老伴情绪感染，第二次心梗，耿青槐做出安排，指示谭深把人拉走，到一旁自行沟通，由安喆盯梢，以防小老头也有潜在的心脏病，好快速送医。
“有啥事儿啊，要这样？是关于我智俊的？”小老头被带走的时候神神叨叨，似乎很不理解他们的做法。
病床上的张秋纯一直在流泪，艾鼬叹气，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包未开封的纸巾，抓一把垫在张秋纯两边太阳穴下方。
夫妇俩今天是来帮忙的，听说自己儿子有救了，只是需要发起献血，两人是直系亲属，献血帮不上忙，来收收垃圾或者帮忙布置一下做做苦力也是很好的。活动刚结束，张秋纯拉起袖子，和黄正一人一个医疗垃圾袋，想要处理遗留在现场的垃圾。
不远处见帮助自己的小队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抱着想问问手术成功几率的想法，张秋纯往前走了几步，谁知道听到了后面那一句话。
犹如晴天霹雳，张秋纯愣在原地，她全身血液禁止，颤抖着下颚想说话，突然心间传来骤痛，再睁开眼，眼前已然一片模糊。
几分钟，目光呆滞的黄正没有回到妻子身边，而是愣怔在原地，谭深不放心，想去叫来安喆，被他一把拽住衣角：“你的意思是，安娜是那海洋变异种？”
谭深担心他有其他思想，转而告知：“除了您儿子□□的发现之外，现在没有直接证据，我们只能将她交由实验室。”
“这个丑婊子！”黄正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想到自己唯一的血肉在床上躺了四年，都是几年前他亲手捡回来的小女孩害的，往日亲情筑起的高楼一瞬间夷为平地，此时此刻的他对于这位把儿子变成怪物的罪魁祸首恨之入骨。
谭深蹙眉，觉得这个男人态度变化太快，他扶开黄正死拽着自己的手：“你学过川剧变脸吧，受害者是你儿子不错，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段性关系也有一种可能是你儿子主导的呢？”
“我儿子就算上了她，放在过去也不是死罪！他如今变成这副鬼样子，我难道还不能怨她了？”黄正慢慢放下手，扭曲朝着谭深怒吼，他沉闷了这么久，终于找到机会发泄心中的怒气。
安喆听到声音，冷脸走来，“是或者不是，想必陆区长自有判断。”
“陆，陆区长？”黄正一听这名号，果然吓得恢复神智，他后撤一步，两手呈防备姿态，四处环顾后，并没有发泄陆伟的身影。“你们吓我？别以为你们是什么异能者小队，我会怕你们！”他撕破脸皮，毫无顾忌地用手指对准二人。
“你们还护着那个婊子，哦，我知道了，你们是发现她的异能了想据为己有，哈哈哈哈我说呢，这么个人还有人保护，你们都是一伙的！”他的言语粗鄙，肆无忌惮地斥责对方。
谭深见多了小人，这会也气得够呛，多是心痛。原是个负责的父亲，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没有亲情也有感情，如今正真的结果还没出来，却对她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
安喆丝毫不客气，一巴掌扇在他的手背上，黑黄粗糙的皮肤肉眼可见红了一片。见对方还想反驳，谭深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子，依靠身高的压制，硬生生把他提起来。
黄正在挣扎，他用力到把下唇咬出血来，一双翻红的眼睛此时恶狠狠瞪着两人。
“我奉劝你想清楚，要是还想救你的儿子，嘴巴放干净点。毕竟我才是他的主治医师。”悦耳的声音附在黄正耳朵旁边，原应是天籁，却将他激起一阵冷汗。安喆说完转过身，不想与他周旋，叫上谭深头也不回的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