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鑫。

    祝贞襕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提到这个名字。他瞳孔震缩，半张嘴状，下嘴唇抽了两下，而后死死闭上。他撇过脑袋，转向另外一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祝贞襕完好的那支手想要枕在脑后，抬起来被锁住自己的铁手铐带的铮铮作响，手在半空停顿，最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重新放回病床上。

    艾鼬静静瞧着这一切，居高临下，那张明眸皓齿的脸带着狡黠的可爱，看他就像在看跳梁小丑。

    “也是，现在实验室也没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那还真是可惜了那一年多的师生情~”艾鼬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酌情出口。

    祝贞襕是个能力派，在实验研究上，他必然不会出错。可是在情报这一块，他却是一个让黑桃放心不下，主动在他舌头底下藏小型毒药包的人。

    眼看那人闭上嘴巴作吞咽状，艾鼬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他的双颊，强迫把嘴巴张开，那颗药丸对于不经常磕毒药的祝贞襕来说过于大了，一时半会咽不下去，他被掐得差点翻起白眼，眼神恶狠狠瞪着艾鼬。

    “有点恶心。”艾鼬两根手指夹起药丸，嫌恶地装进耿青槐所带的手帕之中裹住。

    安喆收到消息推门而入，用异能检查病床上人的身体状况，毒素并没有将他毒哑，他只是接受不了事实，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童迦尔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和实验室有什么关系，但他一直很支持队友，这会坐在门口，看着洗手池那边艾鼬一遍遍清洗自己的手指头，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好心情。

    “你说，她们能套出话吗？”下意识开口询问安娜，一旁坐着玩手指的小女孩动作不听，闻言不由得疑惑：“从那个人口中打探出消息，不是很好探吗，等着吧，十分钟后他就醒了，然后全盘托出。”

    童迦尔一脸好奇：“你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吗？”他凑近，微微欠身。

    安娜惊讶，反问：“你不知道吗？”

    童迦尔摇头，反应过来她看不到，说出声：“我不知道啊，我应该知道吗？”如此直白的话术，安娜也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

    有些东西她知道，但她不能说，况且说出来，大概也不会有人信。

    关键是，这件事情，饶是事件本人都不得而知。

    童迦尔郁闷挠头，很快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没事，等事情成熟了，大概就能知道了！”他自我安慰能力极强，等艾鼬洗完手回来，已经消化好了。

    他朝着艾鼬握拳比试，嘴型喊“加油”。

    推门而入，床上那人紧闭着双眼，眼珠子在里面左右晃动，她一屁股坐在病床旁边的小板凳上，一脚踢上床脚。

    铁质的床一震抖动，祝贞襕后怕地下意识抓紧床沿，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他再度睁开眼，拷着铁链子的手艰难挠了挠脸，略显心虚。

    “你当年离开实验室后，为什么又加入了现在这个？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你在调查什么？没事，反正你都被你们实验室抛弃了，你黑桃哥现在只想除掉你！~”

    “况且，以你现在的状态，出门就是死，倒不如呆在这里吃基地的饭，好好说点你知道的，基地还能护你周全！”

    艾鼬把人请了出去，整个房间只有她用轻松的语气画出来的饼，以及铁链子与床沿相撞，发出的铮铮响动。

    祝贞襕胸口被扎了一刀又一刀，原本沉默的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语气沉闷：“你是特地来调查当年那件事的？”一直躺着不太舒服，他臀部发力，艰难又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和艾鼬对视。

    “当年，是我和翟主任理念不合，现在找到一个符合理念的，帮他们干事情，我做错了吗？”他大概是躺久了，肩膀酸痛，一直在舒展自己的肢体。

    接触到艾鼬怀疑的目光，他倒是不装了：“你不会怀疑我是导致实验室爆炸的人吧！”

    没等艾鼬说话，他那只空荡荡的手臂在空气中挥了挥：“我不是，那场爆炸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答案，义正言辞：“我听说那几天的实验员全部都在，没一个请假，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又知道了？”

    “……这毕竟是我的前公司，关心一下前同事是否全部存活不是很正常吗？”说到这，他就差翻白眼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件新闻挺大的，不知道都难。”

    说完他感叹一声，随即可惜直摇头。

    余光瞥到艾鼬在按摩手指关节，有力度的荣捏让他不禁想起自己被捏痛的双颊，那股痛感隐隐发酸，他打了哆嗦，讨好地举起半截手臂：“你还想知道啥，其实我是实验室最底层人员，知道很少！”

    艾鼬没想到如此顺利，暗戳戳打开通讯里的录音设备，“那你说说吧。”

    “末世前……几年？好像是前六年？啊不太记得了，那个时候刚开始，翟鑫拿到了新研究，成立了个研究小组，搞得很神秘，现在想起来有点毛骨悚然，因为他竟然有可以让人变成丧尸的研究。”说到这里，冷风从窗户缝隙吹出来，让他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但他没办法挠，只能往被褥上蹭两下。

    “我在里面干了一年，工作压力太大，得了心理疾病，翟鑫就把我安排出去了。”祝贞襕看了三年的心理医生，一直到前公司被炸毁，他看到新闻彻底懵了，不由得感叹自己福大命大，好在被劝退没有留下来。这么一想，每天开开心心的，心理自然而然好了不少。

    “你既然知道我们在研究什么，我也就跟你讲了，这都是他自食其果！”说到这，祝贞襕激动在病床上手舞足蹈。

    “也就是说，你现在所在的实验室负责人，是翟鑫曾经的同事？”

    艾鼬把自己的想法道出，注意到祝贞襕急速变换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勾起笑来，嬉笑着：“还是关系不好的同事？说不定在其中一个实验研究上发生过口角？”

    以上全是猜测。

    不过倒真给她误打误撞猜对了。

    祝贞襕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突然有点困了，我想我应该睡了。”

    想逃避？艾鼬不给他机会，拿出储物石里的香甜可口卤鸭腿，左边一杯可乐，右边一份果蔬，当着他的面啃了起来。

    几乎一天没吃饭的祝贞襕忍了五分钟，艾鼬嚼嚼嚼，吞吞吞，往嘴里送入清爽果切发出咔擦咔擦的声响。

    又过去五分钟，眼看着食物吃完了，祝贞襕咽下口水，正要喘口气，红烧鸡翅的香味窜入鼻尖。

    祝贞襕：……

    他招了。全部。

    “首先说明，我真的知道不多。我只知道这个实验室负责人叫卞东良，他之前当过我的师傅，翟鑫师傅曾和他共事过。翟鑫师傅在实验室里出了差错，人在医院里当了几年植物人，翟鑫有了新项目，原应该和上级一起的，但他自视清高拒绝了。”

    “后来他负责的实验室爆炸了，卞东亮代替他重新拾起他的研究，基地就在南区，原先S6、S7的那块地。”祝贞襕往嘴里塞大米饭，饥饿感终于得到减缓。

    卞东亮？艾鼬蹙眉，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新人物登场。

    “那你潜入我们这里是干嘛的呢？”艾鼬再问。

    祝贞襕眨巴眨巴眼睛，垂下脑袋看她手腕上的通讯：“你在录音吧？闭一下。”

    艾鼬吃瘪，哼了一声关掉通讯录音：“这有什么不能录的？”

    “黑桃给我下的任务是，说东区有从之前那个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动物，让我注意每个实验研究，如果发现了要把实验品带回去。”这话说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隔墙有耳。

    艾鼬心道：确实不能录，因为我本人就是。

    不过她定是不能暴露的，咳嗽两声掩盖过去：“就这个啊，这有什么不能录的……哦对了，你再说说黑桃，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目标转移，对于黑桃这个人，祝贞襕有太多想吐槽的了。

    “你知道的，他是个机器人，还是个时刻追求完美的机器人，平时在研究所，眼里容不得沙子，地板上就是一颗粉尘，他也会亲自拿拖把打扫个三五遍。平时聊个天都在一旁盯着，一旦超过三句，扣除奖金绩效是经常有的。”

    他擦汗，为自己曾因为摸鱼而扣的奖金感到惋惜。

    不过，艾鼬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是谁制造出来的？”

    祝贞襕思考两分，不太确定：“你也知道，现在是科技元年，一家一户有个机器人很正常，要不是因为末世限制电力，你现在还能看到许多。要说是谁制造的……如今市面上大多是中区耿家制造的吧。”

    中区什么家？

    艾鼬扬眉，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犹豫着提高音量。

    “你说什么家？”

    “大名鼎鼎的耿家啊，末世前谁不知道耿家就是做科研的，很多自动化器械都是从他们公司出来的。”

    “……”

    出门，天色已暗，等候的人先回去了。

    “怎么样？”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艾鼬迫不及待想找的耿青槐。

    “你先别问，我先问你，你说，你和中区耿家有什么关系？”

    耿青槐没想被反问，这也是个值得深思熟虑再决定要不要回答的好问题。

    “三二一回答！”

    “是我名义上的家族。”耿青槐在她开始倒数的时候开口，他不急不慢，单手搭上她背后轻推，两人并排走在路灯下。

    艾鼬察觉这件事大概涉及隐私不好开口，仰起头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不想回答啊。”

    耿青槐对着她的视线，微微勾起唇，一双长了茧子的打手顺过她披散在肩的头发，说：“没，正好有个相关的事情，我们又要去一趟中区了，霍步云说要请大功臣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