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的第五天。

    柳京舟的伤养得七七八八,发现观音崖早就塌了。

    那日他发现黄符被丢出洞口竟然未被反弹,而是顺利落在地上,瞬间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前往洞口察看。

    彼时他试探着将手伸往洞口的结界,却不受任何阻碍般穿透了,洞外潮湿的水汽裹住他的手掌,黏腻又令他感到异常安心。

    但是......观音崖虽临海,却自有一层屏障隔绝,洞外哪里来的水汽?下雨了?

    柳京舟试着将全身灵力往掌心灌去,凝神聚气,破空声传来,他掌心的灵力化作一条长绳,探出洞口外拖回一柄长剑。

    流星剑光芒大盛,柳京舟握着它一跃而起,一剑刺向结界。

    “砰”地一声惊雷,洞穴轰然崩塌,他踏着流星剑险险避过碎石,腾空而起,这才将一切尽收眼底。

    观音崖,塌了。

    柳京舟悬在半空中,下方是呼啸奔涌的海水,似是一头虎视眈眈的猛兽,趁其不意便要张开血盆大口,瓢泼大雨打湿了他一身白袍,雨滴停在鼻尖不过须臾,又往下坠去。

    他抹了一把脸,手腕翻转间将流星往观音崖的废墟掷去,锐利的长剑一往无前,却在快要刺向观音崖时嗡鸣一声,再无法往前一步。

    又是一重结界,柳京舟低头看着脚下崩塌的洞穴,越发觉得熟悉,尖锐的疼痛刺激着识海,仿佛想提醒他什么。

    幼时他曾常常泡在师父书房中,没少看前人留下的各种阵法结界。

    这是......玉上烟所创的无为阵?

    此阵不伤人只困人,只需老老实实在阵中呆半个月,阵法便会自动解除,若是强行突破,哪怕你是合体洞虚期的大能,也无法挣脱,这也正是无为阵赫赫有名的原因。

    可惜如今已经失传了,只余下一些简易的困人阵法。

    如今无为阵再出,又正正好好困住了他,是否说明玉上烟确是卷土重来了?抑或是有人冒充?

    柳京舟沉吟片刻,抬手唤回流星,紧握住它,卸除了周身包裹着的灵力,直直地往海里坠去。

    “噗通”一声,他坠入海中,再不见身影。

    ——

    细密的雨丝落下,带起潮湿的水汽,沈鱼抱着双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的火堆。

    眼看在青玉秘境的第一天就要这般过去了,寻找幻梦蝶仍毫无进展,她也不见半分焦躁,反倒还有闲心找薛玉琉聊天。

    “薛道友,”沈鱼移开视线,打了个哈欠,“你们家后面怎么还有个这么黑的洞?跟房子的风格真不搭。”

    说着,她又看了一圈山洞里整齐摆放的生活用具,以及石壁上杂乱的划痕,有些迷惑,“而且里面好像有人住过?”

    薛玉琉自进了山洞,便很是沉默,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略带讥诮,“沈道友不是对这儿挺熟悉的么?怎需问我?”

    沈鱼恼怒地扭过头,一时有些语塞。

    一开始薛玉琉破了外头秋千的阵法,露出这个洞穴的时候,他们尚且进不来,因为这个洞穴外表看起来只是一颗圆溜溜的巨石,并无入口。

    沈鱼站在原地,本想着把难题交给薛玉琉,却不知为何,一瞧见洞穴旁边的野草,便脱口而出道,“入口在这儿!”

    她娴熟地拨开一人高的杂草,露出里面圆润的土包,轻轻一踩,土包上面薄薄的一层便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当时沈鱼拍拍洞口,没等薛玉琉反应,便已笑眯眯地钻了进去,等她回过神时,已是顺着湿滑的地道,进入了洞穴中。

    这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她也没法儿解释自己的反常。

    沈鱼挠挠头,“我也是误打误撞找到的入口嘛。这不是你家吗?薛道友,难道你从未发现过这儿?”

    火光摇曳,拉长了石壁上的影子,薛玉琉黑漆漆的眼眸映出一点儿红,他漫不经心道,“没有。”

    “那......”

    “夜深了。”他打断沈鱼,倚在石壁上双眼微阖,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明日再说吧。”

    好吧。

    沈鱼悻悻地住了嘴,她从乾坤袋里一股脑拖出被褥床垫,小心翼翼地在地上铺好,这才躺了上去,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闭上了眼。

    待她呼吸渐渐平稳,一旁的薛玉琉倏地睁开眼,潋滟的黑眸定定地看了沈鱼一会儿,指尖银丝微动,如游蛇般缓缓滑过地面,爬上她的肩,松松垮垮地绕了几圈后,安静地趴在上面,一动不动。

    薛玉琉重新阖上了眼。

    雨声渐息,沈鱼睡熟了。

    突然有光照在眼皮上,她懵懂地睁开眼,头仍有些昏昏沉沉的,忽地,一股大力袭来,她的肩膀被人狠狠一推,猝不及防下连连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哟,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有人吹了声口哨,语调不羁,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恶劣,“怎么如此弱不禁风,一推便倒啊。”

    沈家......大小姐?这是在叫她吗?

    沈鱼眨了眨眼,没听懂。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然别过了头,抿着唇没说话。

    “噫。银龙枪?沈家连这个也舍得给你。”身前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讶异地挑眉,脚尖抵着地上的那柄雪白长枪,眼看便要碾了上去。

    忽地,沈鱼的身体动了,“她”足腕悄然使力,脚尖挑起长枪,不过电光火石间便迅捷出手,挽了个漂亮的枪花袭向那人面门。

    不料那人仅是一个侧身,连腰间的长剑都未出鞘,抬手轻轻松松接住了长枪,雪白的面上露出讥诮,意味深长道,“沈澜樱啊,三脚猫功夫就不必出来丢人现眼了。”

    沈澜樱?她早死的那个便宜姑姑?

    沈鱼懵了一瞬,难道她又做梦了?而且还是梦到了沈澜樱?

    沈澜樱浑身的灵力乱窜于经脉之中,她咬着牙,没说话。

    那人像是失了兴致,轻啧两声,摇了摇头,“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你看,只要沈洺逸愿意回来,沈家什么都能妥协。”

    “就像银龙枪在你手上,也是废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忽地身后破空声传来,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耳后,他旋身一转堪堪躲过,被擦破一点衣袖。

    沈澜樱握着长枪,凤眸亮得惊人,“你的衣袖破了。”

    日光温暖,照在身上只觉疲懒,沈鱼感觉眼皮越来越重,魂魄慢悠悠地抽出,漂浮在上空中,她俯身看着沈澜樱亮晶晶的眸子,像是被吸入其中,慢慢地阖上了眼皮。

    暖风熏人醉,天空澄碧,纤云不染,小溪欢快地流淌着,温暖而充满生机。

    女孩儿咯咯的笑声荡漾开来,她坐在秋千上,娇娇地喊他,“薛玉琉!你快点儿!”

    薛玉琉又做梦了。

    他漂浮在空中,漫不经心地看着幼年的自己应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踱步过去。

    幻梦蝶擅织梦,他应该是同贺姐姐在玩吧?

    倒是怀念。可惜技巧拙劣,动摇不了他半分。

    幼年薛玉琉走的慢,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儿等得不耐烦了,撅起嘴,很是不高兴,“薛玉琉,你好慢呀,我要告诉薛伯父!”

    他听见自己轻轻地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手再放下来时女孩儿发上已多了一串漂亮的琉璃坠子,上面雕了一朵振翅欲飞的粉嫩蝴蝶。

    “薛玉琉!”女孩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摸摸发顶,惊喜地叫了一声,从秋千上跳下来,扑上去抱住他亲了一口,“是不是我上次跟你说想要的那串蝴蝶琉璃坠子!”

    “嗯。”幼年薛玉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她发上的琉璃坠子,“你看你,果然记忆只有七秒,变脸比百沢书还快。”

    百沢书相当于修真界的百科全书,在千年间的流传中生了灵智,脾气古怪,平日里最爱翻着自己玩,让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内容。

    “哼!本小姐大人有大量,才不同你计较!”女孩儿哼了一声,又牵着幼年薛玉琉的手,强硬地把他摁在秋千上坐好,这才满意地眯起眸子,咧开嘴笑了,“看在蝴蝶琉璃坠子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推你玩一次!”

    “还不快跟本小姐道谢!”女孩儿得意道。

    薛玉琉悬在空中,看着底下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也有些柔软,唇角慢慢勾起。

    “是是是。”幼年薛玉琉悄悄使了灵力推秋千,语气宠溺,笑眯眯道,“小鱼儿大人有大量,谢谢小鱼儿。”

    薛玉琉脸上的还未完全展开的笑僵住了。

    沈鱼?

    他隐在衣袍下的右手不住地颤抖着,隐隐作痛,指尖的银丝和锁链一同弹射而出,紫气缭绕,狠狠地击向秋千上一站一坐的两个幼童。

    “砰”地一声,银丝猛地贯穿幼童的胸膛,幼年薛玉琉轰然倒地,幼年沈鱼茫然地盯着胸前的银丝,唇角溢出鲜血,仓惶回头,视线与上空的薛玉琉遥遥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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