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隐瞒的预知

    布瑞塔尼亚的维德斯洛姆王室向来都崇尚简朴,所以这间寝殿的布置也算得上简约优雅。

    没有刺绣,没有珠宝,墙壁只比大多数的军事要塞多一层象牙色的平整墙面,并出于王子的办公需要安装了较多的固定烛台和落地油灯。

    寝殿的窗帘是香槟色的缠枝蔷薇压花暗纹天鹅绒质地,有着同样压花暗纹的香槟色天鹅绒地毯上的唯一装饰是一圈细细窄窄的印金缘边。

    角落里床铺上的褥被和床帘都是象牙色的暗纹缎,看不清是什么暗纹,或许也是缠枝蔷薇。

    放在窗边的办公用的大桌是原色的木制品,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但同时还放着一个粉彩瓷的茶壶和几个同样质地的茶杯。

    茶壶和茶杯!卡特兰托就是在找这些东西。

    急需补充水分的半精灵径直走了几步,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有放砂糖和果酱但掺了新鲜桃子果汁的冷掉的红茶一气儿喝光,这才感觉松了口气。

    她感觉到了卡尔的视线,于是在放回茶杯后有些紧张地看了回去,观测着那双深凹的蓝眼睛里是否包含了探究和怀疑。

    她怀疑卡尔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卡尔淡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很空,有一种脑子空空的美感,但卡特兰托想起了小书房里那些汗牛充栋的“正经书”,又觉得既然是个爱读正经书的人,脑子应该不会太空……吧?

    除非那些正经书只是充牌面用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摆件”。

    这个可能性不高。

    “你的眼睛看起来很空。”

    说出来了!竟然说出来了!!

    卡特兰托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为什么又没管住自己这张破嘴啊混蛋!

    卡尔不置可否:“这几天我在母亲的眼皮底下过得又忙碌又无聊,幸好你来了。”

    “幸好?”卡特兰托挑了挑眉,“你很想我来吗?”

    “实话说,我更想布拉坎来,但你也很好。”

    卡尔向前逼近了一步,这已经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了。

    她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还能看到他拆掉了抽带的水色折枝莲暗纹绸衬衫里白色大理石一样的皮肤。

    而这个距离她要抬起头才能观察到他的表情,只因为精灵和半精灵的体格都比人类小一些。

    苍白的人类青年将半精灵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呵了一口气,半精灵却在此时忽然瞥见了窗外。

    遥远的天幕如同黑蓝色的丝绒,那丝绒上的装饰就是霜白的残月与星辰。

    卡特兰托还是保持了一些理智,毕竟她还有正事要干,不能浪费时间,于是还是推开了卡尔。

    “你要真喜欢布拉坎就为她守点男德吧,殿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殿下不是刚刚才说更希望她来吗?”

    长长的沉默,沉默是金,更是今晚的奈何桥。

    “办公桌旁边的箱子里有密道的备份地图,这是钥匙,用完放办公桌上就行。”

    卡尔最终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

    “那么,谢谢了。”

    卡特兰托拿了备份地图,转身仓皇逃窜,径直向着“庄园祈祷室隐藏房间”的方向跑,那里是萨尔弗莱诺的宿舍的位置。

    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总算将萨尔弗莱诺从冥想中拉了出来,他调整状态,打开门盖,果然是卡特兰托。

    卡特兰托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决定也对他做出保留。

    “我只说一件事,你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更不准让布拉坎知道我知道这件事。”

    “布拉坎隐瞒了她是罗德里格斯公爵失散的千金这个细节,这也是卡尔跟她结婚没什么阻力的原因,因为她在大婚前就被找回去了。”

    “还有,罗德里格斯家的所谓假千金大概也是在今年产生魔力变异的,我记得她会在产生变异后逃家,然后公爵会开始怀疑并调查一切。”

    “虽然这件事可能并不怎么重要,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万一能从这里找到什么突破点呢?毕竟在创世神正教掌控着宗教生活的北方,精灵与巫师算是同命运的。”

    萨尔弗莱诺又沉默了,这确实是个不怎么重要的小细节,尽管再小的细节也有可能隐藏着破局的方法。

    为什么不怀疑她可能在扯谎?因为卡特兰托确实没什么扯谎的必要。

    卡特兰托说完这件事就回去抓紧时间睡觉了,她照着地图离开了密道,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早上,卡特兰托再次顶着大黑眼圈开始了一天的课程。

    “今天我要教你认路记路的方法,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就算不当间谍这也是非常重要的生存技能!”蕾珂莎斩钉截铁地说。

    “……”

    看来蕾珂莎还记得她昨晚迷路时的熊样。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卡特兰托依然抱着“卡尔一定要在五年内惨死”的心情继续她的培训课程。

    蕾珂莎只看得出她一定有什么秘密,但那次与女巫交谈的神奇经历告诉她,这些尖耳朵的年轻人大约也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间谍的培训课程原计划是在秋天来临时结束,而原作《白与金的布拉坎》中的间谍培训课程也是在秋天结束的。

    只不过卡尔这个周目决定在出游时把卡特兰托也拎上,所以这“原计划”估计也难以达成了。

    卡特兰托很庆幸她没有告诉布拉坎她也知道“一周目”的一切这回事,尤其是在发现布拉坎对她有所保留后。

    上午的课程结束了,卡特兰托走出她的课室兼宿舍,走出客房区,又来到了她午休时常驻的客房区前院,发现萨尔弗莱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报告都写完啦?”卡特兰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袋一抽用工作来寒暄。

    “早就解决了。”不过就是编,萨尔弗莱诺心说。

    然后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又是沉默,只是这一场沉默的原因和氛围都跟上一场不一样。

    远方传来爆炸声,萨尔弗莱诺吓了一大跳,卡特兰托倒是淡定无比:“哦,罗德里格斯公爵小姐估计已经流窜到辉耀城了,她刚出场时就因为火魔法失控引起了一场爆炸,好在没有智慧生命体伤亡,就炸掉了一个仓库而已。”

    “是这样……吗……”萨尔弗莱诺额角留下一滴汗。

    “你呢?”卡特兰托挑了挑眉,“你刚刚变异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萨尔弗莱诺挠了挠后脑勺:“我那时还不到十岁,无意中在夏天时让一杯水结了冰。正好我那时居住的社区的长老认识埃提尔纳尔,她就联系埃提尔纳尔把我带去荒原了。”

    “可惜我已经不记得那个精灵社区在哪个城市,否则我一定要偷偷回去一次,我想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都还好吗?我妈我爸现在又都怎么样了?他们会想我吗?”

    “我还想对长老道谢,她没有直接把年纪还小的我逐出社区,也没有把我交给圣殿骑士,而是想方设法联系一个成年的巫师来照顾、教导我。”

    卡特兰托意味深长:“你很幸运,至少比那位假千金幸运。”

    萨尔弗莱诺不置可否。

    《白与金的布拉坎》中,被悄悄投放到罗德里格斯公爵家换掉了另一个金发蓝眼的婴孩的、女巫的孩子索罗娜,最终还是被圣殿骑士团抓住烧死了。

    卡特兰托想,索罗娜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抓住她的那位圣殿骑士名叫安德鲁·阿库雷,不过那家伙现在应该还没正式加入骑士团,还在接受训练呢。”

    卡特兰托说完,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安德鲁·阿库雷也是原稿中的男二,主打一个默默守护形象,虽然出场晚了点但讨人厌的程度并不比男女主更低。

    如果说不守男德的卡尔对“坏女人”是用巴掌打脸,恪守男德的安德鲁对“坏女人”就是用宗教打脸。

    《白与金的布拉坎》有一点点进步性,因为各行各业都有女性,这是那场梦境的根基;《白与金的布拉坎》也只有一点点进步性,因为改编者罗枝枝局限太重,仍然热衷于把乖巧听话没有野心又最符合男性审美的女主角塑造成唯一的“好女人”。

    改编者罗枝枝曾在社交账号上如此歇斯底里——或者说略狂躁地洋洋自得过,她说:“我才不要讲政治正确!这是大众喜闻乐见的!我的作品会很畅销的!”

    ……然而在真正讲究“传统”的出版方眼里,她没有把塔勒维尔世界的世界观改成极端男尊女卑,就已经是“政治正确”了。

    但现在到了原作者无法控制的二周目,女主角重生后不想再当“识大体”的乖乖女了。

    尽管卡特兰托仍不清楚布拉坎的野心到底是什么,也不敢让布拉坎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但她仍然隐隐约约察觉到——卡尔这家伙离死越来越近了。

    萨尔弗莱诺已经懒得追问卡特兰托这家伙怎么知道得这么多了,自动默认这家伙也是重新活过一次的。

    他心想:会不会现在只有我还被蒙在鼓里?到底有多少人是重新活了一次的?我现在独自一精提桶跑路试图荒野求生没问题吗?

    青少年时的萨尔弗莱诺在埃提尔纳尔失踪后就当机立断地狂奔到了离他最近的城市——也就是白月城的地下区,就是因为他快速判断荒原不适合单打独斗而城市有圣殿骑士团驻扎,所以鱼龙混杂又不在野外的地方最适合他一个落单巫师生存。

    但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以至于萨尔弗莱诺恍惚间开始觉得在荒原单打独斗似乎也不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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