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丽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神殿大门上的浮雕纹路，越看脸色越难看。
萨尔弗莱诺咬住嘴唇，表情复杂地看着那个干净到诡异的椭圆形水池。
三个既不会魔法又不搞学术的麻瓜产生了不详的预感，当然凯拉和格洛丽亚是不知道萨尔弗莱诺是巫师这回事的。
但凯拉还是觉得卡特兰托当初随口一说的“古老仪式”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差事。
最后，还是萨尔弗莱诺先开口了：“我确实记得有这么个传说。”
弗涅尔虽然不知道，但还是扯了个谎：“我还小的时候在课堂上听里尔德珂提过。”
然后弗涅尔就被凯拉若有所思的眼神吓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会不会给她居住的社区带来麻烦。
不过凯拉只是说：“但你们现在只知道有古老仪式，不知道古老仪式是什么，还不是得打进去吗？”
卡特兰托与萨尔弗莱诺异口同声：“能别跟他们打就别跟他们打！”
弗涅尔也不想跟可能真的是古精灵的生物打起来，那会让她更觉自己这一生罪孽深重，于是也附和说：“我也不想跟他们打起来。”
凯拉焦急得走来走去：“你们……连古老仪式该怎么做都不知道，又不愿意跟神殿精灵打起来，那还能怎么办？”
卡特兰托说：“你小声点，说不定格洛丽亚能从神殿外侧的建筑纹路上看出端倪呢？”
此时，格洛丽亚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她一脸的难以启齿，说：“这个神殿供奉的，可能是艾尔门诺时代司掌文学、戏剧、记忆与历史的古神。”
卡特兰托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古老仪式应该跟文学或戏剧有关？等等，古精灵不是自然神论吗？怎么会有掌管文艺和历史的神？”
格洛丽亚讲解道：“纯粹的自然神论是文明初期的事，后来古精灵逐渐失去了永生，魔法之力可能也有减弱，就往一般意义上的多神论发展了。”
弗涅尔的脸色却瞬间黑了。
她的人类前女友是个滞销作家兼吟游诗人，以至于她在得知这个神殿供奉的神有司掌文艺的职能时，就感觉非常不适。
在地球上呆了二十多年、为了逃避地球现实才在自虐般的强迫症下忍住呕吐欲看了无数本垃圾小说的卡特兰托，此时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不会是全息剧本杀吧？屏蔽原本记忆的那种。
这种屏蔽记忆的全息剧本杀难搞就难搞在模因污染上，很容易导致血仇者相爱、至亲者疏远。
尽管原稿中对晨星山谷神殿遗迹的探索只字不提，也没说神殿遗迹的古老仪式一定是全息剧本杀，但卡特兰托也真的在各种垃圾小说中看了太多类似的套路。
至于为什么那么肯定古老仪式绝对会是全息剧本杀？
因为格洛丽亚说，这个古精灵神殿是属于文学、戏剧、记忆与历史之神的。
用耳朵尖想想就想得出来，搞创作的一个二个都能疯到什么地步。
不过，卡特兰托这次的预判确实难得地准确。
格洛丽亚之所以对古精灵文学、戏剧、记忆与历史之神的神殿古老仪式感到难以启齿，就是因为她在其它遗迹里誊抄而出的文献中有看到过：文学、戏剧、记忆与历史之神的神殿仪式“旧事重提”，是进入一个随机的过往时代，暂时屏蔽记忆，体会故人的喜怒哀惧。
凯拉这家伙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坚定地说那是魔鬼的陷阱，宁可跟神殿里的精灵们打起来。
而且仪式结束之后，参与者们的大脑肯定也会或多或少地受到仪式的影响。
根据参与者的心智与认知，这种影响也可大可小，甚至可能彻底转性也说不定。
但说还是得说的，她决定藏一半说一半：“古老仪式的关键应该就在外面那个水池里，精灵们应该已经感受到水池的魔法波动了。”
凯拉不出所料，对古老仪式仍十分抗拒：“这会不会是魔鬼的阴谋？古精灵所谓的精灵众神其实都是魔鬼假扮的，这不该是常识吗？”
卡特兰托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只是你们这些创世神正教文化影响下的人们以为的“常识”吧。
这时，弗涅尔冷笑一声，说：“凯拉大人，如果您一定要对可能存在的神殿精灵们动手，那就别怪我对您动手。”
“我们这里有三个精灵——别忘了半精灵也是精灵。三个精灵两个人类，对付你们不要太容易，然后我们只要声称你们是被龙咬死的就行了。”
……弗涅尔，一个比恶役还恶役的路人精灵冒险者，此时此刻说的话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萨尔弗莱诺默默捂脸，都要哭了，弗涅尔的威胁行为算是一种可大可小的事故：如果凯拉记仇，一场规模未知的种族仇杀是免不了的了。
凯拉注意到了萨尔弗莱诺的恐惧，于是转头对他说：“你放心，种族仇杀是有违骑士精神的，我不会跟一个蠢货计较。”
但还是把弗涅尔给骂了。
卡特兰托心想：那到底是所谓的骑士精神并没有被当一回事，还是卡尔和拥护卡尔的那些贵族违背了骑士精神呢？
格洛丽亚早就过了喜欢掐架斗气的年纪，只一脸头痛地说：“赶紧干正事儿吧，现在的年轻人……”
卡特兰托默不作声地走到了水池旁边，静静蹲下，手中捧起一点清亮得可疑的池水。
然后她又站了起来，试探着迈入水中，沿着阶梯走了两步，池水泛出了一点银金色的微光来。
“都快下来，”卡特兰托说，“只有完成了古老仪式，我们才能拿到拜访神殿的资格。”
她说的不是“探索”，而是“拜访”。
萨尔弗莱诺和弗涅尔毫不犹豫地照做了，格洛丽亚一边说着“对，就是这么做的”一边也沿着阶梯走入池水。
凯拉迟疑了一下，也只得捏着鼻子照做。
在拜访者们都进入了池水之时，银金色的光辉几乎笼罩了整个晨星山谷。
一行人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宁静，然后就被拖入了一个四面都是碧蓝的水镜式墙面的空间之中。
他们在一张圆桌前围坐，一人面前一叠……剧本？
凯拉仍然不明就里：“难道是让我们当一次演员？可我也不会唱歌剧啊？”
卡特兰托更震惊：这剧本杀不是全息的啊？
不过因为知道这个星球没有“剧本杀”和“全息”的概念，向来都懒得解释一切的卡特兰托并没有把她此时的想法给说出来。
不过卡特兰托的预判又搞岔了，当她翻开剧本才知道，这个剧本只是告知了参与者们这个古老仪式的“游戏规则”而已。
原文是精灵语，好在这里有四个懂精灵语的家伙，所以翻译是不愁的。
【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来到我的神殿。不论时间已经流逝了多久，世间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想要拜访我的神殿，就要完成关于文学、戏剧、记忆与历史的古老仪式。】
【告诉你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其实我没有准备剧本，只会根据同一批拜访者的特质抓取世间亡魂的记忆，让拜访者扮演同一个故事中不同的故人。】
【特别提醒各位中之人，你们扮演的角色的族裔甚至性别都不一定与现实中的你们相同。】
【然而就算扮演的是不同族裔，改变的也只有发色、肤色和其它涉及族裔区别的非面部特征，五官和脸型仍然沿用你们自己的样子。】
【如果特别在意这一点，还请做好心理准备，以免仪式结束后因为污染与割裂导致心智受损。】
【为你们抓取亡魂记忆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留在神殿的永恒魔法，毕竟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也因为此，你们经历的故事，很有可能是连我都看不懂的。】
【古老仪式施行期间，你们原本的记忆会被暂时封锁。放心，即使守望者们都不在了，水池中的空间也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看见四面的水镜了吗？当你们全都走进水镜的时候，仪式就开始了。】
凯拉依旧揣揣不安：“这个伪神的仪式……还要封锁参与者的记忆吗？”
卡特兰托心里咯噔一下，无数垃圾小说的烂梗涌入脑海，只希望别被随机到过于离谱的剧本里。
弗涅尔说：“来都来了。”说着就第一个走进了水镜里。
萨尔弗莱诺也说：“问题不大。”然后第二个进了水镜。
卡特兰托和格洛丽亚比赛似的同时奔进了水镜，凯拉咬了咬牙，最后一个奔了进去。
不久以后，当卡特兰托·维迪尔回忆起她经历过的古老仪式时，仍然会觉得：要不是因为仪式规则中明说了“旧事重提”是抓取的亡魂记忆，她肯定会觉得这是某个小说家在面临人生低谷时写来报复社会的……
永恒的精灵魔法按部就班，为古老仪式的参与者搭建舞台，封存他们的记忆，又从或真或假的历史中抓取亡灵的记忆，让参与者成为一个又一个曾存在于塔勒维尔的智慧生物的中之人。
大门紧闭的神殿之中，守望者们纷纷望向一样的地方，却依然沉默不语。
这么多年了，总算来了一批尊重古老仪式的访客。
或许可以考虑暂停召唤龙在附近驱赶来访者的行为了，虽然他们是前不久才忍无可忍做出的这个决定的……
守望者们屏息凝神，用柔和的魔法护佑着取得了资格的拜访者们的灵魂与肉身。
【故事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