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唯之前没有参加社团吗？”

    “没有啊，我只上了一年多的中学，没有上过高中。”

    研磨脚步一顿。

    “怎么了？”

    “没什么。”他继续往前走。之前就隐约觉得一唯的成长轨迹应该和常人不同，今天印证了这个猜测。

    说不好奇是骗人的，只是不至于在劳累夜晚的回家路上探究她的过去。

    “呐，小唯，你有看过排球比赛吗？”

    一唯摇头。

    “在现场看排球比赛的话，可以清楚看到运动员的动作、走位、球的路径等等，比电视上能看到更多细节。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现场看排球赛？”

    一唯迷蒙的眼睛微微睁大：“现场？”

    “对，去宫城，看我的朋友，也是曾经对手的比赛。”

    “要去。”她小鸡啄米点头，“我没有和朋友一起出过远门，也没有现场看过比赛。”

    “前提是在这之前要让《小木》顺利上线，还有《觉醒时刻》完成第一阶段目标。所以之后几天，我们一起加把劲吧。”

    “好！”

    看着一唯此刻又乖又好说话的样子，虽然本意真的是想带她感受一下排球的热烈氛围，但他总有一种自己是在画大饼诱惑她卖命的感觉。

    开始出现资本家后遗症了。

    走到千秋家门口时，院子里还亮着灯。

    他们刚到门口，千秋先生和太太就开门迎了出来。看见研磨还惊讶了一下。

    得知是专门送一唯回家，千秋太太的目光分外柔和，接过一唯后好好感谢了他才带着越来越晕乎的一唯回了家。

    研磨在院子外还能听见夫妻两个对女儿温柔的关怀声。

    千秋家离他的公寓也没有多远了，研磨没有拐回去坐电车，直接走路回家。等到了家门口看到坐在行李箱上一脸哀怨的黑尾时，研磨承认，自己应该大概可能短暂地把小黑给忘了。

    “孤爪研磨，你让我等了半个多小时，你是干脆从公司走回来的吗？”

    他的公寓就在车站口，坐电车回来只用十五分钟。

    研磨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也就没有理会黑尾的阴阳怪气。打开房门，从玄关抽屉里拿了把钥匙递给他。

    因为高中毕业的暑假做YouTuber赚了第一桶金，在租公寓的时候他直接豪气地租了一个两室一厅，计划把其中一间用作游戏室。黑尾在他刚独立生活的时候怕他熬夜不吃饭把自己搞噶，过来陪住了几天，所以研磨在游戏房里也准备了一套床具，方便他偶尔过来住。

    黑尾把买来的食物交给研磨处理，自己轻车熟路把行李放进房间，等他收拾完出来，研磨还在纠结打包的熟菜是该直接拆开盖子吃还是倒进盘子里。

    黑尾：“……”

    “起开吧，我来。”

    “哦。”

    东京已经开始热起来，黑尾先一口气干了半罐饮料，发出舒服的喟叹。

    “饮料喝出啤酒的架势，小黑，你不会已经偷偷喝过酒了吧。”

    “说什么呢，我可是守法好好公民。不过到秋天我就成年了，到时候喝酒也就没关系。话说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捣鼓手机，还在忙吗？”

    “发一个邮件，马上就好。”

    “工作上的？急吗？”

    “也不是，给市政厅发的邮件……好了。”

    “哦。”虽然不知道研磨给市政厅发什么邮件，但黑尾也不是很好奇。

    饮料过了三巡，黑尾靠在椅子上看天花板，神情放松。

    “研磨，你毕业以后也要一直开公司吧。”

    “差不多吧。”研磨咬着一根羊羹，倒是在认真思索。“当然前提是公司要一直盈利不倒闭。YouTube账号也会继续经营，这个算是我感兴趣的事，收入也算可观，而且现在是信息时代，账号经营好了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股票也会继续炒，作为投资，当然风险与收益并存。差不多就做这些吧。”

    “真是充实啊。”黑尾感叹，“从前你好像除了游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又讨厌辛苦又不喜欢社交，只有脑袋特别聪明，如果不是一直在打排球估计你会是个更加瘦小体弱的家伙吧。排球也是跟着我可有可无地打到高中。当然，后来因为乌野和日向那家伙，你终于体会到了排球的乐趣。”

    回忆起过往，黑尾的脸上浮现怀念的笑。

    “你在上大学后就没有继续加入社团，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老实说，知道你开始做博主的时候，我是震惊的。消极又怕生的研磨竟然开始做这种又麻烦又需要曝光的事，但我却从未怀疑过你会不会成功。”

    他坐直身体，看向研磨：“大概在我心里，只要孤爪研磨下定决心想做一件事，那么他就一定能做好。youtuber也好，股票也好，创业也好，你一定都能成功。”

    研磨被黑尾的突如其来的剖白惊到，但被人全心全意信赖的感觉……不赖。

    “谢谢，其实，我对自己也挺有信心的。”

    黑尾哈哈大笑，“能听到你承认自己的自信也是不容易，果然是研磨啊，哪怕外表看不出，其实你心里对所有事情都有一个数值判定吧，所以跟着你买股票才能赚钱啊。”

    研磨：“……赔了别找我。”

    笑过后，黑尾平静下来。

    “呐，研磨，虽然我比你大一届，但其实也不过是个刚上了一年多大学的小鬼，连成年都还差一点。在不久之前我还默认自己的大学生涯还很长，未来是挺遥远的事。直到我听说你要创业。”

    他低着头，手指摆弄着饮料罐，黑色的刘海遮住眼睛。

    “我突然发现，其实未来并不远了，而我对我的未来一片茫然。”

    “那一刻，我开始思考我想做的事。”

    黑尾的饮料罐已经空了，研磨从冰箱里又拿了一罐递了过去。

    咔嗒一声，易拉罐被单手打开，黑尾总是似笑非笑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咧出一个呲着大白牙的笑：“果然，我还是喜欢排球啊。”

    研磨看他：“小黑，你要去打职业吗？”

    “怎么可能。”黑尾笑着摇头，“打职业这种事，还是要看天赋的。况且，打职业的那群家伙，对排球的热爱可不止我这点程度。”

    研磨想到了翔阳、影山、自己曾经的队友猛虎，甚至白鸟泽的牛若、稻荷崎的宫侑，这群坚定不移走上排球职业道路的人，无一例外都称得上“排球脑”，在他们看来，一直一直打下去大概是理所当然的事。

    “况且谁说喜欢排球只有打职业一条路。”黑尾微微一笑，明明同样是笑，此刻却有种圆滑奸诈的味道。

    “比起去打职业，我想我更适合做操纵职业选手的人。”

    研磨：“……”小黑不像好人。

    “哎呀，果然一天考三门不是人干的事，好累，我要去休息了，你洗碗啊。”黑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给了研磨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拿着饮料就回了房间。

    研磨（一脸情愿）：就应该直接用打包的盒子吃的。小黑是故意的吧？果然，他不像好人。

    Bouncing Ball的员工发现，美好的休息日过后迎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暴风雨。

    支撑他们任劳任怨的唯一动力，是可观的加班费。

    你掏钱，我办事，合理，非常合理。

    于是所有人一边顶着黑眼圈磕咖啡，一边兢兢业业快马加鞭。

    保洁阿姨每天都感叹这间办公室打扫出来的头发一天比一天多。

    程序员二村是最先崩溃的。

    眼看着自己敲了一周的代码出了问题，而自己却不知道bug在哪里，他整个人消极到恨不得以死谢罪。

    求助组长小野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周的代码，不是个小数据量。小野自己手上的工作也撒不开，但二村手上的东西又很急。焦头烂额下，他颤颤巍巍拍了拍一唯。

    “千秋师妹，帮帮忙，清理bug就好，救命了。”

    看着一唯马上就要露出讨厌的表情，他连忙鞠躬。

    “唯总，都是公司的业务，您可是股东，得管啊！拜托了！”

    一唯又把表情压了下去。

    其实她这两天也忙的要死，再怎么厉害，代码也是要一个个敲的，该花费时间做的工作不会凭空完成。更何况做游戏和红客竞赛、网络安全竞赛这种单纯的操作不同，调整细节很麻烦，零零碎碎的工作又多又消耗时间。在她看来这些小事情比连着攻破十个防火墙更累人。

    她扶着桌子一把站起来，那把研磨自己都舍不得买、被公司员工狠狠羡慕的天价电脑椅往后滚出老远。

    “哪台电脑，快点。”表情相当阴翳。

    悄悄关注这边的高木找准时机赶紧凑过来，给了小野一个眼神，让小野把二村带走做心理建设，自己拉着一唯走到角落打预防针。

    “千秋师妹啊，我给你说，你现在可是股东，是老板，咱帮员工改东西要注意态度。人家是给你们打工的，可不是教授手下任劳任怨的苦学生，咱得鼓励，得委婉，不能说的太难听，打击员工自信息，不利于公司发展，知道吗？”

    一唯很不解：“我有说话太难听吗？”

    高木：“不，不是难听，只是你要把心里话润色一下再表达出来，要知道语言是很重要的，有些事实说的太直接也会伤人的。”

    “……好吧，我知道了。”

    两边都做好了心理建设，高木和小野对视一眼，才都放了人。

    二村毕恭毕敬地搬了把椅子坐在自己的工位旁边，和一唯阐述问题。

    其实说了等于白说，因为他也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其实我有尝试修改，可是修改完之前正常的地方也不正常了，结果就变得越来越糟糕……。”

    一唯的表情变得也越来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