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内安静极了。
陈璟在听完她那一番话之后，没有任何的反应，目视前方，偶尔往旁边瞥一眼，看看后视镜，坦然到就连见惯大场面的张小宝在此刻都有些心虚了。
但有些话，她必须要说清楚。
“你还年轻，前途一片光明，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因为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做出错误的决定。”张小宝空咽了一口气，随着喉咙滚动，呼吸声也跟着加重，她短暂思虑了两秒后，继续说：“今天晚上我们两个的对话等零点一过我就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我记你这次的帮忙，以后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但舒遥那边，趁着什么都没发生，还是算了吧。”
张小宝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希望不要把关系搞僵。
而陈璟听后只是问了一句：“小宝姐，两年前的燕京电影节我们见过一面，你还记得吗？”
“啊？”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大脑有些懵。
她没理解陈璟问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但记忆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两年前的燕京电影节。
当时舒遥刚拿到最佳女主的奖项没多久，事业正处于红火的时候，每天的行程连轴转，但那次的燕京电影节她却记得格外清楚，因为那天刚好是舒遥的生日，结束之后，她们团队还在休息室切了蛋糕，顺便给其他艺人分了几块。
“嗯，怎么了？”张小宝轻声应道。
话音刚落，她又立即回过头，蹙眉看着陈璟，冷冰冰道：“你别妄想和我打感情牌，我可不吃这一套。”
陈璟勾了勾唇，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舒遥，我获得的第一个最佳男主奖项也是她给我颁奖的，只是她好像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他语气有些无奈，说完之后，还轻声叹了口气。
张小宝还记得这件事情，但却又惊讶于陈璟还记得这件事情，甚至听上去，还有些介怀舒遥不记得了。
难道？？？！
张小宝一瞬间彷佛开了窍。
她拖着长腔，犹豫道：“你别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就...”她瞪大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陈璟扭头，对上了张小宝的视线：“其实，这两年我不止一次向合作的导演推荐过舒遥，不过你们这边接到邀约后，好像都拒绝了。”
“？？？”张小宝问：“之前刘导那部——”
“对。”
“......”
张小宝尴尬笑笑。
当初她们接到刘导团队的邀约时，舒遥刚和周泽诚闹掰，他便私底下托了关系，帮舒遥介绍了好几个资源合作，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挽回。
舒遥为了不欠人情，便把那段时间主动找上门的合作都给推掉了，其中就包括了刘导的团队。
当时张小宝还奇怪呢，像刘导这种曾拿过国际大奖的名导怎么也会承周泽诚的人情，没想到——
嗐，搞了半天，原来是误伤啊！
陈璟转头，就看到张小宝一脸菜色的坐在副驾上，便出声道：“小宝姐，我对舒遥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
张小宝有些好笑道：“那我问你一个很俗气的问题，你喜欢她什么？”
陈璟连片刻的停顿都没有，张嘴就来：“她很出色，在演戏方面特别有天分...”
“打住！”张小宝出声喊停，蹙眉，五官皱巴巴道：“你这话说得可够保守的，你别告诉我，你喜欢她只是因为她的工作能力出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谈合作呢。
陈璟语气认真：“当然不止！但我的确很欣赏她在工作时认真的样子。”
他至今还记得两年前的那场电影节，在后场等候的时候，舒遥坐在人群的角落，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A4纸，认真背词的画面。
明明周围吵吵嚷嚷，但她却好像独自一人处在被隔绝的空间里一样，眼神沉稳，丝毫不受打扰。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也见过很多次站在舞台聚光灯下的舒遥，但令他最印象深刻的，一直都是那个认真背词的她。
张小宝“啧”了一声，撇嘴低声道：“行吧，总比那些只是喜欢她那张脸的男人强。”
陈璟没太听清：“嗯？什么？”
张小宝摇了摇头，趁机将话题一转：“反正我还是那句话，她谈恋爱我支持，但对象不是谁都可以，我也不是专门针对你，我从舒遥进入这行开始就一直跟在她身边，所以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很辛苦也很难，娱乐圈的竞争有多大你不是不清楚，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毁掉之前所有的付出，因为一段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值得。”
陈璟听后并没有立即反驳。
他理解张小宝的担忧，但也不可能仅凭三言两语就退缩。
沉默两秒，只是认真回了句：“小宝姐，实际行动永远比单纯的语言要更加的真诚，我相信你以后会对我改观的。”
张小宝知道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
便耸了耸肩，没再继续说话。
*****
五十分钟后。
车子打着双闪，沿着一条山路，缓慢拐进了一个村庄。
时间已过晚上八点。
一眼看过去，开灯的人家少之又少，也不知道是都睡了，还是这里的入住率本来就低。
陈璟将车停在路边，指了指前面一家还在亮着灯的住户，说：“小宝姐，你在车里等会儿，我下去问一问。”
张小宝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别，还是我来吧，万一被认出来，反倒麻烦。”
陈璟笑了笑：“没事，我准备了道具。”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眼镜和口罩，等全副武装之后，才推门下车。
几分钟后，陈璟顶着寒风，双手插兜，垂着头，小跑回来。
“怎么样？问到了吗？”张小宝急切地问。
“问到了。”陈璟将口罩拉下，笑了笑：“我说舒遥的名字，对方不知道，但我说当明星的那个，他孙女就知道了。”
陈璟重新将车发动，按照对方说的方位，缓缓开过去。
“沿着大路一直向前开，第二个路口向北拐，然后继续向前走，临近山脚下，红砖围墙，木门——”
陈璟边在嘴边念叨着，边左右观望寻找着目标，很快眼睛一定，出声道：“就是这里。”
停下车后，张小宝第一个开门下车。
她来到房子前，里面一片漆黑，完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用力推了推门，高喊了几声舒遥的名字。
但院内除了有风吹树叶的响动之外，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张小宝泄了气，随后对陈璟说：“她不在，应该是去她弟弟家住了。”说着，拍了拍手上沾染的尘土，塌着肩膀，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而陈璟的目光短暂在外墙上的一处用彩色粉笔绘制的图案上停留，说：“你再给她弟弟打电话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打通。”短暂停顿后，又出主意道：“实在不行，我就再去找那户人家问问她弟弟家的地址。”
“哦哦，好。”张小宝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然后在通话记录中找到张政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陈璟看着张小宝的脸色从期待转变成失落，便知道这次还是没有打通。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掌摩挲了几下车钥匙，正准备开口说话，下一秒，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给打断：“小宝姐？！陈璟？！”
两人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
在对方的眼神中都看见了疑惑，便知道不是自己幻听了。
于是同步回头。
只见一道纤瘦的身影穿着一件花棉袄，站在胡同尽头。
陈璟没等大脑反应过来，脚下就已经开始行动，径直朝着那道身影快步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听小宝姐说你扭到脚了？怎么样？还疼吗？”陈璟的语气焦急，双手则紧紧握住舒遥的双臂，眼神像是扫描仪似的来来回回看，确定她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放开手的同时，顺便往后撤了一步，留出空间，然后像是自嘲似的，轻轻笑谈叹道：“下午你的电话突然挂断，真的吓死我了，还好我的心脏还算强健。”
舒遥张了张嘴，看着陈璟的脸，大脑一片茫然，还未来得及说话。
下一秒，便被张小宝一把拥进了怀里，嘟囔道：“下次不管去哪儿，我还是跟在你身边吧，起码放心点。”
舒遥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于是抬起手抚了抚张小宝的后背。
但眼睛却在与陈璟对视，说：“我不是都说我没事了吗？你们怎么会过来？”
张小宝松开怀里的女人，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尽管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替陈璟说好话，但看在他出力的份上，还是把陈璟不放心，主动开车找过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舒遥听后先是一愣，随后勾起浅浅的微笑，看着眼前的男人，轻声道了句：“谢谢。”
陈璟只是摇了摇头。
随后注视着她的眼睛，在心底默默回了句：“我应该做的，只要看你平安就足够了。”
当下寒风凛冽，三人站在胡同口，没一会儿功夫，便被吹得透心凉，着实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舒遥想了想，开口说：“时间不早了，要不...你们今晚跟我去我弟弟家凑合住一晚？”
说完，她和张小宝默契地看向了陈璟。
反正她们两个明天没有工作行程，不着急。
但陈璟就不一定了。
陈璟在两人的注视下，痛快点头：“好，那就麻烦你照顾了。”
来到张政家。
张政将三人领到楼上，开灯的瞬间，他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比较忙，楼上还没来得及收拾，只能让你们先凑合一晚了。”
二楼只是涂了墙漆，铺了地砖，空荡的大厅摆放了两张单人木床，每个房间甚至连门都没有。
舒遥看着那两张单人木床，短暂犹豫后问张政：“我记得之前收拾外公家的时候，舅舅把那个大摇椅搬来了你这边，还在吗？”
张政想了想：“我没扔，应该是在的，我去找找。”
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小珍抱着几床被子走了上来，目光在陈璟身上停留了几秒：“姐，你看这几床够吗？”
舒遥主动接了过来：“够的够的，麻烦你了。”
本来在他们家借住，她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大晚上还要麻烦他们忙上忙下，等回去之后，还是要给他们寄点礼物才行。
小珍松开手，抿了抿唇，扯了扯舒遥的衣角，有些扭捏地小声问：“姐...那是陈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