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裕城虽是个小城,商铺林林总总的却不少,涉及行当也蛮多,之前温京墨一门心思假死走人,根本没想在裕城发展,毕竟原主家就在这树大根深,温京墨容易暴露,但现在既有新打算,她决定好好研究下这座小城,特别是饮食行业。

    本以为福满居生意惨淡是因为口味问题,逛过才发现实在是冤枉人家了。

    这个混搭古代饮食发展简直惨不忍睹。

    拿街边面摊来说,面条不是纯小麦粉,掺了口感粗糙的糜子面,只用白水煮熟盐巴调味,挺大一碗面不见一丝油星,葱花算是唯一配色了,寡淡味道可想而知。

    包子摊也一样,小麦粉混了口感粗糙的豆粉做面皮,素包子更是恨不得只放菜叶子做馅,说是菜团子也不为过。

    荤包子里虽然有肉,那肉却与福满居的猪肉一样腥臊气重,更无调味可言。

    想象中的古代小吃摊真的很古早,处处透露着“未开化”的样子,也就点心铺子还算可以,有些糖心的酥皮点心,温京墨还尝到了松子芝麻做的饴糖,虽然被染得五颜六色还呼嘴粘牙,却也大受欢迎,光顾客人络绎不绝。

    食物的本味也可以好吃,例如潮汕牛肉火锅,汤底只简单调味,吃的是不同部位的牛肉口感;日料更是直接生食,无需烹煮,只需酱油芥末佐味。

    只要食材新鲜,做法合宜,只凭本味便可成席。

    裕城的小吃摊明显都不符合,唯一优点也就是量大便宜,果腹可以,美食是完全不沾边。

    这样对比下来,福满居的口味在裕城已算不错,却为何会面临倒闭?

    入眼一座气派非常的二层小楼,门口牌匾“百鲜楼”。

    温京墨眼前一亮,拉着大白毫不犹豫的进门。

    百鲜楼不愧是裕城最大的酒楼,光是店内装潢就甩福满居一大截,二楼更是装的诗意盎然,楼柱、横廊上皆有诗词题字,此时正有几桌文人打扮的年轻书生聚会用餐。

    “二位是第一次来吧?楼上是只对文人开放的墨客楼,只要文采够好,就能免单。”

    小二也热情有礼,并没因为二人衣着朴素而由此怠慢,还贴心的把他们带到了靠窗远离走廊的位置,讲解百鲜楼特色。

    “哦?那可真是文雅啊,小二哥,我们第一次来,也不知点些什么好,你看着给上菜吧。”

    温京墨眯缝着眼瘪着嘴,一脸慈祥老太好说话的样子。

    “好咧,准保给您二位伺候好了。”

    小二爽利的应下,不一会菜饭就上来了。

    小二是个有眼色的,上的饭菜大都是软烂好咀嚼的,可谓用心了。

    虽然那些菜在温京墨眼里都是炖树叶子……

    “这道鸽子汤是我们店的特色,别的地方没有这么鲜的味道,您二位好好尝尝。”小二特意介绍了招牌菜品。

    温京墨笑眯眯点头,小二便退下了。

    那盆鸽子汤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连装盘都是用高档的瓷盆,跟其他用土陶盘装的菜区分开来,高下立见。

    盛了碗特色鸽子汤,入口果然鲜美非常,看鸽子大小还是乳鸽,毫无腥臊气味汁鲜肉嫩。

    跟街边小吃完全不同,算是温京墨在混搭古代吃过最好的菜色。

    于是她满心期待将桌上的其他菜挨个尝遍后,失望的放下筷子。

    出乎意料,向来胃口极佳的大白此时也兴致缺缺,虽然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褶子老头脸,温京墨仍旧从他下筷的速度判断出他吃的甚是艰难,就连咀嚼速度都慢了很多,恨不能一口嚼个一百次再咽,好似是在上“饭刑”。

    温京墨自觉好笑,这人脑坏眼瞎,连名字来历都遗忘却记得挑嘴,还真是应了萌萌的诊断,只凭本能活着。

    “行了,别吃了,上刑似的,回家我给你做别的吃。”

    对面的木头脸果然听话的放下筷子,再不吃一口。

    温京墨擦擦嘴也不再吃那些菜,只挑着吃了几口脱壳比较干净的谷饭,减缓口中味道。

    这百鲜楼果然很鲜啊,全是味精菜能不鲜吗?虽然这味精尝味道也不是那么正宗,大概率是香菇跟虾皮之类自行调制,虾也不是什么新鲜好虾,腥味略重,香菇也有土味,不知是什么品种,鸽子汤本就鲜甜不甚明显,放在其他菜里却突兀得多。

    在这辣椒都没的世界,哪怕来碗白水放味精都会让这些古代人抢着买了,更何况是还有基本调味的菜呢?

    燳国本就是个内陆国家,中部裕城更是连条大点的河都没,除了个别大户人家,人工挖就些景观池塘,也就深山中有零星溪流经过。

    城外荒山附近倒是有个比水库还小的湖,却水质浑浊,跟荒山一般无人问津野草遍布。

    所以裕城一应用水基本靠井,走的是地下水脉,水产贫瘠,今日集市上温京墨就发现卖鱼的极少,且大多小而贵,少人问津。

    这百鲜楼厨子懂得用虾皮调制味精来增鲜,可见跟孙有满一样,有点厨艺天分在身上。

    “你怎么能把小姐的位置给别人?”

    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温京墨寻声看去,门口正站着个丫头指着小二气愤说话,一旁停辆马车。

    “哎呦,这是——吴全你怎么做事的,还不滚下去,把二楼的包间给温四小姐收拾干净!”

    掌柜从柜台后面迎出来,指着那个能干的小二赶紧将其打发走。

    “赵掌柜你好大的能耐啊,我家小姐还没说话呢你就给人发落了?”

    那丫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指着掌柜连珠炮似的继续道:“你知道那是温家的包间还敢给人?你知道来的是四小姐不赶紧清场,还敢拿别的房间来糊弄我们?赵掌柜不会觉得你一个酒楼掌柜比我们温家四小姐还金贵吧?”

    那赵掌柜赶紧低头做小口称不敢不敢。

    “呦,我当谁呢?原来是春草姑娘啊?”

    从二楼又走下一个女孩,年纪比春草大些。

    “白、白芷姑娘!”

    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的春草瞬间蔫儿下来,好似看到猫的耗子。

    “是大姐来了吗?”

    此时马车上那位终于出声,春草赶紧掀开帘子将人迎下来。

    下车的女孩看不出年纪,用一条纱绢遮住半张脸,只漏出一双大眼睛,可即便如此,那些正在酒楼用餐的适龄男青年也是纷纷抬头看去。

    “四小姐好。”

    白芷从善如流的给人行礼问好,赵掌柜转转眼睛赶紧趁机退下。

    “既是大姐姐来了,那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吃吧,只是这鸽子汤是祖母想喝呢,我也不好随意打发,只请大姐姐别计较妹妹的不是……”

    那四小姐绞着绢帕,一副为难模样。

    “祖母想喝鸽子汤,我这个嫡孙女自然会给她买,你说是吧四妹妹?”

    四小姐还没说完就被楼上下来的大小姐打断。

    大小姐不愧是嫡小姐,身边光随从就跟了四个,还带着纱绢兜帽,跟只遮了半张脸的四小姐高下立见。

    在男权主义的封建社会,未出阁的、特别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能露脸,出门要遮面,越严实越高贵,可即便如此,因为温家在裕城的地位,这位连头发丝都没露过的温家嫡小姐也是争得在场所有男性的眼光。

    那些目光热切,特别是墨客楼那层的书生们,甚至还端正坐好,打开写满诗词的折扇,仿若一只只开屏的公孔雀,妄想这位嫡小姐能看上自己一眼。

    “大姐姐说的是!”

    四小姐气的不行,眼睛都瞪圆了,明显是个脾气不好的。

    “赵掌柜,我吃完了,包间让给她吧,给我带一份给祖母的鸽子汤,然后——”嫡小姐满场巡视过去,被看到的人,特别是男人都挺胸抬头起来。

    “给这对老夫妻免单,也打包一份鸽子汤好了。”

    如此慈心的圣母发言后,现场果然响起“小姐心善,小姐菩萨心肠”的赞美之声。

    温京墨还能怎么办?只能颤悠悠的起身道谢,该配合的演出不敢视而不见。

    “小妹突觉身体不适,就不吃了,春草我们走。”

    被完全碾压的四小姐气的回到马车扬长而去。

    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大小姐也赚足了脸面,心满意足的带着人走了。

    拎着打包的味精汤,“抛头露面的温家三小姐”温京墨心中满满的全是厌恶,这是原主情绪,从看到马车开始便一直充斥心中,期间还闪过一些被欺负打压的画面。

    啧,这温家是真乱,她却还不得不面对,就不能一心只让人发展事业吗?

    温京墨有点烦躁,感觉自己一地鸡毛,妥妥大冤种!

    随手将汤送给乞丐,满载而归藏好大白后,温京墨回到乱葬岗破屋,然后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回错了家?

    眼前的破屋简直可以用焕然一新形容,屋子周边被挖了一圈浅坑,里面埋置捕兽夹,屋外还多了一圈矮篱笆,甚至还有个新垒的土灶。

    进得屋去,阿芝母女正给破炕挂帘子。

    那处已不能算破炕,崭新厚实的棉被寝具铺在上面,本是一无所有的空屋被添满,只除了黑黢黢的墙壁还让人些许出戏外,根本找不出之前鬼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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