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

    吴谙水这一招实在是狠。

    若是随便找个人假成亲,即便是她逝世以后,两人都无法得到自由,否则琼若就会被毁掉下半辈子。

    但那时的林子满恰巧是最合适的人选,她对吕秉清说:“你说自己心已死,我又何尝不是呢?既然有些东西我没办法再得到,就让另一个姑娘替我去追寻吧。”

    就这样,林子满帮他解了这燃眉之急,自己待在永凌山从此也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这假夫妻一装,便是几百年。

    从前林子满常年在外游历,极少回永凌山,时常会忘了自己在外人眼中已是“有夫之妇”,如今被迟渊这样追问,实在是有些尴尬。

    好在迟渊没有细问,知道所谓的成亲只是一场戏就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但林子满也免不了被一顿说教,尽是些什么要她振作起来,不可自暴自弃,远离秦扬这种居心叵测之人之类的,听得她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将他糊弄走,林子满身心俱疲地走到火堆旁坐下,深深地吐了口气。

    偏生秦扬还不知趣,故意凑到她眼前晃来晃去。

    林子满冷冷地瞥了眼那个试图引起自己注意的人,一言不发。

    看她这幅模样,秦扬一怔,心往下沉了沉,靠过来试探地问:“长老心情不好么?迟少主与你说什么了?”

    “他会与我说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林子满冷冷一笑,“你大放厥词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他会告诉我?”

    秦扬沉默片刻,声音低了几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好一个实话实说。”林子满嘲道,“那你怎么不将我警告你不要胡思乱想的话一并告诉他?说一半留一半,还偏偏确实说的都是些实话。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生了这样一张巧嘴啊?”

    秦扬抬眼,盯着她看了会儿,才缓缓说:“所以长老是在生我的气?气我挑拨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他语气平静,却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林子满哼了声,不置可否。

    秦扬:“你既能接受他对你图谋不轨,又为何独独对我避之不及?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林子满有些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顿时更气了:“你说什么呢!我跟他只是朋友!”

    天地良心,她是万万没想到秦扬是如此看待她与迟渊的关系的!难道她看起来真那么放荡不羁,那么像会背着丈夫找野男人的人吗?!

    “莫说从前我与他就是清清白白,现如今我们俩身份天差地别,更是毫无可能!”林子满气急败坏地低吼。

    见她如此生气,秦扬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如此不将世俗伦理放在眼里吗!”林子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抱臂往石头上一靠,眼睛一闭,再不想理他。

    这一番动静自然没逃过不远处迟渊的眼睛,他支着脑袋看了半天好戏,见秦扬察觉到他的视线也不避开,反而讥诮地笑了笑,甚至动用灵力使出传音入密:“真可怜啊,自荐枕席被拒绝了。”

    秦扬眼神一冷,却也不肯落于下风,同样将一句嘲讽的话送至迟渊耳边:“彼此彼此,迟少主也不遑多让,她刚刚可是说与你绝无可能呢。”

    迟渊嘴角笑意一僵。

    两人相看两厌,这回倒是极为默契地一同撇开了头,眼不见心不烦!

    *

    天色微明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林子满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石云一脸喜色地走过来:“我找到他们留下的标记了!”

    早些时候,迟渊他们一行人就已趁着夜色离开了,只剩下林子满、秦扬、时客以及坚持要跟他们一起走的莫叶声。

    心焦的石云怕自己再耽搁下去又生变故,会连仅剩的这几个帮手都失去,于是不顾劝阻,一宿没睡,举着火把艰难地找了一夜。

    好在苍天不负苦心人,终是让她将消失的标记重新找了回来。

    林子满顺着石云手指的方向,仔细辨认一番,才看出地上有几粒绿豆大小的棕黄色石子与其他石头有所不同,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那石子的颜色与土地极为相似,混在一堆石块里,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怪不得石云先前说他们一族的标记隐秘,就算她指出来,他们都得细看才能发现。

    “你们族人身上还随身带着石头?”林子满好奇地问。

    “这不是石头,这是神树的种子。”石云认真道,“在妖都,粮食是很珍贵的东西,很多人逃过了妖的利爪,却没逃过饿死的命运。传说我们一族就是靠着神树的果实,才熬过了一年又一年粮食短缺的日子。”

    “后来随妘娘娘住进灵泽,我们终于能够安下心来种粮食,再也不用饿肚子了。但族长说我们不能忘了神树,便在山头又种了一棵,从此人人都带着用神树种子做成的珠链,当做护身符。我们约定好,以后若不小心失散,便用此做标记。神树生命力顽强,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能生根发芽,即便一时失去踪迹,它也终将指引我们重逢。”

    石云掏出属于自己的那串珠链,小小的种子已被摩挲得泛起微微光泽,她脸上不自觉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这次也是多亏有它,我才能去救哥哥他们。”

    神果然会保佑他们,妘娘娘是这样,神树也是这样。

    既重新确定了方向,事不宜迟,几人不再耽搁,收拾了东西即刻动身。

    见他们个个都是一身利落黑袍,石云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们真的不穿兽皮吗?”

    林子满疑惑:“为何要穿兽皮?”

    石云解释道:“裹上兽皮可以掩去我们身上的气味,如果遇到的妖实力一般,他们就得掂量掂量我们到底是人还是妖,不会轻易对我们下手,能省去不少麻烦。”

    林子满看着她身上那块看起来还十分“新鲜”的兽皮,并不是很想穿:“我们族内有一种丹药,吃了便能隐藏气息,不必用这些外物。”

    “丹药?莫非你们族内有传说中的丹修?”石云讶异。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什么丹修,不过那位长老确实会常常做些丹药给我们,吃了身体便能强健许多。”林子满含糊地说。

    “真好啊。”石云语带羡慕,“怪不得你们隐居的地方从未被妖族发现过,原来是有丹修啊。”

    “这次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逃过一劫。”林子满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演戏得做全套。

    *

    石云循着族人留下的标记,带着他们在山石林间转来转去,天色都快暗下去了,几人还在大树林子里绕。

    时客看着左前方的那棵树,不由得皱起眉头,树上有她不久前刻上去的划痕。

    他们好像一直在兜圈子。

    “这个地方我们不是来过吗?”

    听他这么说,林子满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发现还真是:“这是怎么回事?你迷路了?”

    石云也十分不解:“我就是顺着标记找过来的,应当不会出错啊。”

    她数着步子蹲下身,从落叶缝隙里捡出几粒种子:“是这儿没错,先前那些种子我都收起来了,哥哥他们确实又回到了这里。”

    林子满疑惑:“那些妖怎么回事,在这树林里绕什么?这里莫不是有什么古怪?”

    但无人能解她的疑惑,没人能猜到一群凶残的妖想要干什么,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好在他们终在日光彻底消散前,走出了那片可能暗藏危险的树林。

    夜色昏暗,几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寻了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暂做休息。

    时客在替他们燃起火堆后,不知去了何处,好半晌没回来,连带着莫叶声也不知所踪。

    林子满倚着一块巨石昏昏欲睡,忽闻一阵凌乱脚步声传来。

    她抬头看去,是冷着张脸的时客,身后不远处跟着捂着脸的莫叶声。

    时客平时话极少,脸上也无甚表情,林子满看他这幅模样,显然是怒极的表现,浑身都在往外散发着寒气。

    他身上的衣服沾着些水,发尾也有些湿。

    林子满想起当时在树林里兜圈子时,好像是看见过一小方水潭。这些天风尘仆仆地赶路,想来像他这样爱干净的,实在有些受不了,便趁着今日擦洗一番。

    只是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莫不是打架了?

    林子满见莫叶声走过来,忍不住问了几句:“你跟时客打架了?你可不能仗着人家脾气好就欺负人家啊。”

    莫叶声有些委屈地说:“我没有……”

    他只是见时客独自往树林里去了,想起先前说的林中或许有古怪,便有些担心,忍不住跟了上去。毕竟先前在魔域时,他伤重行动不便,大半时间都是时客在照顾他。

    经过那几天的相处,莫叶声知道他是个心地极好的人,只是不善言辞,又从不肯麻烦他人。所以远远看见他一人离开,就猜他可能有事,又不愿说出来给大家添麻烦,便想着跟过去帮上一把。

    谁知道他是去水潭里……

    想到这,莫叶声的脸忍不住又红了起来,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了。

    林子满看着他这幅古怪的样子,一头雾水,又瞥见他左手捂着的半边脸上漏出来半个巴掌印,顿时明了了。

    “你既打不过就不要去招惹人家,现在挨了揍了,知道羞愤了?”

    莫叶声想要辩解几句,一转眼就看到时客冷冷的目光,顿时吓得垂下眼皮,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声,再不敢说话了。

    林子满看得好笑,却也并不担心两人就此交恶。

    少年人不就该是这样么,跳脱灵动,整日吵吵闹闹,却从不会真的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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