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术

    “虽然愚蠢,但那只青狐实在貌美,就这么死了确实还是有些可惜的。”紫笙嘴里还在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当时我也怜惜她,想让父亲饶她一命,赐给我调教调教,可她不领我的情,自己要找死,我还拦她做什么呢?美人嘛,这世界上多得是。”

    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若将来当真是二王子做了妖王,青狐一族的那些美人没了依仗,岂不是任人采撷?还怕找不到个更好的么?”

    “听说青狐族的男子也都是容色倾城,我一直都想见识见识,可惜一直没机会,就连七王子都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想来再过不久,我这个心愿就能实现了,到时候我也为姑娘留意一番,寻个脾气温顺的送与你。”

    林子满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那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

    “好说好说。”紫笙嘿嘿一笑,又转向时客与莫叶声,“这二位小友若有喜欢的,也尽管与我说,不论男女,我都会想法子为你们寻来。”

    时客冷着一张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算作回应了。

    莫叶声则有些尴尬,他毕竟年纪小,乍然听到有人大肆谈及男女之事,难免有些不适应。

    见他二人并不热络,紫笙也不在意,这几人中谁是主事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只要巴结好那一位,其余几人只要不得罪就行。

    几人围坐在一处,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将情况大致摸清后,林子满假作有些困顿地揉了揉额角,问紫笙:“这里可还有其他地方供我们小憩片刻?”

    “有是有,沿着这通道走出去,左侧不远处还有一处小洞可供人歇息。不过那洞远不及这主洞宽敞,诸位不介意的话,在此休息也是一样的。”

    林子满站起身来:“不必了,这处洞穴还是让给公子吧,我们去那小洞就好。”

    紫笙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妖族的警惕性与防备心都很强,歇息时又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极少会有妖愿意与其他不相熟的妖共寝。

    林子满走之前本还想将石云也带走,却见她微不可察地对自己摇了摇头,略作思忖后也不再坚持。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亲人,此时想守着他们也是人之常情,反正那小洞离这儿也不远,若当真出了什么事也来得及救她。

    紫笙将他们带到那处小洞后,又吩咐手下搬来几张软榻,将洞内布置得不次于主洞,待他们安置妥当后便十分自觉地离开了。

    林子满走到洞口,确认前后左右都无人后,掏出几枚灵石摆放在地上,一道无形的结界缓缓成形,将洞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几人在塌边坐下,将得来的消息一一进行梳理。

    妖都如今的情况与石云先前所说大差不差,妖王寿数将近,二王子势大,连貂王这种身份的大妖都要暗地里讨好他,可见若无其他变故,他成为下一任妖王估计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救出石云的族人,妖都是谁掌权,不是他们能左右的,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我们先趁这两日摸清他们的实力与换防规律,到时候最好是能想办法将他们引开,这样才好将那些人救出去。”

    林子满垂眼沉思,那两条鱼妖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几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先轮流值守,观察这群妖的动向。

    夜间与白日相比,略微有些冷,这洞穴又深处地下,周边暗河环绕,更是平添了几分寒凉之意。

    林子满皱着眉睡得有些不安稳,不知梦到了什么,忽地打了个寒颤,眼睫微动醒转过来。

    洞内只余一枚妖丹在幽幽地发着光,林子满捏着眉心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梦境遗留的虚幻感才缓缓褪去。

    她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视线定在另一张软榻上,才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洞里少了一个人。

    此时,距离此处不远的地面上,匆匆赶来的狐芪单膝跪地,以掌抚额,向自己久未露面的主子行礼。

    对面的人裹着一身黑色衣袍,兜帽垂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着一截白皙的下巴,在月色里显出美玉一般的质地。

    “母后不是说我去人界的事在事成之前要保密吗?怎么突然将此事散了出来?还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半个妖都都知道了。”黑袍人稍一抬手,示意他起身,“还是说消息是不小心漏出去的?”

    狐芪站起身,微微垂着头,不敢直视面前人的脸:“娘娘此举,实属无奈。”

    “自主子离开妖都,灵泽众妖就逐渐不将狐族放在眼里了,有娘娘震着,倒也不敢翻出什么风浪。但上次妖王进阶失败,颁下那道诏令后,二王子便炙手可热起来,连带着他的母妃也越发嚣张了,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对娘娘的忌惮都少了几分。那道诏令出来没几日,秋山一脉的青狐便遭了劫,整座山的狐狸都不知所踪,狐洞全被烧毁了。”

    秋山与灵泽毗邻而居,相距不过几十里,住的又是妖后母族,向来没有不长眼的妖敢去挑衅惹事,此次却被一窝端了,随便一想便能猜到是灵泽的大妖干的。

    “这还只是秋山一脉,若再让二王子这样一家独大下去,保不齐那些借着讨好二王子的名义来满足自己私欲的妖,会对整个妖都的青狐下手。青狐本就子嗣艰难,经此一劫已是元气大伤,即便是整个狐族,也不一定是二王子母族那些鱼妖的对手。”

    “娘娘没办法,为了震慑他们,只得放出消息,说您早已离开妖都去往人界,将来破除两界阵法的可能比二王子大得多,这才让他们忌惮了几分,不敢再这样肆意妄为。”

    黑袍人沉默片刻,倏然一笑,冷声道:“没想到这个我向来看不起的蠢货哥哥,这次倒要踩到我头上来了?”

    狐芪听着他话音里的杀意,头皮一紧,忍不住将头垂得更低了。

    众妖只知二王子手段残忍,却不知她这位主子发起怒来,才是真的可怕。

    夜风呼啸而过,黑袍人理了理兜帽,想起正事来:“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狐芪赶忙从怀里取出一物递给他。

    那是一根通体血红的长针,尖端闪着瘆人的寒芒。

    黑袍人接过,撩开衣袖,对着手腕正中慢慢扎了下去。

    那长针坚硬如铁,扎入他的腕中却好似被血肉烫化了般,一丝一缕地融进了他体内。

    长针入体,黑袍人本就白皙的皮肤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微颤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在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狐芪忍不住有些担心:“主子这次怎么会解了封印?”

    这封印每次施展都极为痛苦,若非十足必要,他不会轻易解开。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才会将他逼入此等境地。

    黑袍人并未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狐芪猛地一惊,冷汗瞬间下来了:“是属下失言。”

    黑袍人没理她,微微闭眼平缓着气息。这禁术虽十分伤身体,效果却也是实打实的,若不封住他这一身妖力,即便到时候有那匿符也骗不过阵法。

    况且高阶妖族与普通妖族不同,他们生来便身负妖纹,一旦身处灵气充沛的地方,妖纹就会显现出来,自动从周围吸收灵气。

    若无这封印,待回到修真界后,他随时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幸好他们这几日所经之处皆属于妖都边缘地界,灵气稀薄,否则他早就露馅了。

    待体内翻涌的气血慢慢平息下来,黑袍人睁开眼:“对了,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

    洞内的妖大多在眯着眼打瞌睡,和一群妖侍喝了一晚上酒的紫笙也醉醺醺地睡着了。

    林子满悄悄走到洞穴外,见那两个看门的妖也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她走近细看,发现他们只是昏了过去,应该是有人打晕了他们。

    恰在此时,有人沿着河岸走过来。

    林子满抬眸,借着暗河散出的莹莹白光,看见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你去哪儿了?”林子满皱眉,“不是说了先不要轻举妄动,将情况探查清楚再动手吗?”

    秦扬不紧不慢地说:“我见他们都睡熟了,就想着出去探探路,看从哪里能直接上到地面。”

    林子满转念一想也对,这地下暗河到底不是久留之地,到时候将人救出来,他们就要赶紧回到地面上,让石云带着族人另寻一处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于是她问道:“那你可有什么发现?”

    “不远处确实有一处地方可以上到地面。”秦扬指了指暗河,“顺着这条河往下走,距此三四里的地方有一处石窟,那石窟顶上是空的,只长了些繁茂的草木。我上去看过,外面是一处山谷,地形复杂,正适合藏人。”

    ”如此说来倒确实是个好去处,若被他们追上,也容易逃脱。”林子满眼神瞥向洞口,警惕着洞穴里的动静,“既有了撤离路线,现在只要再想个办法调虎离山,将人救出来就不是难事了。”

    秦扬笑着看她:“长老心中不是早就有法子了么。”

    虽确实早有打算,但见他一副洞察世事的样子,林子满起了几分好奇,他怎么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了?

    于是她故作疑惑地问:“什么法子?我怎的不知我心中何时有了法子?”

    见她装傻充愣,秦扬也不直接戳破,只是状若恍然地叹道:“那看来是我想错了,原来长老是真如那紫笙所言,看上那两只鱼妖了,我还以为长老那般说是有什么深意呢。”

    说着他深深叹了口气,用幽怨的眼神瞅着她:“我从前竟不知,原来长老也是会见色起意的人。”

    被他那深宫怨妇一般的眼神盯着,林子满有些想笑又有些不自在。

    那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在外偷腥的丈夫回到家,被妻子发现自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于是用委屈幽怨的眼神来表达对她这“负心汉”的谴责。

    这种感觉萦绕在心头,说不出的怪异。

    林子满尴尬地干咳几声,眼神乱飘,不敢再和他对上,只能实话实说:“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打算利用那双黑白鱼妖将他们引走,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做。”

    她语气正经了几分,秦扬也不好再打岔,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是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做,而是不知道是不是该那样做吧?”

    这下林子满是真有几分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能看透人心啊。”秦扬微微一笑,用着最正经的语气说着玩笑话,“想那样做就去做吧,不用顾虑那么多,若实在出了问题,还有我呢。”

    林子满一怔,有些动容。

    还有我呢。

    这句话她有多久没听到了呢?

    不记得了,反正有很久很久了。

    自她再次成为孤身一人,做的任何事都不会有人再为她兜底,失败的后果只能由自己一力承担。

    因此她又回到了从前那样的状态,在做一个决定之前总要想了又想,衡量自己是否能接受最坏的结果。

    而现在,再次有人跟她说,你不要顾虑,放心去做,出了问题还有他。

    她不用再束手束脚,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因为不管结果好与坏,都会有人与她一起承担。

    林子满其实是有些胆怯的,失去的痛太过刻骨铭心,让她甚至不敢再重新拥有,她怕自己习惯了身侧有人相伴的日子后,又会被打回孤身一人的寂寥。

    但看着秦扬眼里温柔的坚定,她心里不知怎么突然又冒出了一点勇气,烧得她浑身的血都暖和了起来,身上好似充满了力量,她情不自禁地说了声“好”。

    就这一次,就让她放任自己这么一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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