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笼中鸟的过程顺利异常。
许观知站在了笼中鸟的教堂前。
在来笼中鸟的路上许观知搜索过有关笼中鸟的相关资料。
这个宗教从出现在世界上的时候就一直保持着一股神秘的作风，在网络世界的吹嘘里，笼中鸟是真善美的化身，末日中最明亮的光束。
他们告诉人类世界上确实存在有真神，而他们所信仰的真神是命运的女神，他们称自己是从王庭时代遗留的神民，他们响应了命运的召唤前往世间。可是在网络发达的现在，许观知除了在吹嘘笼中鸟的通稿里看见过有关王庭的相关词汇以外就再也搜索不到其他了。
王庭时代和笼中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世界上从未有过与他们相关的历史，如果不是笼中鸟真的凭借一己之力挽回了末日，人类会怀疑他们是在虚构历史，但是事实是对方真的做到了。
那么不存在的历史也就存在了，世界掀起了关于神权的风潮，人类开始货真价实的信仰，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有神明。
教堂的风格是旧时代的罗马风，圆形的拱顶上描绘了繁杂的花纹，每一块玻璃上都画着一段关于王庭时代的故事，这个建筑从外到内都十分瑰丽华美，白金配色的建筑有一种奇异的圣洁感，透过教堂高大的肋拱窗口，可以看到宽大的穹窿，铅灰色的天空，一缕光线从窗棂里撒下，落在了教堂的女神雕像上，雕像没有面容，因为凡人无法直视真神。
教堂的内部摆放着质朴的长椅与讲坛，空气里有一股浅淡的木头的味道。
这是许观知第一次踏进笼中鸟的教堂，她们家是无神主义，按理来说世界都出现了织绪者这种超凡力量了还保持无神信仰有点离奇，但确实霍清与许山从来都不信奉这一套，这也就导致了许观知从来没有来过教堂。
一进笼中鸟许观知一眼就看见了了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坐在长椅上，是一位女子。
个子很高，起码有一米七五，她看上去很年轻，一头黑发被端庄的盘起，穿了一身职业套装，耳边挂着一只青色的耳坠，胸前戴着笼中鸟的胸针——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她看见许观知并不意外。
“是今天入职的织绪者吗？”她的手上拿着一张资料：“啊，我看看啊，许观知，嗯…还在读书？”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许观知面前，温声说：“你好，我是笼中鸟的HR董玲。”
教堂里出现了HR，这让笼中鸟看起来像是某种披着宗教外壳的公司。
许观知背着一个帆布包，礼貌的跟董玲打招呼。
“知云大学心理学系大一生啊，应该成年了吧？我看看啊，12月24号生日，成年了就好说了，很优秀啊小朋友，第一次进黑潮就觉醒成织绪者了。你们学心理的就是冷静一点。”董玲赞叹。
不，什么叫第一次进黑潮就觉醒了？人也只能进一次黑潮吧？不觉醒不就要死了吗？
“你这是刻板印象。”许观知的目光转移到董玲的面容上，她谨记自己的身份——一个刚刚丧母的可怜女大。
董玲听后思考了一下，她是位心态很好的HR：“那还真是抱歉啊。”
她向前走去，示意许观知跟上：“是维和警局的人给你邀请函的吧？入职前我们先聊聊？”
这个主意正中许观知的下怀，她当然同意了。
她们此刻正行走在教堂的一条走廊中，连廊外是一片花园，教堂的内部比许观知想象的还要大，董玲边走边跟她介绍环境与部门所处的位置，下午的光线并不刺眼，董玲的身上有一股木香，或许是因为常年待在教堂的缘故。
许观知离她有些近，能看见董玲眼眶底下有些青黑，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
“你没休息好吗？”
许观知主动抛出话题。
董玲领路带着许观知前往一间祷告室，听见许观知的问题她叹了口气。
“是啊，忙的要死，昨晚一宿没睡……你知道前天圣诞节银座爆发的那场黑潮吧？直到昨天结界才关闭，按理来说这种事情跟我这种后勤人员没关系的……”
董玲推开了祷告室的门，边走边吐槽。
“但是人手不够啊，要不是看在加班费的份上……鬼才来！”
祷告室的大小大约十平方左右，中间立着一尊无面女神像，角落放了一台饮水机。
董玲从饮水机下方抽出一个纸杯接水：“知云城好几年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情了，别说笼中鸟了，医院都要忙飞了。”
许观知坐在祷告室的椅子上，伸手接过水杯，她歪了歪脑袋：“很严重吗？”
“你没看新闻吗？因为黑潮开启的速度很快，银座那个时间点人又很多，爆发了超大型的踩踏事件，死了不少人。”董玲停顿：“而且不止普通人，笼中鸟派去的调查员也在死者的名单里。”
“织绪者也会死在这种事情下吗？”许观知有些诧异。
“当然，织绪者毕竟还是属于肉体凡胎的一类，进化的安装包里可不包含肉-体。”董玲笑着说：“刚刚说到哪了？哦对，我们死了不少调查员，这可是个严重损失，所以在收到今天会有人前来报到的时候我可开心坏了。毕竟我们现在很缺人。”
董玲摊了摊手。
对方的态度很松弛，看起来像是邻居家的大姐姐一样令人放松。
“虽然说我们给你发了入职的邀请函，但是具体你自己是怎么个想法？还打算继续念书吗？”董玲撑着下巴看向许观知：“如果你还打算继续念书的话我给你一个忠告，在成为织绪者后你与普通人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区别，你不适合在普通大学进行学习了，过于杂乱的情绪容易影响你的刻度，你需要进行专业的关于织绪者的学习才行。”
“听起来你像是在怂恿我退学。”许观知笑了笑。
刻度，一个全新的名词。
正如董玲所说，普通人与织绪者的世界存在有壁，哪怕环境影响下对于黑潮的基本逻辑都已经公布于众，但是关于织绪者力量的体系仍然把握在笼中鸟手中。
过往有人对此发出质疑，笼中鸟回答，织绪者与普通人已经是两个维度的生物，他们不需要向普通人公开关于织绪者力量的构成，这已经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知识了，过度了解超出自身的力量对于人类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不是，在学习了关于自身力量的知识后，如果你还想重回学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对刻度的把握有着绝对的精准。”董玲失笑。
“刻度是什么？”许观知适时的问出了疑惑。
董玲歪了歪脑袋，露出一点思索的表情来，似乎是在想要怎么解释这个词汇。
片刻后，祈祷室响起了董玲平静的声音。
“你是心理系的学生，想必你清楚人的情感简单的被划分为正向与负向，对于一个人而言，情绪是组成自身行为与感知的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绝佳的杀人凶器，当一个人的负面情绪占据了上峰那么就会引发精神上的疾病，而你想要杀死一个被负面情绪主导的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能只需要一句话、一个行为，你就能杀死他。”
董玲并没有直接解释与刻度相关的名词，而是先从情绪入手。
“最好的体现就是你的母亲，霍清，幸福巷黑潮的核心。”
什么？
许观知握住水杯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意识到了自己与笼中鸟间存在着不小的信息差。
对方不知道幸福巷的核心是小之，从幸福巷离开的三个调查员没有向笼中鸟提起黑潮内部相关的事情吗？
而董玲看见许观知面上遮掩不住的惊讶她也不显得意外，只见她平静的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报纸，往许观知的方向推去。
那是12月24号的报纸，不同于旧社会的黑白报，它是彩色的。
报纸上的大量篇幅都在报道关于银座的黑潮，但是在报纸的角落穿插了一则震惊体标题。
《痛心！幸福巷居民跳楼身亡，原因令人唏嘘！》
据旧社日报报道12月24日知云城幸福巷天台上一名女子在边缘徘徊想要跳楼轻生，有画面显示楼下有人言语刺激他朝她大喊“不跳不是人”，旁边还有人哄然嬉笑。
目击者徐女士称：当天下午就看到女子爬上了天台，之后还有人目睹她情绪崩溃哭泣，“在楼顶抹眼泪，我跟那群人说这是在杀人，根本没有人听我的！人都已经在崩溃边缘了还这样刺激她，真的很可怜。”
事发后，相关部门赶到现场紧急处置，多名目击者向记者证实18时许该女子从高楼跳下不幸身亡。
配图是一张死亡现场的图片，尸体落在地上砸的七零八散，打了马赛克，只能看见她戴着一对绿松石耳环。
是霍清死亡当天的新闻播报。
“观知，我看过你相关的资料，你是一个聪明的小孩，在黑潮里见到你母亲的时候你应该就意识到核心究竟是哪种存在了吧？”董玲的声线很稳，很温和。
是的，虽然对于核心的人选有所偏移，但是许观知确实明白董玲话里的意思。
在查询到的资料里笼中鸟并没有对外公布关于黑潮核心更多的内容，只是简单告知了公众，如果进入黑潮后你应该注意的一二三四项，听起来像是旅游景点的某种告诫。
黑潮里的核心是什么？怎么找？
这是个好问题，无可奉告。
以上是笼中鸟对于问题的回答态度。
“你是想让我说，黑潮的诞生跟人有关系吗？”
许观知喝了口水，她意识到这个话题中隐藏的沉重。
“对。”董玲含蓄的点头：“就像你得到的答案一样，黑潮的诞生与人有关系，更准确来说，黑潮内部的世界是从极端的情绪中孵化而生的。”
这是不能细思的真相，也是不能公之于众的真相。
董玲的话音刚刚落下许观知就明白了原因。
笼中鸟判定幸福巷的黑潮是由霍清造成的原因很简单。
群众起哄跳楼，这是一起恶劣事件，而作为恶劣事件中的核心——霍清。
她非常具备有成为核心的潜力。
寻死之人的内心本就充满了过多的负面情绪，只需要轻轻挑拨就能引发死亡。
更何况底下还包含了起哄的人？旁观者的恶意与自身的负面情绪相融，笼中鸟认为霍清在跳楼前内心的情绪达到了巅峰所以引发了黑潮。
“如果你没有成为织绪者，按理来说我们认为你才会是这场黑潮的核心。刚刚成年的小孩，目睹了母亲的死亡与人群的起哄，你也非常具备有成为核心的潜力，但是好在你是个坚强的小孩。”
董玲的话当然不是夸奖，这更像是一句调侃。
自己非常具备有成为核心的潜力？
许观知将这句话来回阅读了几遍，她笑了出来，表面上她似乎是被董玲的调侃给逗乐了。
但是实际上许观知知道这句话真实的含金量。
小之可不是非常具备成为核心的潜力吗？都能直接穿越时间线来追杀自己了。
“似乎扯远了？我们回归话题好了。”董玲见许观知露出笑容后她感觉轻松不少，说实话在真正跟许观知谈话前她一直以为对方应该是不好相处的小孩，董玲是看过有关许观知的资料的，她以为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许观知的性格不说阴郁最起码也会是沉默寡言的，但是出乎意料，她看起来松弛自然，像是韶华正好的女大。
“对于织绪者而言，刻度是内心之书的表现形式，你需要控制自己正负面的情绪，不要让负面的情绪超过你的正面情绪，而在内心之书上负面情绪的体现就是黑潮，一旦你的内心之书被黑潮爬至过半，那么你就会被黑潮吞没，迎来死亡。”
董玲话语里提到的死亡令许观知警醒。
很好，自己的死因要素里又多了一个不定性的存在。
她想到了未来日记上攀爬至三分之一的黑潮。
“如果书上被黑潮沾染了就没有解决的方式吗？”许观知乘胜追击。
“当然有，你可以在祷告日前往笼中鸟的圣堂进行祷告，那会让你维持内心的平静，而只要你的内心归于平静，黑潮就会从书上往下褪去。”董玲回答许观知。
祷告日。
那一般都在周一的上午。
许观知的死亡倒计时可等不了那么久。
“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她不死心的追问。
董玲从她的态度里意识到了不对：“你的内心之书被黑潮爬上了是吗？也正常，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你可以前往笼中鸟的道具部，他们手里应该有针对刻度下降的一些道具，当然，前提是你能够支付足够的金钱。”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着急，刻度要过半的话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还是建议你在祷告日前往圣堂，毕竟有句话很有道理，能白嫖的事情为什么要付钱，不是吗？”董玲眨了眨眼睛，开了个玩笑。
许观知听出来了，董玲在安慰自己。
这令她稍感安心，许观知的小金库很丰厚，等跟董玲聊完她完全可以去道具部转一圈，或许能买到不错的道具也说不定。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董玲喝了口杯子里的水。
许观知摇了摇头，她倒是想问进入幸福巷里的三个调查员的信息，但是那明显是属于笼中鸟内部的消息，就算她问了董玲也不一定会告诉自己，而且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隐患。
“那么轮到我了，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观知你呢。”董玲放下了水杯，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了职场人的锐利：“我们方便聊聊关于黑潮里发生的事情吗？涉及到你母亲的环节可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