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兔子
凌晨上山，深夜下山，林溪陪着大山叔几人几乎像陀螺一样脚不沾地的忙活了整整六天才算停了下来。
彻底坐下来的那一刻，她感觉她的手脚都是颤抖的，可是看着屋内新砌的占了半间屋子的黄泥大土炕，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苦槠子，她就又觉得的开心。
她站起身和大丫两人抬着把特意留出来的炕头用土砖封上，三丫快速把被子铺满，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一家人看着这土炕都笑的合不拢嘴。
虽然被子单薄，一夜过去睡的浑身都咯得慌，但是想到炕底下全都是粮食，又觉得分外满足和安心，林溪从来没觉得睡在粮食炕上那么安心，安心到第二天所有人都起身，她一觉睡到大中午才醒来。
宋母估摸着是前几天累坏了，早上留了饭也不喊人起床，特意让一家人动作轻点，就是宋父编筐子都不敢有大动作。
林溪醒来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安静的画面，宋母在炕头默默的缝补衣服和地上宋父手指纷飞的编筐，就是小丫也静悄悄的给宋父一根一根的拿竹条。
早上大队长一大早就带着人去了上山，现在已经开始搬运最后一趟了，人多就是，力量大，这不，大队的打谷场黑褐色的苦槠已经堆的小山一样。
东叔利落的安排各个小队长记分员称重登记重量，手里的算盘霹雳吧啦就没停下来过，地里忙，不抓紧时间不行啊，这些苦槠子还得晾晒，剥壳，浸泡，磨浆，制成苦槠豆腐后，为了便于长久保存，还得再切片晾晒，这来来回回还得看天气，等石磨，最起码大家下了工得忙活十几天。
称重的称重，看热闹的看热闹，大队长吆喝着嗓子组织人排队，大家嘻嘻哈哈的围着苦槠子不散。
又有新食物了，这可是实打实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虽然上山下山折腾了大半天，可是大家伙也高兴的厉害，围着宋母林溪几人说着好话。
“我昨看你家搭了棚子是吧，那旁边咋不围起来，冬天也能挡点风，俺家还有许多竹子，回头给你家送去。”
“对，俺家还有菜苗。”
人心有时候很冷漠，有时候又很淳朴，，往日生怕宋家三房贴上去的人还，这时候又都十分的热情，一点菜苗，几张稻草帘子，一堆土砖，一个板凳，甚至擀面杖，几个萝卜，宋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相待。
人群中，宋母微微扬起脸，嘴角带笑，眉间深深的褶皱都平了许多。
“呦，看看，这分了家就是不一样，宋老三这有了好东西都不想着爹娘，净会给自家添光。” 嘴碎的刘婆子开始不嫌热闹的挑事呢。
果然宋老太脸色变得格外难看，“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屁事，你操心好自己吧，等你二儿子回来，有你好日子过的。”
“我呸，我就说怎么了，我还……”
刘婆子还想说什么，就听到远处小儿子大喊，“刘婆子，快，快，你家老二媳妇投河了。”
刘婆子一愣，被旁边人架着拖走，人群里也稀稀拉拉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大队长和东叔也快步跟上，都出人命了，还分什么苦槠。
林溪几人到了，就听到几个孩子哭天喊地的喊娘，小孩子那一声声的娘听的大家伙心底都不是滋味。
“作孽呦，怪不得刘家老二媳妇投河，这刘婆子趁二儿子不在家天天作贱老二媳妇，摊上这样的老婆婆是倒了八辈子霉。”
“谁说不是，以前老二没失踪前，在城里运输队年年不往家大把大把的拿工资，这两年没了音信，更是可着劲的作践人母子几个。”
东一句，西一句，林溪大概也了解了大致情况，只是林溪看着院子里刚醒过来，从一脸懵懂到突然炸起骂人的刘二媳妇，皱起了你眉头。
“分家，分什么家，老娘还没死呢。” 刘婆子高亢的嗓门吵得人脑瓜子都是一嗡。
“她就是装样，你看她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
只见刘二媳妇也不辩驳，利索的起来，去厨房就抄起了一把菜刀，对着屋内就是一通乱砍，“我鬼门关都走了一趟，阎王爷都不收我，既然你不愿意给我留条活路，那就都别活了。“
刘婆子疯着劲拿着扫帚要和她拼命，，像只斗家的公鸡伸着脖子往前，“你砍，你砍，你有本事往这砍。”
这是刘婆子惯用的手法了，和人打架就会死不能先输气势，气势拿足了，就是村里大老爷们都拿她没办法，
可是这次刘婆子死算了，刘二媳妇直接一刀砍在了人胳膊上，血液渗漏衣服，哗哗的往下流。刘婆子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几个儿子慌忙的喊娘，就见刘婆子咬着牙指着刘二媳妇，“给我打死她。“
刘二媳妇毫无章法的挥着刀，语气狠戾，”打啊，有本事你们今天就打死我，不然，我活一天就想法子弄死你们一天，弄不死你们，还有你们的孩子。”
她行为癫狂，手里又有刀，除了刘家人谁也不敢上前，更忌讳她嘴里的话，“我看今天谁敢拦我，我反正不想活了，谁拦我，我就拉着谁一起去见阎王爷。”
几个大男人顾忌着不敢动手，刘婆子吓得脸色苍白，人群里也好言相劝，“刘二媳妇你冷静点，咱有话好好说，你就算不为自己，也总得为几个孩子考虑考虑……“
“娘，娘！”几个半大的孩子哭着喊娘，刘二媳妇流着眼泪哭喊，“娘反正活不下去了，等娘把欺负你们的都带下去，你们兄妹几个好好活着……“
众人看的心酸，又纷纷劝刘婆子，看刘二媳妇来真的，刘婆子这会儿也不敢犟了，赶紧应者分家。
正好大队长和会计东叔都在，这流程也是熟悉惯了的，尤其刘家又是自由刘二媳妇带着孩子单独分出去，更是快速。
在刘婆子的各种胡搅蛮缠下，刘二媳妇带着几个孩子几乎净身出户一样的被分出刘家。
宋母看的心有戚戚，这情景让她想起了当初被宋老太赶出来的情形，林溪看宋母情绪激动，只好劝着人先回家。
转身的瞬间，林溪若有所觉的回看了一眼，就看到脸色阴沉的宋老太。
剩余的事，林溪没再看，只是等晚上大山叔来给他们家送大队分的苦槠子时，知道了后续。
刘二媳妇果然单独分了出来，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在林溪家不远的山脚下搭了窝棚。
林溪垫着脚尖，果然能看到远处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身影，她抿着唇若有所思。
林溪道，“我们这片，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又偏又远，我们选这是因为有间破屋子能遮风挡雨，她们怎么也选了这当宅基地。”
大山婶子拍腿，“可不是，大队长也这么说，可刘二媳妇说，她们娘几个力气不大，也想要自留地近的宅基地，还一个就是。”
大山婶子看了林溪她们屋子一眼，压低声音道，“她说，她觉得和你们家同病相怜，住一块往后也有个照应。“
林溪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是还没等林溪多想，就听到大山婶道，”嗨，光顾着说话，我把正经事都忘记了。”
大山婶子拉着她进屋，扯开胳膊肘篮子的稻草，就看到两只巴掌大的小兔子，“兔子！”
大山媳妇笑，“可不，我想着你家还没养鸡鸭，这天也没小鸡仔啥的，我娘家的兔子之前生了一窝小兔子，昨我去要了两只，这两个正好一公一母，好好养，等开了春就能剪兔毛，入夏前还能生一窝兔子。“
林溪也是惊喜，兔子是繁殖十分迅速的一种生物，六个月就可以□□，怀孕一个月就可以生小兔子，每窝最起码好几只小兔子，而且最一年四季都可以繁殖，每隔几个月还能剪兔毛去城里卖，这简直是这个年代的除了“鸡屁股银行”外的，另一个“兔子银行。”
“婶子，这真是给我们家的么？” 三丫惊喜的凑到篮子面前，眼巴巴的盯着两个拳头大小的小兔子，想摸不敢摸。
大山婶把框往人怀里一送，脸一摆，佯装生气道，“婶子不给你们，还能拿过来故意逗你们啊。”
“这，这怎么好意思。” 宋母站起来，局促的不知所措。
大山婶子笑，“咱两家之前虽说住得近，可是来往不多，这些天下来，你也看到了，咱家也不是啥坏人。”
她看着林溪几人，“婶子在这也得和二丫几个说一声，婶子之前态度不好，大家伙别记在心上。”
宋母又要哭了，“没有没有，我都知道，婶子都是好人。”
大山媳妇心底叹气，脸上带起笑容，“不生气，那就收下，往后日子长着呢，咱慢慢来。”
“哎！往后日子长着。” 宋母破涕为笑，这会的心情是从来没有的轻松，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压在心底的阴霾在一日一日减轻。
她高兴，是真的高兴，家里有了粮食，还有了兔子，还有了相好的人家，就算宋父现在不能动弹，但是日子也在一天一天的变好，生活有了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