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乔瑰意把程辞安拉进了志愿者的群里。
那一刻程辞安身上流露的孤独，让乔瑰意迫切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把他拉回热闹的人世。
志愿者培训是个很好的项目，人总能从帮助他人中，找到一点属于自己的归属感。
这次的志愿者培训，他们社区请了市里著名的兰熊救援队。
救援队队员先是详细地讲解了心肺复苏、安全用火用电等知识，又通过人体模型、三角绷带等救援装备现场演示、实操除颤仪、灭火器的使用，帮助各位志愿者们充分了解家庭、公共场所突发灾害的应对措施。
程辞安上手很快，这是乔瑰意早就想到的。
但经过救援队队员的提醒，乔瑰意才发现程辞安不仅仅是上手快，他对这些道具的使用似乎很是熟练。
“小时候学过。”
程辞安只是这样解释道。
乔瑰意没追问。
只是觉得他的神情和那日替她擦手指时一样认真，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同。
活动结束后，乔瑰意拉住程辞安，“皮划艇活动，你真的不参加？”
程辞安眼里流露出询问的神情，似乎不明白乔瑰意为什么一定要他参加这个活动。
但乔瑰意却问，“那天打篮球，开不开心？”
程辞安点了点头。
篮球场是男生天生的社交场。他以往打篮球时，总是抱着这样或那样的目的。
但那天打篮球时，却什么都没想。
只是打球，所以打得淋漓又畅快。
乔瑰意眼里装满笑意，“运动一场，有助于保持人良好的心情。”
程辞安怔住。
他突然想到那两个女孩的话。
他自己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有段时间这样的话他听到得太多，甚至说得更为难听，所以那么轻飘飘的两句话实在不配放在心上。
没想到有人记得。
他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装作不在意地说，“皮划艇我是真的不会，我怕影响在你心中的形象。”
想到程辞安惯来无所不能的形象，乔瑰意笑说，“你知道吗？”
“越是完美的人不经意间露出的不完美，才更加动人。”
“我怕水。”
“啊？”看见程辞安眼底的笑意，她反应过来，“我们大学需要游泳合格才可以毕业的吧？”
“因为我比较能装，”程辞安用手指抵住唇，“连林愈矜都不知道，麻烦替我保密。”
乔瑰意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还可以装？”
“有的时候，你越害怕什么，越不能表现出来。”程辞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深远，“这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不是吗？”
乔瑰意只觉得这自我保护机制有点反人类。
但她没再强求。
两人出了门。
活动室离他们社区办公地不算远，两人已经一起走过很多次。
走着走着，两人迎面碰上了一个东张西望的女人。
“小心！”
乔瑰意的身体贴上一具滚烫的身体，胸膛处传来剧烈的心跳声。
乔瑰意看向她的手腕，她没感觉错，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在微微的颤抖。
她皱了皱眉。
另一边，女孩发现自己差点撞到人，连连弯腰道歉，“抱歉抱歉，我没看到人，抱歉抱歉。”
两人都有些反应过度。
来不及细想，乔瑰意只是微微拍了拍程辞安的手，示意他松开。
然后看向女孩，“没事。”
她目光扫过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发生什么了吗？”
虽然盛夏已过，天气微微转凉，但围巾、手套将整个身体包住还是有些奇怪，乔瑰意甚至可以看到她眼皮上密布的汗珠，“我是这个社区的工作人员，需要帮助吗？”
乔瑰意将手中的工作牌递过去。
身上橙色的马甲像是一轮暖阳，女孩接过工作证，和本人仔仔细细对了许久，才将围巾稍稍往下拉一点，长舒了一口气。
“我......”女孩话还没说话，眼泪先夺眶而出，“我遇到变态了。”
乔瑰意轻拍着女孩的背，女孩断断续续地说，“我是住在这里的一个群租房里，我那天回家，发现一个大叔从我房间里出来，他说他是向我下铺的人借东西。”
下铺的床比的床稍微大一些，女孩经常会带着自己的男朋友一起住，所以也会有一些男士用品，她当时就没多想。
知道后来某天她摸到自己墙上多了一个洞眼，她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微型摄像头。
她和微型摄像头对上眼，吓出一身冷汗，匆匆忙忙在网上下单了一个检查微型摄像头的仪器，发现他们的浴室里也早早被人安装了摄像头。
她不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时候，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看她洗澡，她只觉得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黏腻的目光，像是附骨之毒一般，黏在她每一块皮肤上。
这段时间，她再也没敢让自己的一寸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仿佛只要露出来一点，就会有人在背后偷偷看她。
“报警了吗？”
自从针孔摄像头出世，这种偷窥偷拍就屡见不鲜，出去住个酒店都恨不得要把酒店的各处角落都翻找一遍才肯罢休。
“报了。”女孩擦了擦眼泪，但眼里浮现出更深的恐惧，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但他应该提前察觉到了，所以等警察去的时候，摄像头已经被他拆完了。”
“警察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只能先回去了。”
“然后我就在我的枕头下面发现了这个。”
乔瑰意接过纸张——
上面用鲜红的字体写着，“要是你不想让你全公司的人都看到你洗澡的视频的话，我劝你不要再报警。”
乔瑰意有些生理不适。
一些不好的画面萦绕心间，她吸了口气，“你有考虑过搬出去吗？”
女孩点点头。
她之前就是为了这里的地理位置，才选择了这家群租房，但没想到.......
“总之，我先陪你看看能不能找到摄像头，要是可以找到，至少能立个案。”
女孩拽住乔瑰意，“可...我怕。”
乔瑰意拍拍她的头，“放心，我是社区的工作人员，我可以以检查的名义去你们屋。”
“先带个路？”
女孩在前面带路，乔瑰意偷偷低下头，小声问程辞安，“你怎么回事？”
他们分明没有肢体接触，但程辞安的手仍旧抖得可怕。
“没什么。”在听女孩说偷拍的时候，程辞安的表情就已经恢复了正常，“我看她穿着奇怪，担心她掏出什么。”
他顿了顿，“我在新闻上看到过。”
乔瑰意看着将将不再颤抖的手，只是看过新闻，反应会这么大吗？
前面的女孩已经七绕八绕将他们带进了一幢黑黢黢的房子。
乔瑰意记住了门牌号，“我过会儿再过来检查。”
“你可以先去看看房子。”
女孩犹豫了一下，但对那间屋子的恐惧还是让她止了步。她低着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了句，“那你们注意安全。”
便转身匆匆走了。
等女孩走后，程辞安问乔瑰意，“你打算什么去？”
“自然是现在。”乔瑰意挑了挑眉，“如果那个变态冲上来的话，你应该对付的了吧？”
程辞安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站在了乔瑰意的身前。
乔瑰意在他背后无声笑了笑，敲响了房门。
青天白日里，大多数人尚未下班，只有一位佝偻着背，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老伯打开了门，“你们是？”
乔瑰意秀了秀身上的马甲，“我们是华熙社区的工作人员，过来检查一下房间。”
老伯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还是打开了门，“不是前不久刚检查过一遍吗？”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乔瑰意环顾着四周。
不大的一居室分出了三个房间，每个房间挤挤挨挨地放着3个上下铺的床架，几个拖线板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物品里伸出来，插上了一堆锅子、热水器，挤在几个小板凳上，动作幅度大一些都容易水漫金山，火烧赤壁。
乔瑰意头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的时候差点压抑到窒息。
别说群租房，她就连宿舍都没有住过，如今哪怕来过一两次，还是会被这样的场景震撼到。
联想到上午救援队刚刚强调过的消防知识，她没忍住开口，“这几个拖线板都注意一下，人要不在就都关了。”
老伯答得殷勤，“知道了知道了。”
他三两步走上前，关了拖线板。
乔瑰意张了张口，还是没忍住，“你们就在这做饭？”
老伯看了她一眼，“不是之前检查的时候说不让用瓶装液化气吗，这都改了。”
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于是只好闭上嘴。
乘着老伯转身，她用本子挡住嘴，对着身边的程辞安，“你有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程辞安俯下身，温热的气体拂过耳畔，“这老伯看似殷勤，但肢体上的排斥可以看出他只是想尽快赶我们走。”
“不欲多招惹是非的人，多半心里有鬼。”
有些痒，乔瑰意摸了摸鼻子。
她也觉得程辞安说得有道理，“你的意思是，他正在作案？”
程辞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背在身后的手，“很大可能。”
“针孔摄像头很小，那姑娘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应该不怕我们看出来。”
“那我们运气是好，正好来个人赃并获。”她看向卫生间的方向，“我们去那看看。”
然而这次，刚刚还一脸什么都好说的老伯却怎么样都不愿意让两人进去了。
“卫生间没什么东西吧，还需要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