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辞安还是参加了皮划艇的活动。

    坐到熟悉的大巴座椅上，乔瑰意笑着问身旁的人，“不是说会影响你的形象？”

    “既然答应做你的保镖，总不能渎职。”程辞安眼里藏着淡淡的笑意，“毕竟这位网格员小姐真的非常能惹事。”

    乔瑰意手上，几个凯蒂猫的创口贴显得异常显眼。乔瑰意翻看着自己的右手，“只是几个小创口而已，再晚一点都要愈合了，有必要贴创口贴嘛。”

    “今天是水上项目，有可能会沾水，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程辞安戳了戳创口贴上的凯蒂猫，布料摩擦过快快要结痂的创口，带出阵阵痒意，乔瑰意带着手躲了躲，“那有必要用这么可爱的创口贴嘛？”

    今天一去活动中心就被好几个小姑娘围住，拉住她的手，七嘴八舌地交谈着她们家里有多少多少个凯蒂猫。

    女孩子们甜美的嗓音凑在一块，听得她头昏脑胀。

    程辞安想到那个画面，用手掩了掩唇角的笑意，“抱歉，家里只有这款。”

    乔瑰意狐疑地看着他，“你平日里用这种款式？”

    “......”程辞安本人就不是个用创口贴的人，仔细翻遍了整个家也就找到了这款，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创口贴的来历，“好像是买什么药的时候赠送的。”

    说到药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什么，呼吸停了一瞬，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乔瑰意没发觉什么异常，只纠着他问，“也就是说，你也不是个用创口贴的人？”

    程辞安的眼神又回到那双搭在前排座椅后背的手，“只是觉得这双手要是留疤了有些可惜。”

    乔瑰意见惯了自己母亲每天莳花弄草，呵护得白皙修长宛如少女般的手，并不觉得自己这双敲键盘、搬水搬物资的手有多么金贵，“你不懂，疤痕是女人的勋章。”

    “哦？”程辞安身体微微压下，用指腹划过她的面颊，用刻意压低后的嗓音道：“这样也接受嘛？”

    清浅的呼吸拂过面颊，带着脸颊上指尖的温度也灼热起来，乔瑰意呼吸一滞。

    她故作轻松地扭过头，“可以啊，进步很快啊，你都能反过来调戏我了。”

    她将指腹也按在程辞安的脸，“来啊，看最后讨饶的是谁？”

    最后两人都没落到好。

    秋初的温度要死不活得热着，乔瑰意脱掉外套，在脸上扇了扇。

    程辞安头转向窗外，“好像快到了。”

    “这么快？”乔瑰意探出半边身子，手滑过大腿根部，撑到座椅上，感受到身侧身体的僵硬，乔瑰意唇角勾了勾，才若无其事地回过身，“好像是哦。”

    掌心尚存着一丝余温，想到刚才一闪而过的坚实触感，她流氓似的开了口，“锻炼得不错。”

    自从她住进程辞安家里，她发现这个人自律得可怕，每天她起床上班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晨跑完做好早餐在餐桌前等着她了。

    “每天跑步看来真的有用。”

    程辞安举手投降，“我认输。”

    在撩人这方面他永远比不过乔瑰意。

    乔瑰意发完票，就将人交给了教练。

    她找的这家皮划艇公司承办过多次这样的活动，配备着专业的教练和救生员，并不需要她来操心。

    活动不知道举办得算不算成功。

    说是比赛，但大家都是新手，能手忙脚乱得划起来已经算不易，最后乔瑰意给每个人都发了点小奖品，权当是参与奖。

    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起来意犹未尽的样子，也算是......小小的成功了吧。

    乔瑰意翻看着手里的照片，翻船落水的大哥，在船上笑闹着“爸爸掉水里”的小女孩，滋着水枪的孩子们，还有......某个太阳伞下，对着电脑的程辞安。

    照片里的他看起来和一旁嬉笑的场景看起来格格不入，工作中的程辞安，嘴角歇下了往日唇角惯有的笑意，沉静认真的脸上带上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又诡异地和万家灯火融合在了一起。

    乔瑰意敲了敲屏幕，莫名觉得这样的程辞安才是真实的他。

    她看向身旁，她早就发现程辞安不太用社交软件，但今天应该是为了工作，于是难得的在车上玩起手机来。

    一直快到终点，飞快移动的指尖才慢慢停下来，乔瑰意好奇地望了两眼，还是没忍住开口，“你之前说你不在金融行业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数据分析。”自从发生过那件事后，他就不在出现在台前，只承接一些幕后的分析工作。

    好在他专业素质够硬，一开始还需要托林愈矜帮忙介绍，到后来客户发现他做出的数据总能针砭时弊、切中要害，来找他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价格也越报越高，“好在勉强能糊口。”

    “你可比我厉害多了。”想到上次乔清许说得“找一个出门让你花钱的男人”，她撇了撇嘴，“我都糊不了口。”

    “大小姐糊口的要求比较高。”社区的月薪不高，可能都不够大小姐一晚上的酒钱。

    “滴——”

    手机发出清脆的消息提示，程辞安打开手机，眸子暗了暗。

    乔瑰意凑近，“怎么了？”

    程辞安切回数据分析的页面，“还有些数据要处理。”

    乔瑰意看着满屏的数字，只觉得天花乱坠，“你加油。”

    程辞安低头，“嗯。”

    到了社区，程辞安帮乔瑰意搬完水，两人同时开口：

    “我——”

    “我——”

    相视一笑，程辞安先开口：“你先说。”

    乔瑰意指了指楼上，“我要上去导个照片。”

    程辞安也晃了晃手机，“没事，我在楼下等你，正好刚才的数据还没处理好。”

    等导完照片，乔瑰意下楼，但一楼大厅里却没有程辞安的踪影，拨打他的电话，但却一直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想了想刚才程辞安看到消息时的神色，料想他正忙着和雇主打电话，于是乔瑰意给他发了条消息，就先回了家。

    社区离程辞安住的地方并不算远，加之这几天程辞安送她来上班，她便悠哉悠哉地走在小路上。

    社区和华熙尚府连着一条小径，被层层叠叠的竹林所遮掩。清风拂过竹叶发出的“簌簌”声，像是大自然的催眠。

    竹林旁连着一汪碧绿的小湖。

    这湖是天然就有的，一开始开发商有想过填了它，但后来找了个风水先生说是湖面聚财，于是这湖泊便保留了下来。

    小径来到通幽处，傍晚的斜阳在湖面照出波光粼粼的影，反射在脸上，晚风在夏末的傍晚，终于带来了一点秋意。

    乔瑰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她以为是追上来的程辞安，她转身正要打身招呼，一股猝不及防的大力一把推向她。

    她下意识地想要抓点什么，然而除了几道血痕，她什么都没抓住。

    碧绿的水一瞬间淹没了她。

    她试着往上游，但很快脚腕处传来阻力。她回过身，试图用手解开水草。

    纠缠的水草在她挣扎间越绕越紧，肺里的呼吸一点点减少，但脚腕上缠住的力量却一寸寸增加。

    像是火滚过了喉咙，烧进了肺里，收紧的胸腔像是一块石头，坠得她不断往下沉。

    冒着花的水面渐渐归于平静，只剩下几个小气泡在水面上不断炸开。

    带着捉弄心态的男人渐渐意识到不对劲，他小心走过去往下看了看，但除了幽深的水潭，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汗从脸颊处滑落，他紧了紧自己的鸭舌帽，匆匆离开小径。

    慌不择路中，他撞到了一个人。

    肩膀被撞得火辣辣的疼，他咒骂了一声，不知这人吃什么长大的，但还是快速低下头捡起鸭舌帽，跑远了。

    程辞安看着他帽子底下眼熟的脸，心一跳，不好的预感传来，飞快地沿着男人来时的路径跑去。

    岸边嶙峋的石头上，挂着一副他熟悉的黑边眼镜。

    血从四肢百骸倒流回心脏，程辞安想也没想，跳了下去。

    乔瑰意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艰难地张开嘴，妄图呼吸到一丝空气，然而除了四面八方冰冷的水从身体里穿过，什么都没有。

    眼前逐渐变得浑浊，迷迷糊糊间，她感到一个身影跳了下来。

    下一秒，她手被人钳住。

    那力道大得吓人，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乔瑰意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住。

    脚腕上的水草被人生生拽断，她被人托着，送到了水面。

    她大声地、贪婪地呼吸着。

    眼前一片昏暗，整个世界只剩下剧烈地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慢慢有了焦点，冰冷僵硬的四肢开始回暖发麻，但心脏的鼓噪声依旧充斥着整个耳膜。

    乔瑰意死死地搂住程辞安地脖子，透过紧贴着的胸膛，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心跳不止有她的。

    她被程辞安带上了岸，来到远离岸边的椅子上，程辞安将刚才随手扔在岸边的衣服给她披上，自己则随意地坐在地上，握住她的手。

    白色的T恤淌着水，在地里蓄出一块小型的洼地，看着竟有几分潇洒不羁的落拓感。

    熟悉的香味包裹住全身，带来了难以言欲的温暖，乔瑰意扯了扯嘴角，“你是真不适合白色啊。”

    ——每次穿白色都会被淋湿。

    发顶被轻轻揉了揉，“不想笑可以不笑。”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微微用力，似是安抚，“在我面前可以不用伪装的。”

    鼻腔突然涌出一股酸涩，乔瑰意仰起头，飞快地眨了眨眼，“反正骗不过你。”

    她垂眸，对上程辞安仰头看她的眼，“你还说你怕水。”

    “比起水，我更怕你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