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从精灵森林开始就跟着我们？你……会告发我们吗？”

    “我们是朋友。或许你们也认为的话……”处于变声期的沙哑嗓音带着一声轻轻的叹息，“还有，我没有那么空的时间打探你们要去干什么。我是自己需要去一趟雪巨人的领地。”

    没有人再说话，尤娜挪动自己的身体，在哥哥的身边找到最舒适的位置闭上金色的眼睛：“林内娅姐姐，北地是冰冻的流亡苦寒之地，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要陪我们去这种地方呢？”

    林内娅望着漫天遥远的、毫无指望的星子：“每块土地都有忠诚、热爱的信徒，只是我们并非原住民罢了。我们的流亡，他们的理想乡。”

    “那姐姐你来自哪里呢？”

    是啊，我来自哪里呢？

    林内娅被尤娜轻轻的呢喃击中心脏，遥远故土石头打击泥土的声音震耳欲聋。

    “或许是安赛斯国边陲佛里安小镇……”的难民区吧。

    林内娅在迷迷糊糊中入睡，直至海浪声将她拍醒。死亡之海是永远的黑夜，星子依旧在天上闪着微弱的光。

    “阿欠！”一个激灵。刚睡醒比睡前冷了好几度，林内娅把手伸到胸口取暖，炽热的火焰在吊坠里尽情燃烧，透过炼金术师制成的魔纹水晶，持续输出温暖适宜的热量。

    尤娜还在睡，远处海岸边阿利克正在尝试起锚。精灵一族的制箭技术精良，材料厚重，昨晚他将几乎所有的羽箭扎成一捆，连接绳索，沉入浅滩扎进泥里。

    刚把锚收起，船随着波浪猛烈晃动，渐渐回归平稳。

    林内娅拍醒尤娜，向他走去。船边的水面上咕噜咕噜冒出一连串的气泡。随即一个金色的脑袋从水面下钻出来。

    “快上来吧。”夜色中的水面可见度有限，阿利克招呼着海登上船。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游泳！”尤娜揉揉困倦的眼睛，惊叹，“好棒呀！”

    精灵擅长飞行，敬畏海域。海登手臂一撑，从水里跳到穿上，翅膀快速扇动，溅了阿利克一身。

    “海登！”阿利克嫌弃地甩掉翅膀上的水珠，一把将他拎到船尾角落，把边上的木桨抛到他怀里。

    林内娅脚尖点地，轻盈地落到木船上。等到几人上来，船下沉了几分，。

    木船轻轻摇晃，开始航行。没多久，林内娅的脚尖凉凉的，黏糊糊不舒服，于是指尖放出一小团神力，低头向下照明。木船底部已经渗进了薄薄一层海水。

    尝试挪动脚尖，轻轻划出一道涟漪：“漏水了。”

    众人顺着林内娅身边的光亮看去，海水已经漫入了一个指节，还没有没过厚实的精灵长靴鞋底，却已经沾湿了林内娅单薄的春鞋。

    海水还在像船内流。“我们快回岸上去！”阿利克当机立断，离岸边已经有了距离，风鼓吹者船帆不断向海洋深处行驶：“海登，收帆！”

    “听到没！”船尾，海登背对着大家，看着遥遥的海面。很快，所有人都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凄厉的尖叫从漆黑的海水底部传来，不自然的涟漪翻腾着海平面。

    一条长相狰狞的巨鱼跃出海面，海底强烈的音浪几乎要击穿耳膜。

    “啊……”林内娅几乎发不出声音，迅速把尤娜拉入怀里，两人蜷缩成一团，捂着耳朵。

    “海登！”阿利克咬牙在剧烈晃动的船上像船尾奔跑，迅速将呆立在甲板上的海登扑到，海怪锯齿状鱼鳍就从两人的脑袋上削过。

    吱——更为响亮的另一重海妖尖叫就在耳边响起。“救！”阿利克目眦欲裂，林内娅慌乱中看去。只见海登的脖颈像是完全断裂，失去脊椎的脑袋从上方倒看过来。苍白的脸颊露出血一样的嘴唇，里面是密密麻麻尖锐的牙齿。精灵的尖耳朵也不断变大，长出了鱼鳍的形状。

    林内娅把尤娜向自己身后一推，抬脚就赶过去。手中的神力汇聚成锋利的砍刀，不作他想，从上往下劈去。

    “吱——！”海妖吃痛，张开深渊巨口，幻化成海登的身体，在皮肉里不断鼓动，力量在它体内暴动。

    阿利克来不及观察，连滚带爬跑回去。短暂战栗，从自己手臂上掰掉被林内娅砍断的还紧紧抓着的青灰色爪子，用力丢回海里。隔着林内娅的背影看去，船尾的海登已经完全变成了海妖的形态。它的背后漆黑的海面上伸出了一条条干瘦的手臂，皮包骨头的爪子已经扒上了船檐。

    “林内娅姐姐，用火烧他们！”尤娜忍住不适，双手捂着耳朵，用力向前方喊。

    林内娅恍惚间从海妖的歌声中辨认出她的声音，混沌的脑子不容她多想，指尖就要凝聚神力，背后少年清俊覆着薄茧的手把她握住。

    “不能动！光只会吸引来更多的海妖和海怪。”此刻的他已经将船帆降下，手持弓箭，不断击退周围跃起的海怪，“海水更多了。”

    寒冷的北地，连血脉里的神力都开始变得生涩和黏腻，生成缓慢，运转困难。

    林内娅忍住恶心，用神力包裹身体，只身迎上准备占据船只的海妖。见她过来，海妖的叫声更加急促兴奋，震得林内娅一阵头晕目眩。

    恍惚间看到鱼尾离自己仅一臂的距离，脚尖点地，矫健得向左边闪开，手指并拢成刀状，避开鱼尾两侧坚硬的鳍，狠狠扎穿皮肉。还没等痛感传输到它的大脑，另一只手故技重施，直接将它的尾巴斩断。

    失去双手和鱼尾的海妖，一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向后跌入海里。浓重的血腥味在海水里化开，引得同类松开追逐木船的手，扑过去撕咬起来。

    阿利克趁机收回弓箭，和尤娜拿起船桨就掉头往回划。激烈的晃动后，木船里的水已经没过了众人的脚踝，来时的海岸已经遥远得几乎看不见。

    “哥哥。”阿利克从嘴型上隐约辨认出尤娜的轻声的呢喃。他逆着风努力划动船桨，但灌满海水的船只已经不如来时轻便，速度慢得可怜。他不想死，但是眼前的一切在阻隔他们的活路。渴望登船追逐的海妖，空中跃起准备扑食的海怪，逐渐下沉的木船，寒风中冰冷的体温……绝望的气息在三人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