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川长明

    017

    束星摇刚一睁眼就听到天空一声巨响。然后她把眼皮撑开,确认了一下,不是天空,是头顶。

    这里太黑了,她连头顶都看不见,正想抬抬脑袋左右看看,头就被冷硬的石头给磕到了。因为猝不及防,加上她动作太大,脑袋一时之间痛得厉害,束星摇抬手摸了几下,还好头没磕破。

    她暂时还没感觉出别人的气息,但是毫无疑问,她身下的骨头是真的骨头,硌得慌。

    束星摇抬手摸了摸头顶的石壁,棱线不是很锋利,可也谈不上光滑。空气里有风,还有一点雪的味道......虽然她觉得雪是没有气味的,但总觉得自己闻到了雪。

    实在太黑,束星摇把自己蹭过石壁的的手指伸到眼前看了半天,勉强看出来一层灰。

    刚刚那一下她头发上得沾多少灰啊......

    这高低得是个甬道吧,感觉风离得很远。束星摇心里计较了一下,在指尖上召出一簇火苗,往底下这么一照,立刻把火灭了。

    白花花的骷髅,关节处似乎都被擦得能晃眼。一具具跟玩叠叠乐似的。

    “这边有水。”

    黑暗里有人安静的开口,束星摇听出来了这是州主人。大致判断一下他的方位,束星摇四下摸索着从高处慢慢爬下去。用鞋踩了踩,确定是地面,束星摇双脚稳稳站定。对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她发愁地问:“能不能亮个灯啊?我眼神不太好使。”

    一片沉寂,束星摇屏气凝神,只能听见时不时的滴水声。就在她以为对方不想搭理她的时候,两侧亮起了烛光。居然真是甬道,左右各有三架足有束星摇一样高的烛台。烛台原是什么颜色已经无法辨认,因为束星摇看着就是烛台表面厚厚一层灰。

    她看了一会儿,发现蜡烛没有烛泪滴落。束星摇又把视线放远,眼珠左右转了一圈,落在州主人身上,这家伙简直在发光,比蜡烛所带来的光亮还要明亮。

    大概是因为头发吧,这个年轻人的头发是霜色的,自带柔光一样,吸睛得很。

    束星摇迈步过去,在他面前的矮桌上停下。桌子上摆了一堆竹简,有摊开的有半摊开的也有合着的,最边上的茶杯占据了一点位置,里面有半杯水,束星摇想了想,问:“你不用喝水吧?”

    州主人正在低头扒拉竹简,闻言也没有抬眼,只是嗯了一声。束星摇从这个简简单单的字里读出了那么一丝的敷衍。

    没说什么,束星摇拢了一下裙角,席地而坐,一仰头把水喝了。她把玩着那只茶杯,是白玉的质地,底部有一杆竹的图案。

    这次束星摇注意到,是他闻起来有雪的味道。

    “我叫束星摇。”束星摇定了定心神,切入正题。“那边都是,嗯,不礼貌的外来者吗?”她指了一下那边的骷髅队伍。

    “神川明。是。”

    束星摇了然,点点头。“我也要一直待着这儿直到死吗?”她很可疑的停顿一下,“不会吧?真的吧?”

    神川明抬眼,语气认真:“你已经有白头发了。”

    束星摇把木钗从发间一一抽出,然后把发带扯下来,捻了几撮头发,还真白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不死心。“那我从这里出去,头发能变回去吗?”

    他小幅度摇摇头,口吻冷静:“不能。”

    束星摇虽然觉得他白发好看,也只是因为他脸衬白。她自己这张未成年脸可不兴白发。一时之间心里难受,语气也酸涩起来:“那所以你的睫毛是天生的吗?”

    神川明点头。

    束星摇用自己无辜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把杯子放回原处。“他们在这儿多久会死啊?一般来说。”

    神川明相当清楚:“两三天。”

    “我晕了多久?”

    “两天。”

    束星摇捻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心情头一次这么沉痛。“我还想再活五六年呢......”她呆了一下,又问:“我能不能洗个头?”

    神川明神情略带着茫然,似乎是不明白世上居然还有宁愿正儿八经洗头都不肯用除尘术的修道者。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束星摇起身就往甬道外走,顺手取了一根蜡烛照明。

    甬道分叉很多,束星摇是往风声最大那一处走的。

    比起神川明那边的骷髅风格,其他地方其实还真的很正常,地上干干净净,连块石子都没有踢到。甬道窄是窄了点,束星摇尽量贴着石壁走,一路上摸过石壁的纹理,觉得都不太一样,有的粗糙,有的光滑,时有变化。

    她往回扭头看了一下,漆黑的,正常的。

    束星摇放宽心,手掌再往上摸的时候,没摸到青苔,反而摸到了湿润的流体,她凑到烛光下一看,血糊淋刺的。她有些纳闷,摸了一下能这么多血,于是举高蜡烛,踮脚往上面看。

    纹丝不动的烛焰微微照亮上方的石壁,那儿有一道隐蔽的罅隙,里面隐约有暗光,但不多,脸被穿过细缝的风一吹,束星摇觉得扫兴,退了两步,擦擦手继续往前走。

    甬道出人意料的长。是真的长。

    束星摇气得半路折返,把蜡给吹了,摸着黑往回走。

    往回走比来的时候好走得多,不知道为什么,回路很亮,亮到束星摇能看清石壁的每一处纹理。

    来的时候分叉很多,回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条道。束星摇非常轻松的回去了。

    神川明还在原地看竹简,束星摇看见是能看见,但她看不懂古汉字。她把蜡烛放回原位置,实在无聊,绕着这里转了三四圈,神川明连一句话都没给她。

    束星摇东摸摸西问问,转够了又开始说话:“小明,你应该不介意别人怎么称呼你吧。就是我想问,你是不是没去过外面?我说坎州。”

    因为两侧的烛台,所以地上是有影子的。重重叠叠的,互相交错着,她一边问一边比划两下。

    神川明回答道:“没有。”

    好乖啊感觉,问一句答一句的。束星摇对这种话少但有话必答的人最有耐心,于是弯腰在他脸前晃了两下手。“你离开坎州实际上没什么问题吧,要不要出去?”

    直觉告诉她神川明心理年龄肯定不大。虽然作为坎州主人—当然这个身份有待进一步考证,毕竟之前都是宿行霜说的不一定可信。很强是一定的,但束星摇不知道这个继承机制是什么。

    说不定是世代单传。

    她看着神川明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用很认真的语气谢绝她的提议:“不要。你先活着再说。”

    束星摇很会发掘他人闪光点,把他的话自动理解为,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死。

    她泰然自若一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到时候我再问你。”

    “对了,”束星摇忽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慢慢悠悠,“我刚刚比了比影子,发现你的手腕比我还细。”

    神川明摆出一副请继续的神色。

    束星摇继续道:“哦,我说这个是想问,你很冷吗?”一直在发颤。

    这甬道里温度其实不低的,至少束星摇一个经常感觉身体发冷的人都不怎么冷。而且神川明身上很暖和,甚至是热,但是他自己穿的很多层,也不显臃肿,但就是一直在抖,轻易察觉不出来。可束星摇是个细节怪。

    最明显的是手指,微微颤抖,都没停过。

    “有病。”神川明回答的直接。

    束星摇哦了一声,身子往前倾了些,“我给你把个脉。”

    神川明虽然看着不解,也顺从地把手递了过去。束星摇用一手托着他掌根,微凉的指尖搭在他动脉上,细细察觉真气的流动。

    神川明的掌纹很浅,束星摇漫不经心的想着,跟卢星宇的完全不同。血管也是。神川明的血管浅得几乎要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血管。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神川明问道:“你在想谁吗?”语气很平。

    束星摇收回手,如实回答:“是。我心上人。”

    神川明俯身靠近,用手指把她略微皱起的眉头压熨下来,忽然话变得多了:“拥有帝令的人不应该谈情。”

    其实这家伙很高,瘦高瘦高的那种,猛一压下来有种气势凌人的错觉。束星摇把眼微微抬起一点,看着对方蜜色的、漂亮的眼睛,中肯评价道:“你手真冷。”

    神川明坐回原位,束星摇磨蹭着往他旁边挤了挤,开始办正事问问题:“你都知道为什么还抓我?”

    神川明表现得像个受害者:“你跟神道在一起。”

    束星摇心说我还跟新秀十氏鬼混呢。不过面上到底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沉吟了会儿,换了个问题:“赤帝在弇兹氏藏着吗?”

    “衡。”神川明轻声道。

    束星摇立刻意会:“是名啊......”

    她在船上那几日,别的没多做,缠着郑应淮搞科普倒是搞了不少第一手资料。比如,龙祖被杀实是情杀,杀他的是当时以及现在修真界势力老大的清虚天首徒。

    那位首徒,怎么说呢,是个万人迷。总之是跟龙祖相爱相杀最后疯魔把他剥皮抽筋拔骨了一顿。

    如果宿行霜那句话不假,那么更久远的令主就是那位清虚天首徒了。

    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古帝被复活的事情起码从上次仙魔大战就筹划着了。就是不知道龙祖脑子怎么长的,是一团由粉红泡泡和浆糊填充的恋爱脑吗。

    束星摇话题又转了一下:“你的真气流动方式有点奇怪。入魔了吗?”

    神川明小幅度摇头,解释道:“是真气流动。你遇到的那些,是天柱上权模拟的真气。”

    她再一皱眉,怒道:“我说为什么个个都跟天才一样,原来都是作弊。”

    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字句落定,肩上忽然一疼,束星摇立刻闭上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次又是新秀哪家?还是古氏?古氏不是离得近才有反应吗?不能是宿行霜那个家伙吧,虽然他确实能刺激到自己身上的权。

    神川明挥袖拂灭烛火,束星摇的视野重新陷入黑暗。

    风声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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