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翌日清晨,两名小太监便奉太子命去德济药堂门前接林娇了。

    他们前脚刚走,喜公公来东宫传旨,说皇上召见太子和新来的童养媳花小主。

    花柒出现的时候,喜公公差点没认出来。

    昨日的脏乱小乞丐已焕然一新,华美的小宫装,整齐的容发,粉净的脸蛋,俨然一位晶莹剔透的小贵人。

    可惜额头那道长疤太过显眼。

    喜公公行过礼后,看着花柒抱在怀里的旧布袋子,笑道:“花小主,这个就别带着了。”

    花柒迅速把布袋子藏到身后,还往后退了一步,神色紧张。

    阿灵昨日便发现小主很宝贝这个又旧又脏的小布袋子,睡觉都抱着不撒手。

    “小主,奴婢先帮您收起来,待……”。

    “这是我的!”稚嫩童音脆生生地打断了阿灵的话。

    “?”

    一直乖顺安静的小女娃突然凌厉,阿灵和喜公公俱是一愣。

    换好锦服出来的盛焱刚好瞧见这一幕,小姑娘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抓着个什么东西,像防御中浑身炸刺的小刺猬。

    “太子殿下。”喜公公和阿灵忙俯身行礼。

    花柒似乎找到了时机,忙不迭的把手里的东西往怀里塞。

    奈何宫装贴身合体,根本塞不进去,她又往袖子里捅,袖子宽大些,却藏不住东西……

    浑身上下竟没有可以放小布袋子的地方。

    花柒急的一脑门汗。

    正慌乱着,手里突然一空。

    小布袋子被抽走了!

    “还给我!”她顾不上看清是谁,扑上去又抓又拽。

    只不过三两下便被制住了。

    “别动。”

    盛焱攥紧她胡乱划拉的小手,蹲在她身前。

    黑色面具冷不防近在眼前,花柒吓懵住了,眼圈一下便红了。

    盛焱似乎是盯着看了她一会,见她没有挣扎的意思,便放开了。

    他低头抽紧小布袋子的口绳,穿过花柒腰间束带,打结固定,然后牵起她的小手往外走去。

    被拉着走了很远才缓过神来,她仰头看了看前面的白色背影,低头摩挲着她的宝贝袋子,一行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爹,娘,弟弟。”心里小声喊道。

    皇宫到底有多大,花柒想象不出,她只知道跟着盛焱走了很久,脚胀疼,还痒得厉害。

    御书房外,等待通禀,花柒两只脚控制不住地来回搓地。

    盛焱低头看了她一眼。

    一对上黑色面具,花柒立刻老实,垂下头,身体不由站得笔直,脚也觉不出难受了。

    这时,御书房的门被推开。

    一位发须灰白、精神矍铄的老臣踱步而出。

    “太子殿下。”老臣躬身行礼。

    盛焱转过身,恭敬回礼。

    老臣托住他手臂,低头看向花柒,“这位是花小主吧。”

    花柒只觉这位爷爷面善,便学着盛焱的样子行礼,甜糯的娃娃音 ,“爷爷。”

    “哈哈哈……”老臣眉开眼笑。

    “陛下召见太子殿下、花小主!”里面高声传唤。

    盛焱又对着老臣行了个礼,便拉着花柒进了御书房。

    老臣站在原地捋着胡子,微微出神。

    喜公公只道他是想起了自己被“克死”的嫡孙女,便没有开口打扰,转身欲走。

    “公公。”

    喜公公忙顿住脚步,“崔老国公有何吩咐?”

    “劳烦公公帮老夫带句话给圣上。”

    ***

    屋内,花柒低垂着头,紧挨着盛焱跪在地上。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坐在上面的人道。

    盛焱起身,将花柒拉了起来。

    “抬起头。”上面的人又道。

    花柒知道上面的人是皇帝,人人都怕他,想必是很可怕的,她不敢看。

    身旁的人忽然轻摸了下她的头。

    似乎得到了安抚,花柒慢慢把头抬了起来,看清上面的人。

    那人穿着金黄龙袍,面无表情,也正注视着她。

    须臾,贤真帝眉头微蹙,摆手吩咐,“带她下去吧。”

    “是。”喜公公心知皇上这种表情便是不满,忙叫宫女引了花柒出去。

    盛焱安静地站在原地,贤真帝看了他一眼,捏着额头问喜公公:“都查清楚了吗?”

    “回陛下,都查清楚了,花小主是曾经的盛京城名医花仲府的养女,被花仲府抱回家时尚在襁褓,后花夫人又添下一子,花仲府为女儿定下娃娃亲,亲家是花仲府义弟赵阿虎,半年前花仲府被人告到顺天府,诉其贩售假药将人治死,顺天府查证属实,刑部核准,按律处斩了。”

    “这孩子是如何沦落成乞儿的?是花夫人容不下非亲之女?”贤真帝问道。

    “奴才查探到的是花仲府及夫人待养女如己出,疼爱有加,只是花仲府处斩后不久,花夫人便因伤心过度而亡,幼子不知所踪,花小主被赵家收养,只是不足一月,赵家厢房走水,花小主也不知去向,再后来,便是奴才昨日按风道长所示,在花家德济药堂门口找到花小主。”

    贤真帝听得头大,左不过就是一个大夫之女沦落成了乞儿,若非太子命格特异,此般出身怎会与皇室沾上边,他叹了口气,摆手命人退下。

    屋内只剩父子二人。

    贤真帝抿了口茶,琢磨着刚刚崔老头传给他的话,抬头看向盛焱。

    “阿焱近日习武可有心得?”

    盛焱迟疑了一瞬,如实道:“荒废已久。”

    “为何?”。

    “儿臣不喜。”

    贤真帝哼了声,“你倒不遮掩。”

    “不敢欺瞒父皇。”

    盛焱恭敬作答,他心知父皇这样问必然是已经从上书院那里得知他这半年逃避习武之事,况且他也没打算遮掩。

    “崔老国公坐镇北疆多年,边境太平,此番回京述职,朕打算派你去军营历练历练,年后同老国公同赴北疆,你可愿?”

    “儿臣不愿。”

    答得如此干脆随意,贤真帝拧眉,似要动怒。

    盛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儿臣不喜舞刀弄剑,请求父皇成全。”

    屋内陷入静寂。

    贤真帝盯着埋首在地的清瘦身板,刚进门的时候便觉得这孩子像是长高了些,算算也有许久没见自己的太子了,黑色面具下的那张脸是不是也早不一样了?他这个父亲只见过他的大儿子五岁之前的样子……

    “求父皇成全。”盛焱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贤真帝闭上眼,形容疲倦,“算了,下去吧。”

    盛焱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花柒站在御书房不远处,不停的搓着脚,又疼又痒,实在是太难受了,好想赶紧回去,回屋脱了鞋子抓一抓痒。

    终于等到太子殿下出来,她如见救星,跑过去拉住了那只微凉的手。

    “不舒服?” 盛焱一出来便见她站立不宁的摸样。

    她犹豫了下,摇头。

    沉默须臾,盛焱又问,“是不是?”

    这会儿简直是钻心的痒,她忍得眼里水雾蒙蒙的,终于小声道:“我脚痒。”

    脚痒?盛焱懵住了,这是什么病?

    见他愣神,花柒急得使劲晃他的手,“快回去好不好?”

    ***

    此时,东宫的房顶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林娇抱着廊柱哭得震天响。

    去接林娇回来的两个小太监逃命似的跑走了,再待下去耳朵真的会聋,一个多时辰了哇,这女娃真能哭!

    东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跑过来围观,没过一会,又都捂着耳朵跑开了,偌大的院子只剩阿灵和惊天动地的孩童哭声。

    “小姑娘,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哇啊……”

    “姐姐带你去换新衣服好不好?”

    “哇啊……”

    “姐姐领你去推雪球?”

    “哇啊……”

    好吧,还是等太子和小主回来吧。

    还没迈进东宫的大门,花柒便听见了林娇的哭声,她挣开盛焱的手便往里跑。

    “娇娇!”

    哭声戛然而止。

    林娇眼泪鼻涕横飞的看向来人,片刻后,“哇啊……”

    哭声更响了。

    花柒跑到她跟前的时候有点喘,“娇……娇娇,是……是我……阿柒姐姐。”

    哭声再次打住,又片刻后,“哇啊……”

    林娇抱着花柒,脏污的小脸躲到她怀里蹭,呜呜咽咽的,“那……那个人太……太吓人了。”

    “!!!”

    静悄悄忙碌着的宫女太监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这……真敢说!

    被指吓人的太子殿下没什么反应,只淡声吩咐,“去请世子过来,然后带小主来书房。”

    说完不等下人回禀便快步往书房走去。

    扶雩故意没出声,待脚步声近至门外的时候窜过去吓人。

    “嗷呜……”

    “……”

    盛焱顿了顿,旋即推开脑子有点那啥的某人径自进了门。

    “太子殿下好魄力!”扶雩似乎并没被打击到,凑上来打趣。

    “何时来的。”

    “就那个小哭包刚开始哭的时候,”扶雩靠着桌子吐了口长气,“还好我躲得快,估计那两个接她回来的小太监已经失聪了。”

    盛焱抿着茶,低头不语。

    刚刚小哭包的话扶雩在屋里听见了,他坐到盛焱对面,给自己也倒了杯茶,调笑道。

    “你这东宫的房顶没被掀掉实乃万幸,这小哭包哭功了得,胆子极小,见谁都怕,听小太监说,她是一路哭到东宫来的,真是小孩子。 ”

    这话其实是在劝慰,意思是说一个幼稚孩童的话不必当真,更不必往心里搁。

    盛焱沉默本是在想刚刚御书房边关历练之事,听他这番话,便明白了其中用意。

    “她是花柒的贴身侍婢。”

    宫规森严,从皇帝嫔妃到皇子童养媳,进宫之时只被允许带一名贴身侍婢,要想为花柒留下小哭包,只有这个身份。

    见他并无在意童言无忌之言,扶雩便放下心来。

    “哎你刚刚要找我所为何事?”

    “我……”

    正交谈间,小太监匆匆进来通禀,说花小主带着那个哭鼻子的小姐来了。

    盛焱微微点头。

    门一开,进来了三个人,花柒,阿灵,还有林娇。

    花柒紧紧抓着林娇的胳膊,像是怕被抢走。

    “太子殿下,”阿灵忙跪在地上,叩首解释,“奴婢该死,奴婢无法带林小姐去沐浴换衣。”

    “为何?”扶雩不解,抢着问道。

    “因……因为小主不肯。”

    “为何?”这次是问花柒的。

    花柒竟不自觉的用小身体挡住了林娇,看了眼端坐在上的盛焱,很小声的说:“因为水……疼……还痒……”

    “啊?”扶雩没听明白,有些茫然。

    阿灵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小主昨日沐浴一半便要出来是因为不舒服?”

    “怎么回事?”

    阿灵便将昨日沐浴时花柒的举动回禀了一遍。

    听完,扶雩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找你便是请你看病的。”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盛焱淡然开口。

    “看病不找御医,找我,真把我当成神医了?”扶雩笑着。

    “恩。”

    “谢太子殿下捧场啊。”

    盛焱不理睬他的自嘲,“脚痒,站立不宁,是何病症?”

    扶雩蹲下身,看着花柒,“可否让在下为小主诊脉?”

    看病诊脉,花柒再熟悉不过,以前爹爹每天都要给很多病人诊脉。

    眼前这个人是帮过她的恩人,是好人,于是乖乖的伸出了自己的小胳膊。

    只不过这脉刚诊上,小太监又进来通禀,说喜公公来传陛下口谕了。

    众人跪下接口谕,不出所料。

    令花柒翌日开始去惠兰院读书受教。

    这是每位皇室童养媳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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