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学宫规礼仪的这些天花柒尽心竭力,由最初的瘫累成泥很快便习以为常,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举手投足、仪态气质皆端方得体,连严苛的薛嬷嬷都赞叹不已,连连在皇后面前夸赞她灵慧通透,一点就明。

    皇后怔了一瞬后便笑着赏赐了一副点翠鎏金抹额给她。

    翌日大早阿灵便为花柒戴上了,虽然花柒觉得太过华贵招摇,不是很喜欢,但见阿灵和林娇二人跃跃欲试的模样,便没有扫兴。

    今日的孟轻婉一反常态,没有冷嘲热讽,只是瞥了花柒一眼,便径自进自己的更衣房换马服去了。

    今日是御马课,每位贵女在蕙兰院里都有自己的更衣房。

    阿灵利落地为花柒换好了衣服。

    花柒瞧着镜中的自己,脂红色窄袖马服,宽锦带束腰,黑色箍腿马靴,这不正是那日三公主的装扮,只颜色不同罢了。

    对于骑马这事,花柒从未接触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是有几分雀跃的。

    来到皇家马场,只见正中立着一位相貌清秀的男子。

    “柳学正你回来啦!”六公主小跑着迎了过去。

    “有失稳重。”与六公主同行的五公主啧了一声,转头同身边婢女说道:“你觉没觉得多日不见柳学正更俊了?”

    “他本来就俊。”跟上来的三公主听闻此话甩了下小皮鞭,也快步走了上去。

    眨眼功夫,除了傻站在原地的花柒和一脸不屑的孟轻婉,几个小姑娘全都围在了柳元身边。

    柳元没太多表情,只是对几位小贵人一一点头算作行礼。

    “柳学正倒真是永远学不会宫规呢。”孟轻婉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柳元闻声看过来,目光从孟轻婉脸上一瞟而过落在花柒身上。

    花柒已经习惯了,自进宫以来,这里的每个人善意的或不善的都会多看她几眼。

    “柳学正,那位是花小主,太子哥哥的童养媳。”六公主抢着说道。

    柳元便对着花柒同样点了点头,随后招手叫了不远处身着马服的几名小太监过来。

    “带姑娘们去牵马。”

    “是,学正。”

    姑娘们?进宫多日,花柒第一次听有人这样称呼她们,不由得多瞧了几眼这位不行宫礼的柳学正,脑中竟冒出个不怎么合宜的词来——细皮嫩肉。

    “花小主,奴才带您去牵马。”一个小鼻子小眼的太监上前来。

    “好。”

    来到马厩,其他人已经牵了马出来,身着马服的小太监跟在主子身后随时保护。

    六公主见她,随手指了指里面,“花小主你太慢了,我们都挑完了,就剩两匹在里面,不过颈间有一缕白毛的那匹看起来还不错哦。”

    “多谢六公主。”花柒恭敬地道谢。

    对于马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蕙兰院既开了这门课,这些贵女们必然是熟知的,她心中想着一会儿进去便选那匹颈间白毛的马。

    马厩里宽敞干净,果然只剩最里面的两匹棕色毛发的马,花柒走过去直接往马脖子上看,想找到有白毛的那匹。

    奇怪的是并没有。

    “六公主不是说有一匹颈间带白毛的,为何这里没有?”她转头问身后的小太监。

    小太监俯身回禀道:“许是六公主看晃了眼,奴才不记得有这样的一匹马。”

    花柒瞧着两匹鼻孔里帽白气的高头大马傻了眼,这该选哪个?

    左瞧右瞧半晌后,她决定摸马鼻子,哪个肯乖乖任摸便选那个。

    结果两个都不太友善,最终她选了没对她喷鼻涕的那匹。

    一番磨蹭回到马场上时,其他人早已骑着各自的马在悠闲地溜达,柳学正接过小太监手中的缰绳,问花柒:“花小主此前可否骑过马?”

    花柒摇头。

    “无妨。”柳元轻轻抚摸了几下马脖子,随后退开身子示意花柒过来,“小主先与它熟识熟识。”

    花柒走过去,学着柳元的样子将小手放到马脖子上,见马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摸起来,马脖子热乎乎的很有趣,而马似乎也很愉悦这种抚摸,不像方才在马厩那般凶。

    摸了一会后柳元叫花柒同他一起牵住马缰绳引着马向前走,最初她是怕的,总觉得那大家伙就要踢到她了,围着马场走了两圈后见那马很乖顺才放松下来。

    于是柳元开始教她上马。

    第一次坐在马背上,花柒简直是惊喜交加,小心脏吓得“扑通扑通”乱跳,同时又觉得爽快。

    柳元拉着缰绳带着她遛了几圈,然后将缰绳交给她自己拉着又遛了几圈,确信过关了,才完全交由她自己。

    花柒便同其他人一样,坐在马背上围着马场悠闲地散起步来。

    她不知道,原来高处的感觉这般奇妙,还不用自己走路,看起来吓人的马儿也并没那么可怕,还乖顺的很。

    “花小主!”六公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么快你便能骑马啦!”

    花柒侧头看她刚想回话,突然有个什么东西从右侧飞了出来,紧接着便是马儿惊恐万状的一声嘶叫,前蹄腾空而起,随即便是发狂般的横冲直撞,马场上顿时尖叫声一片。

    马背上的花柒早已魂不附体,完全凭着本能死死抓着缰绳不放,她仿佛狂风巨浪中颠簸震荡的一片树叶,注定倾覆,只待下一瞬的粉身碎骨。

    然而下一瞬却有一道白光从天而降,马背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快速地拉住马缰绳向后用力,马儿又是一声嘶叫,随后稍慢了下来,却依然颠簸,身后的人伸出一只手不停抚摸着马背,马的速度便越来越慢,跑出一小段距离后终于停了下来。

    那人翻身下马,随后朝花柒伸出双手。

    花柒木然地转头,黑色面具赫然入目。

    这一瞬间她忽觉被抽走了全部力气,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盛焱手疾眼快地接住了从马上倒头栽下来的花柒,发现那一双小手已是血肉模糊。

    这时,柳元和扶雩急急跑了过来。

    柳元跪地行礼,“是臣失职,请太子殿下降罪。”

    盛焱抽出自己袖中的白巾包住花柒的手,随即抱起她疾步向马场外走去,留下的话平静简明却让人脊背生寒。

    “明日日出之前。”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若是在此之前不能查出原委给出交代,恐怕有人再也看不到之后的太阳了。

    远处,中途离开的孟轻婉,现下牵着一匹颈间有一缕白毛的马无声息地回来了,所有人都惊魂未定,没人注意到她。

    ***

    东宫的小主卧房中,扶雩正在为花柒诊脉。

    盛焱静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太医说的无二,花小主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用些安神的药调理便可,手上被缰绳勒破,外敷些金疮药,不日便能好转。”

    盛焱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扶雩掩好花柒的被子,坐到了盛焱对面。

    “阿焱,你是知道的,马受惊很正常,你不要胡思乱想。”

    盛焱似乎是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蕙兰院用的马都是千挑万选又经过特殊训练过的,不会因为一只鸟便受惊发狂。”

    “那或许是有因由的,你不是令柳元去查了吗,再说锦衣卫的高手都能有失手的时候,人尚且如此,更何况牲畜呢?”

    盛焱不再说话,只是搭在桌上的一只手紧紧攥着袖口。

    扶雩心知肚明,此前那三任童养媳的死像诅咒,像牢笼,困着盛焱,锁着盛焱,在世人眼中成了盛焱“克妻”的铁证。

    他从不信鬼神命数之类,那不过是人捏造出来危言耸听的无稽之谈,但有时他会想这东宫是不是触了哪条龙脉,为何这般不顺,一个又一个小姑娘活蹦乱跳而来,香消玉殒而去。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花柒,这个小姑娘也是个多灾多难的,但在街头挨饿受冻那么久还能有这幅身板也是难得了,兴许能改改东宫的晦运,改改盛焱的晦运呢。

    “哎,你还没告诉我,你同这个花柒到底有何渊源,此前为何托我帮她?还有她怎么就进宫了?你安排的?”

    扶雩的问话似乎触动了盛焱,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脸上的面具,不过并没有回应。

    扶雩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盛焱不会理他了的时候,盛焱开了口。

    “她救过我。”

    “啊?”

    “但她进宫不是我安排的,我知道的时候喜公公已经出宫去宣旨了。”

    “那……又是风道长算出来的?”

    盛焱顿了半晌,道:“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扶雩也想不出别的可能,毕竟前三任童养媳都是这样选定的。

    “那她是如何救的你?她如今也才六岁。”

    盛焱似乎不想回应这个问题,直接起身离开了。

    ***

    孟轻婉闺房,一个瓜子脸的小婢女神情紧张,手抖得茶水都洒在了外头。

    “丢魂了你!”孟轻婉不满的斥责。

    小婢女“扑通”跪在地上,哭丧道:“小主,柳学正正在查马……的事,会不会发现我……”

    孟轻婉嗤笑着,拈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胆小如鼠的废物,怕什么,这种事无凭无据的他能查出什么?”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只恨今日没能解气,刚进宫就敢抢我的东西,那件火狐绒披肩价值千金,她一个要饭花子消受得起吗,哼!”

    “那奴婢去东宫要回来……”

    “呸!”孟轻婉凤眼圆瞪,“你是想用她穿过的腌臜货来恶心我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滚出去。”

    小婢女近乎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东宫掌灯时分,盛焱正在书房同扶雩下棋,小太监进来通禀说柳学正求见。

    这个时辰来见,想必是有了结果,虽然无法看到盛焱的表情,但扶雩通过他不自觉握紧的手也能猜出他的紧张。

    “参见太子殿下,世子。”柳元抱拳行礼。

    “说。”盛焱道。

    “臣已查明今日马匹受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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