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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天坑之内,与世隔绝,时光兀自流逝。

    转眼间,已一月有余。

    盛焱的身子已经痊愈,在花柒的精心调理下更加强健,还在林前搭了两间小草屋。

    只是他们几乎寻遍各处,也没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这日,花柒正睡着,突然闻到阵阵香气,像是烤鱼的味道……

    “唧唧唧唧唧……”

    鸟儿气急败坏的叫声将正沉浸在美梦中的花柒吵醒。

    她不甘心地起身,揉着眼睛嘟囔道:“我的烤鱼……”

    咦?这……她鼻头微动,怎么真的有鱼香?

    扒开小草屋的门,熟悉的身影正在泉边忙碌,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似有所感,盛焱突然转过头,看到门边探出的小脑袋便笑了,举起手中金灿灿的烤鱼晃了晃。

    美梦成真,花柒吃的心满意足,小嘴油亮红润,仿佛抹了口脂。

    “想不到那里竟然有瀑布!还有鱼!”

    盛焱洇湿巾子为她擦嘴擦手,“就在林子后面,不大。”

    “那是我们唯一没去的地方,还以为那一片都是林木,”花柒说着突然想到什么,瞬间有些低落,“也就是说,我们真的出不去了。”

    如今,他们确定,这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

    盛焱安慰的摸摸花柒的头,但不及开口便被狂躁的鸟叫声打断。

    “唧唧唧唧唧……”

    花柒循声望去,随即目瞪口呆。

    只见那只整日围着他们转的花色小鸟被一根丝线系着双腿,丝线另一端系在成大人的草屋门上。

    此刻的小鸟,浑身羽毛竖起,脖子前伸,小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成大人的方向,“唧唧唧唧唧”叫得响亮急促,一副怒气冲天不屈不饶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盛焱手中收拾着炭火,随口道:“它扰你睡觉。”

    “……”

    这小鸟一直跟着他们,确实是挺吵的,几乎每天花柒都是被它叫醒。

    “经过成大人的……教训,它应该知错了,成大人放它一马?”花柒拉着盛焱的胳膊晃。

    盛焱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起身朝小鸟走去。

    解绳子的过程中,小鸟出奇的安静,简直是乖顺。

    花柒坐在原地看着他们,只见绳子一松,成大人未及起身,那小鸟便猛然跃起,在成大人头顶急速盘旋了几圈后,冲上旁边的古树,站在枝丫上往下探头探脑。

    “唧唧唧……”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柒听着它的叫声与方才不同,不仅轻快了,似乎还有些……得意?

    正琢磨着,她看见成大人黑着脸走回来。

    定睛细瞧……

    忍了又忍,花柒还是没忍住,笑倒在地,“哈哈哈……”

    盛焱看了眼笑成一团的花柒,俯身捡了些小石子,冲着古树打,吓得枝头的小鸟唧唧乱叫,满树乱窜。

    一时间,一鸟一人闹得不可开交。

    花柒直笑到肚子痛,最终出手制止了这场“战争”,脱下盛焱的外袍拿去瀑布处洗了,她可不想在掺有鸟便的温泉中沐浴。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日子就这样向前行进着。

    于花柒而言,这是自她成为孤女以来最开心的时光,她可以和心上人一辈子待在这里。

    但她无法安心,更不甘心,爹娘的冤仇未报,失散的弟弟生死不明。

    她时常在梦中惊醒,醒来后便是难以言喻的痛楚,愤怒而无力。

    为了不让盛焱担心,她将心事牢牢掩藏,若真是天意如此,何必多一人日夜烦忧。

    这天,花柒一早醒来便没见盛焱的人影,只小花在草屋前吃果子。

    小花便是那花色小鸟,这小鸟已经跟他们形影不离了,花柒猜测它是失去父母的幼鸟,大概把他们当做家人了吧。

    失去什么便会渴求什么,人如此,鸟兽亦然。

    看着小花,花柒又想到了爹娘,想到了弟弟,想到了她曾经温暖的家,不禁落下泪来。

    突然,小花羽箭一般窜上了屋顶,快得花柒都没看清,吃剩的那果子在原地乱晃。

    花柒迅速擦掉眼泪,挂上笑容,扭头看来人。

    “你去哪啦,一早不见人影。”

    盛焱背着手走过来,目光落在花柒微红的眼睛上。

    花柒不着痕迹地扭开头,指着小花告状,“我一醒便瞧见小花又偷吃果子了。”

    闻言,小花“唧唧唧”吵闹起来,听起来如诉如泣,不知是在否认还是在控诉花柒出卖朋友的“恶行”。

    此时的花柒是有一丝丝的愧疚,但为了不让盛焱看出端倪,只得暂且委屈一下小花了,回头她定用十条小鱼来补偿。

    然而盛焱并没有理睬这些,只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戴在了花柒头上。

    “花冠?好美!”花柒惊喜,“你做的?”

    “嗯。”

    花柒跑到泉边,水中映出她戴花冠的模样,“你一早就是去做这个了?”

    “不是。”

    “那是做什么了?”花柒索性坐在泉边,望着里面的自己左照右照。

    “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成大人轻功了得,眨眼间,花柒便从泉边飞起又落定。

    前后左右瞧了真切,花柒的震惊无法言喻,因为此刻的她正坐在十几米高的树上。

    这树屋搭在古树三条粗壮的分枝间,比他们泉边的草屋还要宽敞,有顶无门,此处风景几乎尽收眼底……

    登高望远,花柒痴痴地看了良久,这些日子积郁在胸中的忧烦不自觉散了大半。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她自以为藏得严密的心事早被他看在眼里,记挂在心上,从秋千到花冠到树屋,从每日变着花样的饭食,他在竭尽所能地哄她开心。

    花柒不知道眼泪是何时流出来的,只感受到盛焱轻抚在她脸上的指腹温暖至极。

    “对不起。”他低声道。

    泪如泉涌,花柒任由它决堤,任由它袒露。

    良久,咸涩渐渐退去,一道暖光斜斜地洒过来,落在花柒心头。

    “成燕,我们成亲吧。”

    小花在枝叶间兴奋地飞来跳去,坐在她身旁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花柒一直盯着远处的瀑布,轻声道:“你不愿吗?”

    随即,花柒的脸被轻轻捧起,二人四目相对。

    “我不愿委屈你。”

    花柒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不禁笑道:“所以我要加聘礼,秋千我要鲜花环簇、花冠要双层、草屋要加宽、鲜果要一笼、烤鱼要十条……嗯还有鲜活的小鲫鱼要十条,给我小花的见面礼,记住了吗,记住了就快去准备,给你三天时间,过期加倍……”

    话音方落,花柒猛地被拉进怀里,有力的双臂搂紧了她。

    盛焱郑重地亲了亲花柒的额头,然后贴着她的耳朵,“好。”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花柒白皙的耳朵瞬间红透,热意传遍全身,连头发丝都没幸免。

    “娘子害羞了吗?”盛焱摸着花柒的头,让她贴在自己胸口,笑意自眼角眉梢满溢而出。

    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花柒不想搭理他又不想放过他,于是她鼓足勇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仰起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眼见着那人先是僵了一瞬,然后自耳根至脸颊到脖子,红成一片。

    这便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得逞了,花柒心满意足地背过身去,同小花玩闹起来,心情极好!

    半晌,盛焱脸上的热意还未消散,愣愣地杵在哪儿,看着花柒的眼神一直如水温柔。

    花柒同小花玩得甚是欢喜,盛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随手摘了些小果子,一个一个朝着小花打,每一个却不会真的打到它,但那小鸟吓得不轻,东逃西窜,吵闹连天。

    “唧唧唧……唧唧……”

    花柒扭头,发现他耳朵竟然还红着,便憋着笑转回来,任他“迁怒”于小花,心道十条小鲫鱼怕是不够了。

    接下来的几日,盛焱整日埋头准备“聘礼”,小草屋变大草屋,秋千插满花,树屋多了柔软结实的云梯……

    这一夜,花柒是抱着小布袋子入睡的,睡前她在心里同爹娘说:女儿明日要嫁人了。

    许是爹娘真的听到了她的话,给了她难得的一夜好睡,没有噩梦,没有痛楚,一觉到天明。

    不过,今日叫醒她的不是小花。

    盛焱不仅烤了鱼,熬了鱼汤,还煮了鸟蛋,这可是新鲜物,在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

    “好饱!”花柒摸着鼓起来的肚子,“你是不是起得很早?”

    盛焱抹掉她嘴角的汤渍,摇了摇头。

    “那你……”

    “是一夜未眠。”

    “啊?”花柒打量他的脸,却是看不出疲倦,“为何?”

    盛焱凑前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道:“喜不能寐。”

    今日小花也得了几条新鲜的小鲫鱼,正在一旁吃的起劲,瞧见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歪头打量了半晌,似乎在纳闷昨夜,要嫁的睡得安安稳稳,要娶的则是辗转难眠,人世间是这样的吗?

    青山绿水,似锦繁花,天地可为媒,日月可见证。

    花柒戴着世间最美的花冠,做了世间最美的新娘。

    万金聘礼,十里红妆,不及两情相悦,夫妻同心。

    盛焱抱着花柒飞上树屋,看花,看水,看鱼,看鸟,看风,看云……看到最后,世间风光无尽,彼此眼中心上唯有对面一人。

    这里的一切,亲眼见证了他们的赤诚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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