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医用棉口罩和防护面罩的宁沅看起来很好笑，姚新夏偷瞄她一眼，眼神戏谑，看归看，手里的动作却不停。
炒料，是体力活更是眼力活。
人力不断翻炒，随着锅底温度上升，原料的分子结构发生变化，手眼鼻耳协同，在最合适的时间出锅，生一分，熟一分都会影响最后的口感。
呛鼻的香味冲入鼻子和眼睛，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宁沅走出厨房，摘下面具口罩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姚新夏把炒好的辣椒倒入圆圆的簸箕，筛平整后走出厨房。
他摘下口罩，眼睛布满血丝，眼角有水汽。
“艹！”
宁沅站在一米开外的距离，对着他笑，他扬起眉毛，问了一句，“够不够劲儿？还敢来吗？”
“敢啊，有什么不敢！我就喜欢有劲儿的。”宁沅扬起下巴，一脸不服。
姚新夏冷哼一声，不自量力的丫头，辣不死你。
就像和姚新夏较劲一样，宁沅硬是耿着脖子陪姚新夏炒料，熬料，最后装桶封存。
全部做完，连毛孔里都是调料的味道。
姚新夏冲完凉，换了一声衣服下楼。
纯黑T恤，工装短裤，脚上一双黄色高帮靴，宁沅心头一动，不管男女，一切看脸，有脸有正义，无所谓锦衣华服还是粗陋布衫。
“走吧，想吃什么，我请你。”姚新夏拿着手机，大步往前。
宁沅把小包跨上，小跑跟上他的步伐。
“真的什么都可以？”
“可以。”
9月的日光，不烫脸，不扎手，天蓝如洗，一个高大笔挺的男孩和一个蓝色短发，头顶刚过他肩头的女孩并排而行，他们眉眼都是笑，脚步轻快。
***
计划两人的秋游之旅，方淮非要拉上沈重云，变成了三人行，黑色揽胜在高速飞驰，赵嘉许拉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路平稳谨慎。
恰巧赵嘉晴打电话来，和沈重云说完，又要和方淮说。
“喂，嘉晴。”方淮带着墨镜，靠在沈重云肩头恣意放松。
“小日子过的不错嘛，我还在上班……”
“你是建设祖国，我们这些闲散人员就随便耍耍咯。”
“你就会气我…方团团，谢谢你。”
赵嘉晴站在紧急通道，眼睛鼻子酸涩，她好想念母亲哥哥，还有家乡的一草一木。
“说什么呢，我都是被照顾的人，国庆能回来吗？”
“看情况吧，最多休两三天。”
“那你照顾好自己，还要腊肉吗？我给你寄，想家就吃腊肉。”
方淮是很诚恳的建议，听的赵嘉晴心头更酸。
“你个方团团，说起腊肉我就来气，行了，你们好好玩，我继续去上班。”
赵嘉晴电话收线，在紧急通道深呼吸很久才离开。
楼下一层，一个穿着黑西装系着红领带的年轻男人，一支烟夹在手里，注意到楼上的声音消失，他拿起电话，找到通讯录里标注为妈的电话，拨了过去。
发现沈重云脸色有些沉，方淮头倚在沈重云身上，手也挽的紧。
“阿姨，下个长假我们去北京看嘉晴。”
“下个长假是春节，嘉晴会回来。”赵嘉许插了一句，方淮怨念的白他一眼，直男真讨厌。
“嘉晴不在，团团在啊，我以后每周都来陪你。”
方淮说着话，头还在沈重云肩头蹭，挽着手臂的两只手圈的更紧，“你没有白喂方团团那么多鱼，我记着呢。”
沈重云笑的大声开怀，“没白喂，养的白白胖胖，还会安慰人。”
“阿姨，我真白白胖胖吗？”方淮听到胖就开始沮丧，“淮老师那么瘦，我爸也不胖，为啥我身上都是肉啊……”
“傻姑娘，你这样多好看，是不是嘉许？”
赵嘉许从中控后视镜瞄了一眼嘟着嘴的方淮，嘴角扬起弧线。
“是，方团团最好看。”
方淮瞥了一眼驾驶位方向，把两只手翻来翻去的看，还是嫌弃。
Y省的自然景观风格多样，这个周末的目的地是西南方向的大峡谷风景区。
沈重云脚不方便，徒步部分放弃，只选择漂流项目，大峡谷水流高低落差近千米，据说，在久远的年代是一条暗河，随着地质变化，最终成为一个谷地。
一条河流穿山谷而过，峡谷峭壁的山涧纷纷向下倾泻，形成水流大小，规模不同的瀑布群。
河水，峭壁，山峰、瀑布、山泉、溶洞、钟乳石，组成了整个大峡谷景区。
十多公里的漂流路线，橡皮筏载着穿了救生衣的一船人，跟着狂奔地河流飞速前进，船头两个舵手，在需要人力控制的地方飞快划桨。
河水奔腾，有湍急，有平缓，各有趣味，在湍急中感受激荡，在平缓处仰望风景。
玩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一个多小时船程，不知不觉就结束，所有人的下身湿透，上身湿了大半，又都意犹未尽。
方淮搀着沈重云，赵嘉许背着所有包，三人回到酒店换了衣服出来吃饭。
赵嘉许做餐饮后养成习惯，不管去到哪里都要探探当地最火爆的烧烤店，看能不能给自家店增加点新品或者改善下口味。
这是一家人满为患的烧烤店，因为朋友帮订桌，他们到店就吃，赵嘉许把所有特色菜都点了一份。
沈重云上了年纪，又有高血压，烧烤这些重口味吃的少。
方淮不吃东西的时候嫌自己胖，叫着嚷着要减肥，一到饭点或者看到好吃的，减肥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
赵家日常投喂，从方淮不会走路就开始，她小时候是个胖妞，赵远松，沈重云永远怕她吃不饱，赵嘉许完美继承父母的意志，只要方淮还能塞得下，说明她没吃饱。
“团团，尝尝这个。”
“团团，吃鱼，阿姨帮你刺都挑了。”
“团团，牛肉好吃。”
……
在沈重云和赵嘉许双重照顾下，方淮吃的肚子圆鼓鼓，刚到酒店就不舒服，赵嘉许出门满大街的找药房。
吃了消食片躺下，赵嘉许给她揉肚子。
“你是金鱼吗，不知道停？”看她疼的缩成一团，又好笑又心疼，一只手揉酸了又换另一只手继续。
“你和阿姨一直劝我，不好拒绝你们的好意。”
方淮脸都皱在一起，额头有隐隐的汗水。
“傻瓜！”赵嘉许把她抱在怀里，“都是我的错，以后不劝了，好点没？”
“难受……”方淮往赵嘉许怀里挤。
小时候，方淮一生病，死死缠着赵嘉许，不是抱着，就是背着，晚上必须挤在他怀里睡觉，越不舒服缠的越凶，闹的赵嘉许也睡不好，她只要他，任何人都不行。
方正则和淮妍宁感慨，这是给赵嘉许生了个女儿。
赵嘉许习惯了这样的依赖，他被挤的一身大汗，两只手揉的酸疼，仍不敢停，继续帮她缓解痛苦。
“如果还疼，我带你去医院。”
“好一点了。”
方淮脸朝里靠着他的肩膀，两只手死死抱着赵嘉许的腰，肚子一疼就烦躁，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赵嘉许被她拱的难受，身上像着火一样。
“团，我去下卫生间。”
“不行！难受！”
“马上就回来。”赵嘉许难受的要炸了。
方淮像树袋熊宝宝一样挂在赵嘉许胸前。
赵嘉许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快速冲了一个澡。
回来的时候，方淮已经睡着，蜷成一团，赵嘉许给她盖上被子，感知他回来，方淮又挤了过来，这次是抓着他胸前的衣服，脸贴在胸膛上。
方淮从半夜开始又吐又拉，赵嘉许连夜把她送进医院，三瓶药水输完，总算是止住了腹泻。
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需要住院三天。
方淮把医生的诊断书给服务站站长发微信过去，站长批了她两天假。
又和宁沅打了电话，让她如果要回九曲水就先回，宁沅听说她病了很担心，又听说她暂时回不来就决定继续待在烧烤店。
宁沅的兴奋，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
“宁沅真是疯了，她在烧烤城干上瘾了。”方淮摇摇头，难以理解。
“她是对人上瘾。”
赵嘉许坐在床边，他几乎一夜没睡，下眼皮发青，下巴腮帮一片青茬冒头。
“嘉许哥，你上来和我一起躺着。”方淮举着打吊瓶的手，挪出一片位置。
“不用，你好好打针，别动。”
“那你趴着睡会儿。”
“嗯。”
方淮住的是三人间，靠窗的位置没人，她睡中间，门口的位置是一个40多岁的大姐，大姐老公早上来看了一眼就走了，说是家里还有孩子。
大姐一直在看手机，见赵嘉许趴在床边睡着，主动和方淮搭话。
“妹子，这是你男人？”
“嗯。”
“对你真好，人也长的帅。”大姐又上下打量一下赵嘉许，脸上都是笑。
“你们是涼江过来的？”
“是。”
大姐是个自来熟，方淮有一句答一句，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几分钟，大姐见方淮不太想说话，识趣的又看起了短视频。
眼看一瓶针水即将滴完，方淮伸手去够床头的呼叫铃，够半天没够到，把赵嘉许给惊醒了。
“要打完了？”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点滴，见已经到底连忙去叫护士。
护士来到的时候，输液管里回了一段血，赵嘉许看到脸色一下就不好了，忙着问护士有没有事，听到护士说没事，表情才松弛下来。
“嘉许哥，阿姨一个人在酒店，你回去看看。”
“没事，我早上和妈说过，让她就在酒店吃饭。”
早上沈重云醒来见他们两人都没在，听说方淮连夜住院，担心的就要来看她，赵嘉许让她还是待在酒店，他们打完针就回去。
“我现在想起来，你小时候好几次半夜发烧呕吐，是不是就是积食？”
“有吗？我小时候也这样过？”
方淮脸色唇色都泛白，听到赵嘉许说起以前又来了兴致。
“好像是，都是吃完奶又吃辅食，吃完辅食又吃水果，我妈还奇怪，说团团怎么喂都喂不饱，我爸说，她要吃你就给她吃，结果把你喂到吐，就像昨晚那样。”
赵嘉许说着，捂着脸，强忍着笑，方淮见他那个样子，先是生气，最后也忍不住笑起来。
“怪不得我一身都是肉。”
“你不胖，不过确实不能再像昨晚那样吃了，现在肚子还疼吗？”
赵嘉许的手伸进被子，隔着衣服轻轻给她揉着。
“还有点疼，比昨晚好一些。”
“医生说今天禁食。”
见她皱眉，赵嘉许手上的力道又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