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

    前些天妈妈接到了一个电话,急匆匆地跑出家门,连平时必备的梳妆打扮都没有做。她回来之后,我就立刻感觉到,她连往常温柔的假面,都不愿对我和伊佐那做了,谁让小孩子这么敏感呢。

    果不其然,这天一大早,两个穿着正式的大人,来到我们家,说是我和伊佐那在日本的亲戚,要接我们去日本的ふくりいん(福利院)去住,我们不知道ふくりいん是什么地方,他们只说那个地方有好吃的和好玩的,其实我无所谓啦,虽然不太懂日语,又是异国他乡,但我和伊佐那有什么好骗的呢,即使是被骗,7岁的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艾玛甚至还说羡慕我们可以去ふくりいん,虽然我心中有些不好的猜想,但在她泪汪汪的喊着不想我们离开的时候,还是扬起笑容,和伊佐那一起对她说,“哥哥/姐姐会回来接你的”,到时候我们还一起生活。

    “伊佐那,月夜见,你们乖乖听大人的话,妈妈不忙的时候,会去看你们的”,啊咧,她,好像说漏嘴了吧,我的手被哥哥攥得越来越紧,“伊佐那要好好照顾妹妹,月夜见记得听哥哥的话”。她给了我们一个拥抱,我隐约觉得,这是最后一次得到妈妈的拥抱了,大人对小孩说谎时,根本不屑于把谎言编织得像话一点,我可不像那些好骗的臭小鬼,从菲律宾到日本,她对这段旅程的说辞一变再变,果然是要抛弃我们吧,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不是妈妈吗,不是应该爱我们的吗,心中埋怨着,我却忍不住再抱她紧一点,眼泪也不停滑落。

    从我们离开家的那一刻,哥哥牵着我的手,就再也没有送开过,好像我们都隐隐知道了,今后我们两个只有彼此了。

    陆运,海运,再转陆运,这一路上,我们明明坐着车,坐着船,我却觉得自己像个飘飘不定的货物,没有家的小孩,在独立前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不就像个东西一样随意被大人踢来踢去吗?

    坐在车上,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那个ふくりいん的大门,哈?不就是福利院吗,在菲律宾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欺骗的,反正有饭吃,有地方住,妈妈,你,在防备什么呢?可是我的眼泪怎么在掉呢。

    我沉默地跟着伊佐那下车,在走进福利院之前,伊佐那抬起手轻轻地把我的眼泪抹掉,嘛,总归是进入了新生活,总是愁眉苦脸怎么行呢。

    领我们来的两个正装大人,把我们交接给院长后就离开了,在他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连身边人的只言片语,都没听懂过。

    院长把我们介绍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们时,刚好是吃饭时间,院长走后,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就走了出来,嚣张地对我们说着什么,虽然我什么都没听懂,但他得意洋洋的嘴脸,和伸向我们的手,我看的很明白,我和哥哥对视一眼,决定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拜托,我们可不是什么乖小孩,伊佐那跳起一脚把他踢倒,我飞快把他举起扔回他的小团体,把那群小鬼通通砸翻。

    懒得和他们说些什么,反正他们也听不懂,“哥哥,快点去吃饭吧,我快饿死啦”,我仰头看了看伊佐那,发现我们都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晚上,我拉着被子偷偷跑到伊佐那床上,“还是想和哥哥一起睡觉,嘿嘿”,伊佐那紧紧抱住我,“月酱,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绝对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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