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凯在听说谭光耀回家后，他担心谭红的处境。一个魔王就要命了，更何况两个。一天清晨，牛凯和谭红进山挖竹笋的休息空挡，他们并肩坐在一块石头上，眺望着东方。
“谭红，家里如果有困难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不会有事的，我们在家各过各的。”
“那就行，不指望他们帮你，只要不找你麻烦就行。”
“他们不敢找我，不是因为有你罩着我了嘛。”谭红笑着说道。
“现在不是我罩着你，是我离不开你，直播带货全靠你。”
“那﹍是。”
谭红调皮地把声音拖的长长的，并提高了八度。
“哎，我以为弟弟会找我麻烦，但是奇怪，他从回家到现在和我相安无事。”
谭红在弟弟回家后，确实担心过。这个弟弟她是领教过的。小时候，稍有不如意就会对她和姐姐拳脚相加，要不就是扯谎撩白让爸爸揍她们，他隔岸观火。
牛凯低头抿嘴偷笑，想不到，小时候的一次警告这么管用。
“是不是你？”谭红看见牛凯在偷偷乐。
“不是，我要能见到他啊。从他回来到现在，我一次都没见过。”
谭红想了想，也是。一个屋檐下，她自己也没见过弟弟几次面。
牛凯握住谭红的手，贴到脸颊旁，亲吻。“其实有一条最佳的出路，就是离开这里，去投奔你妈。可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得分开。”
“逃跑不是办法啊。再说，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的山水是一片沃土，滋养养育了我。”
极目远眺，这片土地正在寒冬中积蓄力量，为春的到来做足了准备蓄势待发，只等春风起，新的生机将破土而出。
东方，黎明的曙光初现，天空由暗渐明，一抹红霞映衬着远处的山巅。
牛凯侧目痴痴地望着谭红。那抹红霞飞入谭红的眼中。
谭光耀怕牛凯。他俩的交集还是在谭光耀七岁以前。谭光耀打懂事起，就会欺负两个姐姐。牛凯每次听到谭润石因为儿子的‘委屈’教训两个女儿时，或是谭光耀动手打两个姐姐时，就气急。真恨不能冲进去，好好揍他一顿。牛凯一直在等机会，终于被牛凯逮到了一次机会。
谭光耀小时候是不会一个人出门的，他爸爸根本不放心，一般都是由两个姐姐护卫。如果稍有闪失，两个姐姐得拿命赔。那天谭光耀自己一个人玩，玩心重的他不知不觉中走远了。两个姐姐幸好跟着妈妈下地收麦子去了，奶奶也去了。只有他和谭润石两个人在家。猛然间他意识到离家太远应该回家，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突然从路旁的树丛里钻出来三个人。谭光耀吓得一个激灵，待定睛一看，是隔壁邻居家的三个男孩子，他心稍稍安定了下来。他怕遇到拐子，爸爸一直说，外面有拐子，专门拐小孩。
“三子，去哪儿？”
三个男孩将他团团围住。
“回家。”
谭光耀察觉到了来者不善。
“等等，我们有话说。”
“不，我要回家。”
三个男孩根本不听他说的话。
“走。”
三个男孩将他连拖带架，往后山那边去了，离村子越来越远。
谭光耀挣扎着大呼，希望有人经过，希望被爸爸听见。结果，那三个男孩高声唱了起来，他们的声音盖过了谭光耀的声音。他们一直把他带到山脚下的一个水塘边才停下。
“以后在家不准欺负你姐姐，听到了吗？你要是敢再欺负你姐姐，我们就把你扔到山里面，那里全都是狼。”
“会把你吃到连骨头都不剩下。”
“听到了吗？”
为首的是牛凯，他一脸凶巴巴的样子。
“听到了。”身单力薄的谭光耀噙着眼泪怯懦地回答。
“大点声。”
“听到了。”谭光耀快哭出来了。
“今天的事不准和家里人说，我们会天天盯着。”
可不是嘛，平时他不只一次看到，那个牛凯贼头贼脑地在他家围墙头上或门缝冒出来。他不知道牛凯要干嘛，也没放在心上。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为了他的姐姐们。
回到家的谭光耀当晚就发起烧来。谭润石奇怪啊，他一觉睡醒发现儿子不在家，他四下找了一圈后回到家推开院门，发现儿子坐在院子里，脸上脏兮兮的，神情有些呆滞。他连问了好几次，孩子都没说什么，后来紧接着就发烧了。谭润石一直疑惑，孩子是不是被脏东西吓到了？要不要找村里的大师做做法？后来孩子烧退了，人也好了精神了，谭润石才没记挂在心。
当七岁的谭光耀要去镇上住时，他开心的恨不能马上走。住到镇上后的谭光耀一直不愿回村里，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害怕牛家三兄弟，尤其是牛凯。
第二天一早，谭润石就骑车出去了。他不是去给儿子打钱，是出去躲躲避避风头。五万块啊，就这么给出去？能安稳几天？他有多少个五万？五万啊，他完全可以在集市上过半年。
蛇咬鼠，鹰叨蛇，一物降一物。
元月底，和儿子谈妥后的谭润石才回家。外面虽然没有儿子面对面的‘骚扰’，但毕竟是在漂泊，没有家自在。尤其是睡不踏实。这期间，他的手机被谭光耀打爆烫手。
‘人呢？’
‘钱呢？’
‘死哪儿去了？’
‘有种你别回来，我打死你。’
过了几天，信息又来了。
‘你来真的是不是？别叫我找到。’
‘你是作死是吧。’
‘想死？’
‘你自找的。’
听着这些特别‘耳熟’的话，反正谭润石就是不‘吱声’。他俩这样相僵持到了月底。
‘回来，我有事。’
‘我要出去打工。’
谭润石一看，打工，这是个好消息。但是，这个家伙不靠谱啊。
‘给我三万，我离开。’
离开？真的是这样的话，三万是可以考虑考虑的。谭润石静观其变，只要钱在手主动权就在手。果然儿子耐不住性子了。
‘怎么样？说句话呀。’
‘我保证拿到钱就走。’
‘我肯定是要出去的，这个破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待。’谭光耀仿佛洞穿了谭润石的心思。
谭润石觉得差不多火候了。不能逼得太狠。
‘那，我们讲定，三万，不许反悔。’
‘一言为定。’
谭润石把三万存进了儿子的卡里。但是，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过了几天后才回的家。
谭润石选了一个上午八九点回到了家。如果儿子还在家里，那就是他上当了。他还得去流浪。选择这个时间点是因为可以避免正面冲突，平时这个点正是儿子酣睡的时间，相当于正常人的半夜，打雷都震不醒的时间。
谭润石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儿子的房门是开着的，谭润石屏住呼吸悄悄伸头往里面张望，这第一眼便吓了他一跳。不是看见了儿子，儿子不在家，明显是走了。而是被别的吓到了。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狼藉，谭润石傻眼了，一地的垃圾袋、快餐盒、方便盒、奶茶杯、速食方便面盒﹍，吃完就地扔。地面、墙面、窗帘、整个房间没有下脚的地儿。房间就是一个室内垃圾场。各种微生物腐败发酵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谭润石头疼欲裂，睁不开眼。谭润石此时才明白过来，他经常闻到的一股怪味是从哪儿来的。谭润石不得不退回到了一楼，坐在楼梯上先点着一根烟缓缓。
半小时后，谭润石唉声叹气地重新回到二楼，开始了一场‘艰苦卓绝’的垃圾场清理。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粗略清理打扫了一遍。看上去，房间干净了不少。可是那怪臭味却一时无法消散。谭润石只得还住在隔壁，让‘失而复得’的爱巢先通风晾晒几天。一周后，谭润石搬了进去。天下太平，他的生活彻底恢复到从前水平。不，水平超过从前。
话说收到钱的谭光耀，立刻收拾行囊出发。在家窝了快一年的谭光耀早就憋不住了。他和他的‘伙伴们’原先是闹掰了，在出事后，居然不讲义气。但是无聊的生活、没有朋友、无法融入社会以及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特征’，让他们志同道合，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谭光耀怀揣着三万元，骑着新买的电动车来到了他们约定碰面的地点，就是镇上的广场。另外四个人早早等在了那里。一见到谭光耀，纷纷围了上来。
“哥，受苦了。”
“受苦了，哥。”
他们互相碰撞着肩膀，这是他们亲切问候的方式。
“哥，当初我们也是被逼的。”
“就是，他们不放过我们，我们没办法才那样说的。”
“哥，当时我们也没办法。”
谭光耀坐在电动车上歪头看着他们。对于过去的事，他不想再追究。他环顾一圈，他的兄弟们。视线在他们的脸上挨个扫了一圈。极具大哥风范。
“哥，你就是我们的大哥。”
“对，大哥。”
众人纷纷附和。
谭光耀又扫视了一圈，在确定自己的地位后，他才发话，“你们过得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啊。”
“唉，我爸妈让我读书，可我读不下去。同学老师全都瞧不起我。”
“我爷爷奶奶管不了我，虽然自由可他们没钱。”
看到各个脸上无奈的表情，谭光耀知道，他们几个应该差不多，都没好日子没自由。
“好，”谭光耀拿出了一个老大该有的样子来，“既然这样我们不能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了，得有计划谋略。现在是时候重振旗鼓。”
“走，大哥，房子我们都租好了，不远。”
“哥，车子给我。”
谭光耀走在了四人的正当中。一个好汉三个帮，他需要兄弟们。他摈弃前嫌搁置争议，为了共同的目标和利益，他们将重新出发。从此刻开始，他将会实现胸中的‘宏伟蓝图’，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从犯案后到现在，受够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他们看他像是在看怪物，纷纷躲避着他。在他手足无措之时，没有任何一个人给过他关心、帮助。连妈妈也抛弃了他。读书？打工？改过自新？他能吗？不，没有机会了！他要用自己的生存法则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