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调名

    沈闻笙啪的一下打开折扇,一朵风姿绰约的茉莉悄然于扇面绽开。

    “许大人,笙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用那懒洋洋的调子轻缓吐出,“其实笙儿打小就有颗读书入仕的心,怎奈此路伤神发昏,笙儿自身不争气,吃不了这苦便放弃了。”

    “但笙儿心里一直惦念着此事,尤是近来伺候的恩客们多数中举,笙儿瞧着,这心里便又泛起了苦涩。”

    沈闻笙以扇掩面,细碎的哽咽断断续续地漏出,一副巴不得让旁人知晓他万分悲痛的模样。

    他是真能演啊,只当个戏子真是屈才了。

    江寄雪对沈闻笙真是又无语又佩服。

    如果不知道沈闻笙的用意,估计她也会被他信手拈来的故事和出神入化的演技给蒙蔽了。

    不得不说,他转移注意力这招确实很成功。

    许伟生见状,眼中疑云消散,化作轻柔细雨,滋生起内心的愧意,“笙儿可不要多想,本官万无怀疑你的意思。”

    胖人权贵在一旁怜惜不已:“许大人,你看你把我们家笙儿惹的。”语气中还带上了嗔怪。

    “就是啊,笙儿想知道你就告诉他呗。”赵勇晟看热闹不嫌事大,“况且我也很想知道,大人们到底是用了何种手段,竟能让我等顺利过考,我记得当时我也就在卷上答了一二。”

    这许伟生和李达可真能捞啊,这样的都能中举……

    怪不得他们这些贫生上不了榜,这么多傻猪都被举上了树,哪里还有他们的位置。

    要是大学思政老师也能像他们一般捞一下她,她也不至于卡到59分去浪费时间补考,虽然绝大部分原因是她天天逃课嗨转酒吧。

    许伟生面露难色:“这——”

    “许兄你真是太谨慎了,不过是略施小计,在座的也皆是熟人,告诉他们又何妨?”李达抚摸着圆滚的肚子,满眼心疼地看着沈闻笙,“你也真是狠心,不看看笙儿都难过成什么样了。”

    “笙儿真的好想见识一下大人们的神威。”沈闻笙一手捂住嘴鼻,语气柔弱无比,“没承想李大人竟如此提防笙儿,怎么着,是觉得笙儿这嘴不严,还是这心不实?”

    “本官万无此意啊,笙儿不要伤神了。”许伟生赶紧起身,从衣襟中取出一块方帕递到抽泣不止的沈闻笙面前,“宝贝快些擦擦,你哭得本官心疼,都是本官的不好。”

    “笙儿就只想听一下像自己这般的能否有机会参加秋闱中举。”

    沈闻笙接过方帕,不断擦拭着浸满泪水的眼角,一对梨花带雨的眸子对上许伟生,“不知许大人可否弥补笙儿心里这个遗憾?”

    “笙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兄你仍在磨蹭。”李达心生不耐,“我是受不了了!阅卷不过一件小事,对笙儿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操控阅卷是小事?!

    这个李达可真是胆大妄为,奸邪事做多了,科举都不放在眼里了。

    江寄雪不禁攥紧双拳,腹诽这些宵小罪大恶极,对自己所做坏事不以为意。

    “是本官扫大家的兴了,那便请李贤弟为大家答疑解惑吧。”

    许伟生勉强扯起嘴角,回到座位上不再阻拦,长舒一口气靠上椅背,时不时抿一口小酒,安静地注视着李达挥袖自傲。

    “笙儿在此谢过李大人。”沈闻笙弯腰行礼,嘴角在扇面的遮挡下扯出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笙儿快请起,咱们之间不必客气。”李达抚上沈闻笙的胳膊,勉强将眼前比他高一个头的人托起,还趁机揉了一把那胳膊内侧的嫩肉。

    沈闻笙带笑咬牙切齿道:“李大人说得是。”随即起身从李达不安分的手中抽出胳膊,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对上他的笑容中暗藏着一股杀气。

    见沈闻笙被吃豆腐憋火到铁青的脸,江寄雪的唇角不觉勾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让他一直骚浪,终于遭报应了吧。

    沈闻笙偏头,对上她含笑的眸子,表情松缓下来,眼中带上一抹宠溺的无奈,对她做口型道,“不准笑我!”

    发现自己笑得有点张扬,江寄雪收敛嘴角,手指扯了一下眼角,故意气对方。

    好像还十分奏效,沈闻笙嗤笑一声,像是被她气笑了,但那笑容有种难言的温柔,看得江寄雪心烦意乱,直接低下头去。

    “碧春,把我的酒盏拿上来。”沈闻笙提裙抬腿侧身坐到方桌一角,“让笙儿敬大人们几杯。”

    沈闻笙从碧春手里接过盛了一半梅酒的银质酒杯,向李达举杯后一饮而尽。

    李达拍了拍手,眼里尽是欣赏,“好!笙儿果真豪爽,本官便不再拖沓了,这就将秋闱一事讲与诸位。”

    快讲吧,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江寄雪最讨厌一直被吊着胃口了。站到逐渐酸麻的双腿加剧了她的不耐烦。

    李达叹一口气:“本次秋闱归根到底就是个人情世故啊。光是在考场上看到各官的子弟坐那儿我这心就如擂鼓,走过去瞥一眼他们的卷子更是心如死灰。”

    笑死了,这不就是当代大学老师监考写实吗?看到自己教的学生卷面空空,两眼一黑哀莫大于心死。

    江寄雪突然觉得李达竟还有点可怜。

    “可不是吗,我都恨不得戳瞎双目,都已到侍郎位置,还得受这番折磨。”许伟生忍不住在一旁附和。

    胖人连忙给许伟生递酒,“这不争气的竖子,真是劳烦两位大人了!”

    “爹!我也是很努力的好吗?!”赵勇晟酒杯猛地拍到桌上。

    我去!这两人是父子?!

    怪不得赵勇晟一直在偷瞥这胖人的脸色行事,原来是怕自己老子啊……

    脑中莫名浮现出沈闻笙一同服侍父子两人的香艳画面,江寄雪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胖人一巴掌抡上赵勇晟的后脑,恼怒道,“你拿什么努力了?!拿你的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吗?你能中举,还不是你爹腆着这张老脸与这身官服换来的?!”

    赵勇晟仅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立即埋头下去,不发一言。

    “赵尚书此言当真折煞了下官,为大人办事是我等荣幸之至。”许伟生回敬对方一杯。

    李达陪着笑道,“是啊箴言兄,切莫和令郎动怒,令郎的过人聪颖我同许兄皆是有目共睹的。”

    赵箴言拿起许伟生为他斟满的酒杯,与他们两人举杯对饮。

    碍于规矩,沈闻笙也笑着陪饮了一杯,“那李大人是怎么发挥神威的呢?”

    这充满敬佩的语气极大满足了李达的虚荣心。

    这一烦怨得以抒发化解,李达的眉头舒展挂上得意,开始骄傲地讲述自己的阅卷手段。

    “诸位皆知皇上要求科考严格按照糊名阅卷,想要直接找出富家子弟是几乎不可能的。”

    “但是——”他得意一笑,“皇上却无法控制全部考生的字体皆一致啊。”

    沈闻笙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哦?但大人们又是如何辨别出纨绔们的字体的?”

    “这就多亏许兄了。”

    李达转头看向桌边抿着酒杯一脸神气的许伟生,“要不是许兄提前向各位官员讨来了他们子女的书信笔迹进行比对,不然即便我有神眼也难以从如此之多的卷子中区分出他们。”

    许伟生摇头轻笑:“小事而已,李贤弟不必挂齿。”

    “原是如此,大人们果真是精明强干啊。”沈闻笙拍手称赞。

    “不过,笙儿甚是为大人们担心。”他突然皱起眉头,细指点上下扯的唇角,语气中尽是担忧,“如若皇上一时兴起要查阅众考生的卷子,那大人们岂不是要露馅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笙儿可真是贴心,处处为本官着想。”李达嘴角高扯,轻轻拍了拍他的薄背,自信满满道,“笙儿尽管放心,这点我与许兄早就考虑到了,我们已经把富家子弟的卷子同那些穷鬼们的调换了。”

    “啊,可卷子上糊住的名字是无法除去的啊?”沈闻笙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语气一惊一乍。

    “笙儿这就有所不知了。”李达刮了一下沈闻笙高挺的鼻梁,“科考糊名所用之胶,是用遇热即融的特殊材料所制,再以水浸泡卷侧一刻便可除去墨水所写的名字。”

    “竟还有如此高明之法,笙儿之前闻所未闻,不愧是大人们啊,今日可真叫笙儿大开眼界。”沈闻笙花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动,口中的称赞仿佛不足以表达他的崇拜。

    不知是否是错觉,江寄雪似乎看到了对方吃惊的脸上有股愠怒在不断翻滚。

    难道沈闻笙也和她一般气愤他们的卑鄙作为?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天悯人有情有义了……

    应该是吧,毕竟这种不公平的做法总能引起人们的悲愤共鸣。

    但此人太狗,不能当作人看,谁知道他心里又在打什么算盘。

    “两位大人真是厉害,张某甚是佩服。”赵箴言起身致谢,虚浮的气调上多了几分真诚,“有两位大人照拂犬子,是张某毕生之幸,如若大人们以后有需要张某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张某绝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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