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承安侧头看向车窗上的倒影，他知道温筱宁也在看着。
“这些年，外界有不少关于我的传言，什么样的都有，有真也有假，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来问我。”
温筱宁：“……”
她没想到楼承安和林家，还有一层这样的渊源。
“你的意思是，你对林婉柔的那些刻意照顾，都是在还林文韬当年的恩情？”
楼承安停顿一瞬。
“算是吧……”
“呵。”
温筱宁短促地笑了一声。
这一刻她心里简直五味杂陈，也忽然觉得很没意思，这样不停地拉扯，让她看不到尽头。
她开始有些累了。
更何况问与不问的，其实对目前的她来说，也没多大意义了。
她在意的已经不是他对林婉柔，到底喜不喜欢，有没有感情这件事。
因为这个问题，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在意的反而是，楼承安对自己的感情，或者说他为什么，要去排斥和压抑这份感情。
所以温筱宁直接挑明了问他，“你说你对林婉柔没有其他感情？”
楼承安薄唇蠕动了几分，“没有。”
“你真的不喜欢她？”
“不喜欢。”
温筱宁紧接着就问：“那你喜欢谁？”
楼承安：“……”
男人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心底似乎有一道声音在说话，被他强行封存起来的心底，有什么东西，想要挣破牢笼冲出来。
楼承安猛地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
“咔嚓……”
他能感受到心底某道封印，忽然有了一丝裂痕，他的脑袋开始疼了。
他本能地拒绝回应这个问题。
今日的解释，已经打破了他的很多原则，他不能再继续被这个女人牵动情绪。
这样下去很危险。
楼承安淡淡地警告她：“温筱宁，你来楼家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放肆。”
温筱宁面色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所以呢？”
楼承安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他别开脸，故意不去看她，“所以我可以忍受你，在我面前耍那些小脾气，但是，你要知道分寸。”
“分寸……”
温筱宁低声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心脏像是猛地被人狠狠砸了两拳，只觉得闷闷地疼。
她忽然问：“如果今晚那个人是我呢？”
楼承安有些没听懂。
“什么？”
温筱宁重复了一遍，“我说如果今晚在二楼的那个人，被无数人围观，和耻笑的那个人，是我呢？”
楼承安脱口而出，“不可能。”
“如果就是呢！”
温筱宁加重了语气。
楼承安不明白她为何要执着于，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但他脑海中又下意识浮现出，她说的那个画面。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是吗？”
“就算是发生了。”楼承安皱眉看着她，“也没人敢乱嚼舌根，我会查清楚的。”
温筱宁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那看来你对你的婉柔妹妹，还不够了解。”
楼承安非常不喜欢，她说这句话时的讽刺表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筱宁：“我想说她因为喜欢你，所以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处处都要与我作对，让我很生气。”
“我不想做一条任人宰割的鱼，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包括我的事业和我的……男人。”
楼承安眼睫忽然颤了一下，下颚紧绷着。
静默片刻后，温筱宁缓缓道：“……既然你说不喜欢她，那今后有些事情就少做，因为我不喜欢。”
“而且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愿意这样护着她，但是我不可能对她手下留情。”
楼承安眼神缓缓沉下去。
·
距离林家的那场生日宴，已经过去了两天。
不出温筱宁的意外，林婉柔在宴会上疯疯癫癫的那一幕，果然迅速传遍了整个圈子。
林家独女在自家宅邸，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衣衫不整，结果在行至最紧要之时，忽然旧病发作，晕厥过去。
随后便引来众人围观。
而林家独女被抢救过来后，不但不解释，更是胡言乱语，矢口否认，大喊大叫。
后被男子的恋人，当场拆穿，指着鼻子痛骂她不要脸，气得林家独女再次昏厥过去。
这是目前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
虽然和事实有些出入，但该有的信息都有了，而且信息全部集中在林婉柔身上，隐去了那名男子的信息。
想必是盛家出面，压下了某些消息。
而众人也不敢议论楼盛两家，话题自然就集中在了林家，再加上姜雨欣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即使林家已经出面澄清过，也于事无补。
林家到底远离A市富豪圈太久，愿意给面子的人并不多，除了还想巴结上林家的那些旁支们，几乎全是看戏的心态。
甚至有人把林家这场豪华生日宴，戏称为别有用心的“相亲宴”。
那些比林家地位高的，看不上林家这种小人做法，很多人暗地里便断了来往。
而那些原本想攀上林家的人，眼看林家得罪了楼盛两家，也开始默默往后退了。
总之，林家这次是空欢喜一场，落得个人财两空。
林婉柔更是声誉损失巨大，据说在医院到现在还没醒。
而对温筱宁来说，这是她从小到大，收到过的最好的一件生日礼物了。
好到这两天她看楼承安都顺眼了不少。
自从上次从林家回来，在车上说完那一番话之后，楼承安就仿佛变了个人，又回到了之前那个忙碌的状态。
每天早出晚归，堂堂集团董事长，上个班比谁都勤快。
那架势让温筱宁看了，都觉得自己呆在家里吃吃喝喝，有些不务正业了。
于是她索性也如了对方的愿。
不是躲着她不想看见她吗？
行，那就干脆别见了。
这次她行李都没拿，就直接住回了公寓，反正着急的人又不是她。
不过温筱宁也不全是为了跟他赌气，才搬出去住的，而是她那个公寓确实离公司近，方便。
还有姜雨欣，上次在林家没办法找她，现在搬出来之后，两人见面就方便多了。
·
离公寓隔着一条街的，一间清吧内。
酒吧内光线有些昏暗，台上有人在轻声歌唱，女歌手嗓音沙哑充满磁性，店内不算吵闹，布置的也很有情调。
温筱宁和姜雨欣，两人面对面坐着。
温筱宁开门见山道：“生日宴上，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我们计划的来，非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去。”
姜雨欣看了眼时间，她今天是偷偷从医院里跑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
“那晚我刚一下楼，就碰上了盛逸清，当时我就觉得这是天赐的机会，得罪楼少凡，远没有得罪盛家带来的后果严重。”
姜雨欣抬眼看她，“我知道你和盛少爷是朋友，只是当时我来不及告诉你，最重要的是，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就没了。”
温筱宁眉眼一凌，“你就不担心盛家会查到你身上？”
姜雨欣摇摇头。
她低声说道：“我亲手换掉的监控，亲手安排的人，我自己清楚，就算是楼家也不一定能查到我身上。”
温筱宁沉默了。
姜雨欣又说：“而且林婉柔的手段不比我差，她只会把证据销毁的更彻底，她太自负了，压根儿就没想过谁会背叛她。”
“所以这件事，林婉柔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她谁也不会说。”
这点，温筱宁比谁都清楚，上一世她出事后，楼家也曾派人去林家老宅查过。
后续她虽没关注，但看林婉柔依旧活蹦乱跳的，就知道楼家应该是什么也没查到。
林婉柔的手段，确实干净利落。
温筱宁看着对面的女人，细看之下，其实姜雨欣的五官和林婉柔，也有五六分相似。
可惜上一世，她愣是一点没看出来。
只因这两个人的气质，实在是相差甚大，而且姜雨欣平时的穿着打扮，也和豪门世家这些不沾边。
林婉柔是那种温温柔柔，笑里藏刀的人。
姜雨欣却是那种冷静温和，不争不抢的人。
可眼前的姜雨欣却似乎有些变了，即使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她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进攻性。
或许，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温筱宁开口说：“林婉柔自负是不假，可她不是傻子，这件事她交给你去办，结果办砸了，以后你很难再取得她的信任。”
“我不这么想。”
姜雨欣唇角一弯，眼神中露出几分不在意。
“她现在自断一臂，楼心怡短时间内不会搭理她，而林婉柔又绝对忍受不了，让自己深陷舆论中心，她醒来后一定会有所行动。”
“可她身边无人可用，她只有我。”
温筱宁微微抿唇，不可否认她是对的，站在她的立场上，盛逸清这步棋，姜雨欣确实走的很妙。
Daisy得罪盛嘉珠宝，从此步履维艰，林婉柔失去楼心怡的助力，以后也就和楼家断了联系。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姐妹，足够了解，也同样心狠。
远处的舞台上，女歌手换了一首歌，那是一首摇滚音乐，曲调高亢，充满了与这个世界抗争的精神。
可惜女歌手的嗓音喑哑，一直处于低音区，反而唱出了另一股挣扎感。
仿佛身处于无形的牢笼之中，让人不停想要挣脱。
温筱宁站起身，穿上外套，今日这场交谈看来是没什么结果了。
“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你在我这里的信誉，已经彻底没了，你也不该把盛逸清牵扯进来。”
姜雨欣也站起身，她没有露出什么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
“我很抱歉。”
温筱宁走的很果断，走之前她深深看了一眼对方。
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姜雨欣看起来神色憔悴，眼周有一圈青黑色，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
与她疲惫的身躯，形成一种既违和，却又极其诡异的和谐感。
那是一种燃烧生命，所带来的刺眼的灼目。
她推开酒吧的门，阳光瞬间洒满全身，与姜雨欣这种人合作，始终都要担着一份心，那太累了。
生日宴是因为林家老宅那边，她一时半会儿插不进去手，有姜雨欣里应外合，会更轻松些。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她了。
只要姜雨欣不来找她的麻烦，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她爱怎么针对林婉柔，就怎么针对。
酒吧的门轻轻合上，大门上挂着的猫咪头像，也跟着摇晃起来。
“你会来找我的。”
姜雨欣口中喃喃自语。
她始终相信两人会是盟友，虽然她不知道温筱宁为何会那么恨林婉柔，但是无所谓。
只要林婉柔能身败名裂，她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