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佘氏,历经三朝,绵延百年,勋爵门阀,累世公卿,故而佘氏嫡支在京畿的府邸便也已延存百年。

    如葵从马车探头出来,深深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佘府,“重来一世竟又来了,我殷如葵和这佘氏大宅真是渊源颇深啊……”

    赤红的厚重实心木大门外包着泛着金光的黄铜,门扇装于正门脊桁下。门上又有三节门槛,分别为詹口砖,奇石和门槛石,而气势最为恢弘的是额枋上门簪处悬置的门匾,门匾上书的昆后培德是由佘家老祖泼墨而写,庄雅典重,以昭后人。

    昆后培德,呵,不知道佘家老祖知道自家后人这幅衣冠禽兽的德性会不会气得从祖坟里跳出来。

    佘府是整体以严格的中轴对称布局的四进四合院落,既规整雅致又端方有序。

    如葵跟着阿姊穿过深深庭院来到阿姊所居的正房,进了屋,如葵的阿姊便让贴身女使给如葵上了她爱吃的茶点果子,捻起一块枣泥糕递给如葵,“尝尝,你最喜欢吃的枣泥糕,早知你忍不住,定会来找我,我特意吩咐他们将上好的金丝小枣都给你留起来了。”

    “这金丝小枣还是你姊夫特定命人从青州寻回来的呢,个个圆润饱满,肌丰核细,最奇特的是捏开枣肉,便能看见果肉之间缕缕金丝,肉细汁多,独吃便就十分甘甜了。”

    “把着金丝小枣去核煮软,再打成枣泥。我特意在里面加了牛乳鸡卵,又趁热放了红糖,之后又做了些改动,你快尝尝与你之前吃的有何不同?”

    如葵阿姊双眼冒光面带笑意,双眸暗含期待地等着如葵的评价。

    如葵阿姊,殷如藿,如若说如葵在京畿贵女中的评价为终温且慧淑慎其身的贵女典范,声名虽高但却多多少少有些自固疏离,而殷如藿那便是诸多高门贵女梦中情姐了,她规矩却不失宽和,温柔却不乏坚韧,她总是如春风般温暖和煦却了无痕迹地关怀着周边每一个人。

    枣泥糕入口松软香甜,带有枣子特定的香浓。“唔,好松软!”如葵眼睛骤然睁大,“和常做的那种大有不同!”

    “猜猜,你阿姊我换了哪种食材?”

    “惯吃的枣泥糕多是软糯清甜,用材多是糯米粉或是木薯粉,现如今此款枣泥糕如此暄软甜蜜,味似蜜饵,怕是改用了麦粉吧,至于这甜味……里面摻了些山蜜?”

    “没错,我家如葵好毒的舌头!竟猜的一点错都没有!你若喜欢吃就多吃些,我这就吩咐后厨嬷嬷们再做些来,等你归家时带回去,带给阿母阿耶还有大兄他们尝尝~”说着便要起身,如葵一把拉住自家阿姊,“阿姊,你先别忙了,葵娘有话与阿姊说。”

    如藿一脸疑惑地看向如葵,“怎地?家中可是有事?”

    如葵拉着如藿坐了下来,握着如藿的双手,双眼认真地看着如藿,“阿姊,姊夫对你可好?”

    “嗯?怎么突然这么问?”如藿疑惑更深,满脸不解。

    “阿姊,你先回答我嘛!”如葵摇着如藿的双手撒娇道。

    “好啊,如若不好,我又怎会嫁予他?”

    “当真?”

    “当真~到底怎么了嘛,有什么不能告诉你阿姊的?”

    如葵叹了口,和阿姊坦言道:“椒被绑着送官了。”

    如藿挑眉看着自己的妹妹,“你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她伙同他人偷窃被我和傅母当场撞见,人证物证俱在,辩无可辩,既然犯了错那边自当挨罚,我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回换如葵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家阿姐了。

    “你还说嘴呢,全家上下有谁不知道,你可是为的这位美娇娘,将自己身边的婢子女使打发了一批又一批,为此,听说家里的婆子们还开了赌盘,赌的就是能不能有女使能躲过椒的迫害顺利在你身边留下来呢~”

    “纯属胡说,我身边哪只有椒一人了,那不是还有……还有……还有傅母呢嘛?!”

    “是是是,如果你为了椒,要将傅母都赶发出去,那怕不是开赌盘的事了,我们的阿母怕是要请大巫祝来祈祷做法,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邪祟上了你的身或是鬼魅夺了你的魄了!”

    “阿姊说的越发夸张了,怎会如此……”如葵嘟囔着反驳,“阿姊,你可知椒她……她……”

    “椒她想当我陪房,随我嫁到佘府来?”如藿直接将如葵未说完的话补完。

    “!阿姊你知晓?!”如葵这次真是惊了,阿姊知道椒的心思,这件事自己上辈子从未听说过!

    阿姊将手从如葵手中抽了出来,点点妹妹的额头,“指望你这个被鬼迷心窍的小呆子知晓啊,你阿姊这婚事怕是早黄了!”

    “椒她在求你之前,早已向我提过了,只不过让我给拒了。”

    “她竟直接去找阿姊了?!”

    “何止,她还曾私下拦下你姐夫直接表明了自己心意呢~”

    上一世自己的好婢女椒到底还瞒了自己多少事!真是人都不够丢的!

    如藿看着被打击的似离魂了的如葵,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所以你这一大早这急急忙忙慌里慌张地赶来佘府,就为了和我说这些?”如藿顺手倒了杯热茶递给了如葵。

    如葵接过茶,看着已然平静无波温柔似水的阿姊,真心发问道:“阿姊,这些你都知道的话,你不难过嘛?”

    如藿瞧着目露关心的如葵,心里感叹着,如葵真是长大了。

    “难过?为何要难过?你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虽说你的姐夫文思不及清河崔家小公子,才貌也不如广陵荀氏大公子,但也算是这京畿里排的上号的贵门公子了,在未与我说定婚事之前,满京畿城的闺秀们可都虎视眈眈惦记打探着佘氏公子的婚配人选呢。”

    “越好的东西事物便会有越多人喜欢爱慕,此为世间常理。”

    “人一旦心生喜爱便会想要获取拥有,便会产生七情六欲,这也为世间常理。”

    “产生欲望为多数,而满足所求为少数,人生不如意之十有八九,更为世间常态。”

    “如果明白了上述所有的道理,那么我们如何做便十分了然清晰:尽人事听天命,尽力做我们该做的,剩下的便交给巫神吧。”

    “都交给巫神了,结果你又能如何?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如葵抱着新鲜出屉还冒着热气的枣泥糕,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脑子里面还在想着阿姊说的话。

    何为情爱?

    在如葵贫瘠的对情爱的认知里,《氓》中曾言:“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

    说的就是陷入情爱的人就像疯子一般,面对的倾心相许之人,是情感依托的归宿。

    当一个人的行为举止轻易便可牵动另一人情绪心弦,就如同动物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交予他人,生死就在旁人刹那念想之间,焦虑,不安,无助,甚至是恐慌自然便会随之产生。

    而自家阿姊这……

    活了两世的如葵第一次扪心自问。

    阿姊是真的倾心于佘府大公子吗?

    还有,阿姊真的如上世自己所想那般一无所知吗?

    更有甚者,上世,阿姊她真的是因为积郁于心体弱风寒高热不退而骤然离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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