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楼，不仅是乌都城里最热闹的青楼教坊，同时也是整个大周最大的，醉人的脂粉香就算隔着一条长街也能闻到。三教九流、世家大族、各方势力在此汇聚一堂，这里不缺市井间的流言传闻，更不缺江湖上的势力勾结。

    “这里也太大了。”秦苡萣仰着头看向张灯结彩的暖香楼牌匾，不由得惊叹。她时常听闻江湖上的各方人士提起暖香楼，不过她从小就没有这些听曲儿、品茗的文雅爱好，自是久过这条街而不入。

    秦执看了一眼进进出出的人，难怪千机阁会把萧月她们安插在这些青楼教坊，这里果然是打探消息、寻得线索的好去处。

    他转头对身后的几人勾唇轻笑，单手背在身后，朗声说了一句：“走吧。”

    “走走走！”秦苡萣拉着萧月，四五个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暖香楼。

    “哎哟，这位公子听曲儿还是吃饭？”

    一进门，便有几个伙计和丫鬟围上来，争相询问秦执一行人要做什么。秦苡萣更是惊叹这暖香楼的别有洞天，灯火将暖香楼照得如同白昼、华光粲然。亭台楼阁修得精美绝伦，往后看过去，有一个极高的楼阁，那楼阁的屋顶四角挂了自然垂下的红纱灯笼，四根柱子的最顶部似乎还拉着几根粗粗的麻绳，连接着屋檐和地面。

    “这绳子...难道住着上面的姑娘是飞檐走壁上去的？”秦苡萣自言自语道。

    萧月是来过暖香楼的，所以并不怎么惊奇这暖香楼里面的模样，为了掩饰自己，她故意装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执身后。

    “听说，今晚暖香楼的花魁阳花姑娘要选一位公子与她共度一晚？”秦执从腰间摸出一张金叶子递给一位伙计。

    “原来公子是为了阳花姑娘而来，这边请，这边请。”伙计谄笑着收下了那枚金叶子，领着几人往最里面走。

    “阳花姑娘，每月都会选一位有缘人和她共度一晚。我瞧着公子有些面生，第一次来就能一睹阳花姑娘真容，真是赶了巧。”

    伙计一边走一边继续说着这位花魁，萧月自然是没仔细听的，有关商阳花的消息，她比这位伙计熟悉多了。而秦苡萣倒是津津有味，她最喜欢看的便是漂亮的东西和人，对她来说，养眼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

    “有你说得这么漂亮吗？”她持怀疑态度，要她说，她还没见过能比秦执还好看的人。

    “这个小姐您等会儿啊，见到了便知道了，跟这位公子比起来，”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执的脸，“不分伯仲。”

    几人走过去这一路，自然是吸引了不少目光，除开秦执本就穿了身扎眼的衣服外，他那张雌雄难辨的脸更是吸引了暖香楼里不少艺妓的热烈目光和一些男子的猥琐眼神。

    “公子，这个位置怎么样，最近的，能清楚地看到阳花娘子的国色天香。”

    秦执看了一眼，这位置是第一排，很是适合成为别人的目标，他直接掏出了一块金条递给伙计，“赏你了，上些你们的特色来吧。”

    那金子一瞬间就被伙计接过去藏进怀里，一闪而过的金光还是闪了萧月的眼睛一下，她看向面色平常的秦执，忍不住再次对他翻了个白眼，果真是富贵大族的小少爷，出手也太阔绰了。

    “咱们就在这里看花魁吗？不玩儿点别的？”秦苡萣拿起桌上的热茶，一边喝一边东张西望。除了这第前几排的桌椅布置得非常宽松外，后面的人几乎是挤成一团的，“都挤成这样了，还要看姑娘呢？”

    秦苡萣不理解地往人群张望，可那些人脸上都充满了喜色，她蹙眉望向秦执问道：“这能看见吗？就算看见了，人家阳花姑娘也看不见他们啊。”

    他目光落在湖中被纱幔遮住的水榭，淡淡回答到：“世人爱美，无可厚非。”

    “这也算爱美？你们读书人可真会说话，要我说，这顶多是好色。”秦苡萣剥起了桌上的炒花生。

    “公子，都上齐了，这些都是咱们暖香楼的特色点心，还有这特色蝉鸣酒。”

    “蝉鸣酒？”秦苡萣满上了一杯，端起来仔细观察，“这酒是蝉泡的？”

    那伙计笑了两声，说到：“小姐说笑了，蝉鸣蝉鸣，晚秋蝉鸣，这就是暖香楼秋天的特供桂花酿。”

    “文绉绉的，不如就叫桂花酿！”秦苡萣一口吞下，却发现这酒和普通的桂花酿确实不同，入口先是清香甘甜，回味却带有一丝苦涩。

    “这酒...好像确实不太一样...”她自顾自地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问伙计道：“那你们这儿，每个季节都是不同的酒？”

    “小姐真是聪明，再过几日，我们这儿便要上冬日的莹雪酒了，若是小姐有兴趣，届时可再来点上一壶。”

    秦苡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又分别给萧月和秦执都满上一杯，“你们尝尝，这个真的不错，味道很是特别。”

    萧月先是谢过了秦苡萣，随后便尝了一口，接着秦苡萣的话头夸着这酒，眼睛却时不时瞟一眼秦执，只见他面带笑意默默喝着酒，萧月猜不到秦执在想什么，不过，她总觉得秦执不会只是来这里喝壶酒而已，难道他这么快就查到商阳花也是千机阁的人了？

    她一边和秦苡萣十分开心的闲聊，一边同时注意秦执的动向和水榭。本来她是打算先找借口回一趟千机阁询问心头血一事的，正巧今天她来了这暖香楼，等会儿，她必须亲自问问商阳花，杀掉哑女是不是她的手笔。

    很快，在现场众人的热烈欢呼下，水榭的纱幔慢慢被撩开，露出里面一位身子曼妙的女子。只是一个背影，这些人就兴奋异常，水榭里的女子缓缓伸出自己白玉似的脚，腿脚一勾，覆盖在长腿上的纱裙便掀起一个缝隙，颇有欲盖弥彰的惑力。

    “阳花姑娘！嫁给我吧！”

    “阳花姑娘！阳花姑娘！”

    ......

    女子在水榭里一个人翩翩起舞，大多是背影，偶尔一转身，那沉鱼落雁的美貌和秋水盈盈的眼瞳更是勾走了这附近所有人的魂儿，连秦苡萣都看直了眼，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惊艳绝伦又魅惑至极的人物。

    “这...这也太美了...”她双眼紧盯着水榭中的女子，连手中的酒都忘了送到嘴边。

    一舞毕，到了台下观众送礼物一搏芳心的时候，这前几排的公子哥们，果然是有备而来的，一时间，什么‘南海夜明珠’、‘天山雪莲’、美玉珠翠，金银珠宝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了，收礼物的伙计来到萧月她们这桌的时候，秦苡萣也顺便摸了些金子给伙计，秦执也从胸口中摸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了收礼的人。

    秦苡萣本以为她们只是凑个，可没想到公布花落谁家的时候，她听到的居然是秦执的名字。

    “你你你！你给了什么，怎么选中了你？”秦苡萣急得有些语无伦次，要是被秦观知道她带着秦执玩儿这些，她回去肯定会被罚的。

    “没给什么，不过是寻常东西。”他轻笑一声，随后看向萧月，“说不定，阳花姑娘是看上了我的皮囊。”

    萧月也一脸狐疑地看着秦执，这人到底给了商阳花什么东西，还是，商阳花真就是看中秦执这张脸？她心中莫名有些吃味儿，却也暗自为秦执捏一把汗。

    她是十二岁的时候在千机阁认识了商阳花和慕失镜。这两人跟她不太一样，她们都是有家人的。商阳花的娘也是青楼妓子，不过是最下等的那种，所以她从小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只是跟着母亲生活在青楼。而她每日被欺负得伤痕累累的娘对她也并不好，非打即骂，恨不得立刻就将商阳花卖掉让她去接客，还好主上将她捡回。一同训练之时，萧月虽见商阳花每日笑嘻嘻的样子，可背后对她使的阴招暗算并不少，所以萧月也一直不怎么喜欢与她交谈。

    而慕失镜却是安静得出奇，萧月只知道她因为眼瞎被家里人抛弃在雪夜，还好其他姐姐将她捡了回来，她才找回一条性命。因她掌管镜阁，不曾出门，萧月对她印象停留在不爱说笑、忠诚可靠上，其余的萧月便一概不知了。

    “喂，你真去啊？”秦苡萣一拍桌子，起身拉住就要走的秦执。

    “姐，这叫盛情难却。”秦执饶有意味地瞥了一眼萧月。

    今晚的他极尽张扬，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比往日要夸张许多，他分明是故意让商阳花选中他的。萧月心中不爽，面上却没表露什么，倒是一旁的秦苡萣伤了脑筋。她原以为她们就是来玩玩儿的，没想到玩着玩着还把自己弟弟搭了进去，她还想阻止，却被涌过来的一群莺莺燕燕挤了出去。

    “秦执！秦执！”

    萧月大概是猜到了秦执这么做的目的，为了避免秦苡萣心急，便主动拉住了她，“苡萣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三公子既然愿意进去，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完了完了，这下回去，宗主和大哥可是要罚我的。要不我冲进去将秦执打一顿，让他跟我们回家？”秦苡萣气得在原地乱蹦，一旁路过的人群都像是在看猴子一样看她。

    而不远处，萧月注意到一些异样的危险眼光落在她和秦苡萣几人身上。这各方势力聚集之处，最是麻烦。

    萧月拉住她，小声在她耳边说：“苡萣姐，这儿是各方势力聚集之地，你若是贸然强行带走三公子，说不定等会儿咱们都出不去了。要不你先回去叫上侍卫一同在暖香楼门口守着，要是子时一到，三公子还不肯出来，你再进去将他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