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地避开路上的监控，时昕晏回到房间时才意识到，已经是后半夜了。
一旁的舍友沉沉入睡，对她的离开和归来毫无警觉。
她只是在入学的第一夜回想起了一些往事，心绪难平随便逛逛，又被山崖边的星空所吸引。
没想到会碰巧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甚至她的直觉告诉她，今天纪检部准备那么充分地想要堵人，也完全就是冲着那个人去的，而她只是无辜躺枪。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她的直觉很准。
回到宿舍的叶辰沨随手将口袋里的小玩意扔在了桌面上，下午让他抽空试用的少年江明栎见状热情招呼道：“回来了？怎么样？好用吗？”
“还行，后坐力大了点，手腕震得发麻。”叶辰沨说。
“唔，连你都嫌后坐力大，那是有点不行，我想办法优化优化。”
江明栎一边思索，一边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好半天才终于惊讶抬头：“你今天竟然不怼我？”
叶辰沨：“……”
“你刚刚遇到什么了？纪检部的人又出动逮你去了？”江明栎好奇。
“不过那也不奇怪吧？谁让你去年期中演习直接大忽悠，把周婕璇骗去当了炮灰？”
“虽然最后大获全胜，但以她的性格，肯定把你写在记仇本第一页去了。”
“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人都不敢轻易招惹纪检部的人，你倒好，直接惹毛了负责人。”
“那是损耗最小的战术布局。”叶辰沨没有一点“悔过之心”。
“行吧，”江明栎并不想跟他聊战术，“纪检部的人不至于让你放在心上，你今天还遇到什么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八卦？研究你的小玩意去吧，我睡了。”叶辰沨直接关上了灯。
“等会儿，你……”
“你再说一句，明天的炮灰人选就可以提前定下来了。”叶辰沨打断了他。
“……”
虽然叶辰沨已经大半年没有用过炮灰战术了，但江明栎思考了一下，为了折腾自己而特意调整战术这种事，叶辰沨还真能干得出来，于是只好闭了嘴。
——
第二天一大早，分组列队集合。
忽然感觉到有人停在了自己面前，时昕晏困倦地抬头，然后，思维停滞住了。
她的目光先是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扫过，停顿了片刻，又落在他肩上的标识上。
红色的，最高指挥的标志，结合他们的分组名单来看，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也不是没听过这人身上各种传奇的事迹和封神的标签，甚至他们这一届就有不少把他当作偶像的。
然而，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时昕晏已经对他一点都敬不起来了。
“……原来是你啊。”时昕晏情绪淡淡。
“又见面了，”叶辰沨似乎笑了一下，“你好像不太想见到我？”
“没错。”时昕晏也不否认。
“为什么？”叶辰沨问。
时昕晏认真地回答：“大早上的，不想影响心情。”
“……”
“好吧，但是你被分到了我这一小队，”停顿了一下，叶辰沨补充道，“昨天下午分的。”
时昕晏：“……”
昨天下午分的，也就是说在他们见面之前。
显然他不能未卜先知，自己也没有理由说什么。
“我有预感，我们会合作很愉快的。”叶辰沨眼里笑意未变。
时昕晏冷漠地用眼神回应了他六个点。
——
何文歆的战术安排一向滴水不漏，叶辰沨也没有做出任何调整。
当然，何文歆还是比较倾向于怀疑，自己发的文档他根本就没有打开看。
不过那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再说，这次双方的阵容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制定特殊的战术计划，直接强攻就可以了。
“我和江明栎带队驻守指挥部，你和赵奕轩分两队强攻。”红方指挥部门口，何文歆简单概括了一下行动安排。
“行。”叶辰沨没有异议。
“赵奕轩人呢？”江明栎打着哈欠，顶着两个黑眼圈左右张望，一副昨晚通宵没怎么睡的样子。
“他太‘吵’了，我让他直接出发，别过来集合。”何文歆淡淡说道。
“那确实，全校就他，精神力闹腾个不停，24小时不间断向四周散发‘精神污染’。”江明栎深感其意。
说罢，他又打了个哈欠，毫无心理负担地直接摸鱼钻进了红方指挥部，可能是打算补个觉先。
——
时昕晏一言不发地跟在叶辰沨身后不远。
他们闲聊的时候一点都不避开自己，自然和熟稔到让她有点微妙的不适应。
“测评等级中有单项能达到S的人，一届基本不超过五个，一般人都是B等级。”
“而所有S级的学员，都会在入学之后，与普通学员区分开来，专项管理。”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叶辰沨难得正色道：“你精神力评级S，也是同样站在巅峰的人，不用这么迟疑吧？”
“是吗？”时昕晏眼神微微一动，她其实并不清楚普遍意义上的“一般水平”。
“不过你也挺不一般的，4个D，前所未有，他们都在猜是什么特殊原因。”叶辰沨正经了没几秒，又恢复了日常状态。
“……”
时昕晏沉默了半分钟：“没什么特殊原因。”
“那不可能。近战、枪械、体能就不说了，最后那项战术素养，送分的项目。”
“十道大题，一个‘解’字给6分，闭着眼睛都能合格。”叶辰沨回头看她。
时昕晏：“……”
时昕晏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叶辰沨见状也没再深问。
想了想，直接转移话题：“等会儿应该会遇到蓝方的进攻小队，你拖住正面，我绕后把狙击手端掉，如何？”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时昕晏忍不住想起他前一天晚上那句“你拖一下，我先跑”。
应该是巧合吧。毕竟他说的方案很合理。
这么想着，时昕晏强行拉回思绪，不去多想：“可以。”
然而，她直接应下，叶辰沨却是“惊讶”了：“咦？你不是说不愿意当炮灰的吗？”
时昕晏：“……”
她真的很想一枪先把队友送走。
强忍住怒气，时昕晏冷冷开口：“不会炮灰的。”
叶辰沨笑了起来：“那你加油，合作愉快。”
——
前进了没有太久，叶辰沨停下脚步：“前面是交汇口，视野开阔。”
时昕晏明白他的意思，视野开阔，两侧有山，意味着容易藏狙。
这次模拟演习的地形有点特殊，从指挥部往外延伸，左右两条路最终汇聚到同一山谷。
从这个角度来看，对于蓝队而言，其实占优。
但两人显然都不在意这点微弱的优势。
“人都到了啊，还挺快。”叶辰沨的目光往外扫视了一圈，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忽地笑了一下。
“你看见狙击点了？”时昕晏问。
“左边山上那个黑点。”叶辰沨指给她看。
时昕晏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几眼，只觉得山上郁郁葱葱一片，哪有什么黑点。
“看得见吗？”偏偏叶辰沨还要问她。
时昕晏并不想给他得意的机会，看她是看不见，但她也有自己的办法。
时昕晏垂下眼眸，磅礴的精神力无声无形地扩散开来，方圆数里的一切都在她眼里无所遁形。
叶辰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眉头皱了一下。
然而异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瞬便消散，让人以为只是一场错觉。
“原来传闻中无所不能的叶神也会出错？”时昕晏若无其事地收敛精神力，“狙击点明明是在右后方。”
叶辰沨闻言，眼中笑意更深。
“……你是在试探我？”时昕晏微愣。
“不然怎么好直接把正面交给你？”叶辰沨朝对面山谷的方向指了两下，“蓝方带队正面出击的应该是郑岿和周婕璇。”
“不出意外的话，周婕璇会被赵奕轩拦住，而你会对上郑岿。”
“郑岿擅长近战，但精神力只有A级，你借助地形，拖住没问题。”
“注意避开对面的狙击角度，怎么样，能做到吗？”
听起来其实并不算很难，但时昕晏不知为何就是想跟他唱反调：“如果做不到呢？”
“那你就成炮灰了。”叶辰沨不假思索地回答。
时昕晏：“……”
“没关系，就算你炮灰了，赵奕轩也能勉强拖住两个人一段时间的，整体战局不会出问题，你可以躺赢。”叶辰沨继续道。
“不会炮灰的。”时昕晏打断了他。
——
叶辰沨已经动身出发了，通讯保持在开启状态，随时可以沟通。
既然任务只是拖住，又要避开狙击角度，时昕晏干脆留在峡谷口没动，以逸待劳。
山谷的另一边已经传来了响动，精神力波动此起彼伏。
而混乱之中，唯有两道精神力格外清晰。
一个一丝不苟、稳扎稳打，像是精密织就的网，每一条丝线都有迹可循。
而另一个则大相径庭。像是骤雨落在湖面，一圈圈的涟漪交杂在一起，向四面八方扩散，混乱而奔腾。
“嘶，是赵奕轩吧？乱七八糟的精神污染都飘到这里来了。”队伍中有人抱怨。
“这种无差别攻击，就应该把他丢到敌方大本营去。”另一人附和。
“打起来的时候精神污染就算了，我跟他同班，他连听课的时候都精神污染。”有知情人士叹道。
“真的假的？那怎么办？没人管吗？”旁边的人惊讶。
“他精神力S级，一般人想管也管不了吧，只能说是苦了你们同班的了。”有人同情道。
“呃，那倒也没有，”知情人士挠了挠头，“傅嘉逸大神也是和我们一个班的，他被惹烦了的时候会直接用精神力怼回去。”
“谁更厉害一点？”有新生忍不住好奇。
“势均力敌吧，然后何文歆大神会出手把两人都怼老实，毕竟……嗯，他俩不敢还手。”
“……所以，第二届仅有的三个精神力S同班？这么巧？”
“不是啊，何文歆大神是被叶神调过去的。不然每次演变到最后都会有人去找叶神求援……叶神嫌麻烦。”
时昕晏：“……”
这个学校还真是……
就没几个正常人吗？
“行了，别八卦了，郑岿已经带队到你们附近了。”通讯频道里传来叶辰沨的声音。
声音并不威严，众人却都本能地收敛了心神，严阵以待。
气氛陡然变得沉凝起来，直到这时，时昕晏才终于有了一点身处战局的感觉。
叶辰沨把指挥权交给了她，虽然只是刚入学的新生，但精神力S的评级在手，没有一个人对此有异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时昕晏甚至能感觉到，就连不远处交战的两人也都朝这里分了注意力……
郑岿的身形越过了掩体，举枪瞄准的动作只一瞬间就已经完成。
黑洞洞的枪口近在眼前，万众瞩目之下，时昕晏却不闪不避，只平静地抬起眼眸。
下一刻，强势到极致的精神力在一瞬间凝聚，气势如虹般朝对面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郑岿只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意识恍惚、行动滞涩，连扣动扳机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进行。
直到清脆的“咔哒”一声响起，胸口代表着“存活”的芯片标识被人伸手捏碎，意识才终于缓缓回笼。
从反击到淘汰，只用了短短几秒的时间，干净利落。
而他面前，陌生的少女神色沉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半点波澜。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静止了足足半分钟。
“还有后面那一队人呢。”时昕晏开口，提醒身后懵逼的队友们。
那么多芯片，总不能都让她一个人动手吧？
郑岿闻言神色一变，原来刚刚那一瞬间，她用精神力“拍晕”的竟然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身后的一整个小队！
这是正常人类可以做到的事？！
不光是他，就连不远处交战中的赵奕轩和周婕璇，都被时昕晏刚刚的爆发惊到，愣在了原地。
于是，趁此时机，“咻”地一道破空声响起，子弹擦着掩体的边缘，猝不及防地击中了赵奕轩，红光闪起，宣告淘汰。
“卧槽，偷袭！”赵奕轩后知后觉地喊道。
对面的周婕璇闻声，立刻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仗着狙击掩护，不由分说地逼近时昕晏所在的方向。
“她的精神评级是A+。”身后有人提醒道。
联盟的评级标准中，每一级差距都挺大的，尤其是越往上，S级和A级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A+又有点不同，属于不到神级但又堪比神级的范畴，强度很难通过简单的分类来评判。
在常人看来，S级爆发秒A级还是有可能做到的，但要说秒A+……那就有点不太科学了。
然而，时昕晏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漠然抬眸，透过岩石间的缝隙，几乎已经能看清对方的枪口。
磅礴的精神力悄然翻涌、蓄势待发。
就在时昕晏动手的前一刻，又是一道破空声响起，精准地击中了周婕璇的后心。
淘汰的红光闪起，周婕璇在冲击力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远处的山林间，叶辰沨放下狙击枪，朝一旁还闪着淘汰红光的蓝方狙击手沈哲涵笑了一下：“好枪，谢啦。”
“叶神客气了。”沈哲涵无奈地回以一笑。
他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自己在叶辰沨手里竟然连几招都走不过。
甚至叶辰沨还直接借用了他的枪，瞬息之间淘汰了他的队友。
自此，山谷的这场遭遇战，蓝方三人全部淘汰，而红方只被趁乱偷袭掉了一人。
局部胜局锁定，叶辰沨身上却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在望向山谷的时候，眼里多了点思索的意味。
时昕晏闭了闭眼，被战意激发的精神力逐渐平静下来。
是了，她都差点忘记了，叶辰沨可是联盟全能的传奇，狙击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四周静悄悄的，她看见通讯频道从团队切换成了个人。
随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蒙了一层山林间的雾气：“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