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倒的对质结束，刘铭淮心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
以他这几次的所作所为和造成的后果，单拎出来任何一件都是罪无可恕，更不用说加在一起了。
眼看着冯绍靖当着众人的面，将所有的资料和文件整合、上报联盟，刘铭淮知道，自己已经是站在悬崖边上，再无生还的余地了。
但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呢？
刘铭淮今年刚过30，精神力倒是勉强能达到A级——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往上攀爬、钻营的资本。
然而，到底不是部队或者军校出身，仅仅空有A级的精神力，在真正的精英面前可是完全不够看的，更不用说他们在其他方面也远胜于他。
“我还以为你会试试看，最后再垂死挣扎一下呢。”
散会之后，江明栎走到了刘铭淮面前，稍稍拦了下正要给他戴上束具的士兵，淡淡的笑意不及眼底，让人心生凉意。
“？”刘铭淮目光愣愣，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一旁的叶辰沨闻言笑道：“怎么？嫌不够，还想再揍人一顿？”
“别造谣啊，我遵纪守法，只是想‘正当防卫’一下而已。”江明栎神色坦然。
“……”
刘铭淮无言以对，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比不过的地方，还应该加上“怼人”这一项。
更可怕的是，他不仅惹不起、说不过，现在甚至连躲都躲不了了。
而江明栎显然也并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江明栎似笑非笑道，“你昨晚不是还挺自信，觉得叶辰沨是靠背景才抢了你的位置吗？”
这话一出，就连旁边的士兵都没忍住多看了他两眼。
大概是想看看到底要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而一向在意颜面的刘铭淮，忽然之间被无数道鄙夷的目光践踏，气得面色涨红。
正要反驳，刘铭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眼：“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旁边了？”
“一直都在啊，”江明栎不由觉得好笑，“你不会真以为自己的计划被撞破只是巧合吧？”
说完，江明栎摇了摇头，朝叶辰沨感慨道：“我忽然有点理解安怡谦的‘厌蠢症’了。”
“但你可能也是被她厌的蠢之一。”叶辰沨说。
江明栎：“……”
不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你忽然“攻击”我干嘛？
“你赶紧一边去，”江明栎嫌弃地挥了下手，“我感觉你在这，正当防卫发生的概率更低了。”
“你都把意图说出来了，他还会上钩吗？”叶辰沨无奈。
“不好说啊，他都这种处境了，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江明栎严谨道。
“行吧，那你加油。”叶辰沨笑了一下，还真就懒懒散散地转身离开了。
“……”
刘铭淮的神情沉默而又压抑。
无论是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还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都像针一样刺痛着刘铭淮的神经。
而暴怒之中残存的一丁点理智，也终于随着叶辰沨的离开荡然无存——
早在第一天走廊上被怼之后，刘铭淮就查过江明栎的资料。
连续三年填报的意向都是后方科研，再加上学院里的测评等级，近战B，体能C，怎么看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技术人员。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最后会来前线，但是，区区一个技术人员，在他面前叫嚣着动手，非但没有人阻拦，竟然还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刘铭淮再怎么不济，个人战斗力也一直是战区的中上水平，从来没有落下过一场训练。
难道在他们眼里，真就觉得他压根不值一提？
刘铭淮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愤怒，猝不及防地抬手握拳，狠狠地朝江明栎脸上挥去。
然而，江明栎见状一笑，泰然自若。
侧身躲过后，熟练地一招反制，“哐当”一声，毫不留情地将人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精神攻击无情地敲打在他的心口。
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攥住了心脏，濒死的窒息感涌上，刘铭淮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无边的煎熬之中，刘铭淮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道飘忽的声音。
“绝望的滋味落在自己身上，感觉如何？”
刘铭淮愕然瞪圆了眼睛，无力地挣扎、蜷缩。
冷眼看着他在地上蠕动，江明栎算准时间，在旁边人反应过来前一刻，收回了精神攻击。
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转眼之间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江明栎挑眉笑道：“你还真‘愿者上钩’啊？”
“……”
刘铭淮目光微微颤动，眼角抽搐。
——
“正当防卫”之后，江明栎明显心情好了不少。
傍晚，叶辰沨再次见到他时，江明栎正缩在走廊的角落里，摆弄着通讯器，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心里思考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叶辰沨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没去在意。
然而，江明栎却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叶辰沨停下了脚步。
“我下午闲着无聊，架了条通讯线路。”江明栎放低声音，示意他走近一点。
“……”
叶辰沨这才留意到，江明栎的选位绝佳，杜绝了被任何角度的监控拍到屏幕的可能性。
“好端端的弄这个做什么？”叶辰沨无奈。
江明栎平时还挺宅的，想想留在学院里的那些人，比较熟的也就是同届的安怡谦了。
但显然，就算再无聊，江明栎也不可能干出这种“找骂”的事。
所以……
叶辰沨走近了角落，江明栎一边将通讯线路接到他这边，一边叹道：“我是没什么想联系的人，但你不一样啊。”
“下次回去都不知道要过多久，消失这么长时间，你就不担心她……”
江明栎一副絮絮叨叨的样子，话说了一半，叶辰沨就忍不住打断道：“她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多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身边出现了其他追求者？”江明栎平静地把后半句补了上去。
叶辰沨：“……”
“哈哈哈哈哈。”难得见叶辰沨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江明栎毫无公德心地笑了起来。
叶辰沨：“…………”
“咳咳，说真的，”清了清嗓子，江明栎见好就收，“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观察了一下叶辰沨的表情，江明栎继续道：“我感觉对她有好感的人应该挺多的。虽然有些只是普通朋友，但说不定哪边就藏着一个暗中的追求者呢？”
“照你这么说，为什么之前不表现出来？”叶辰沨面无表情。
“关于这个问题，我咨询了一下某位‘专家’。”江明栎一本正经道。
“可能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太明显、太高调了，抢占先机后，很容易让其他人踌躇不前。”
叶辰沨闻言轻笑：“如果因为这样就踌躇不前……”
“这也不能完全算是‘退缩’吧，”江明栎打断了他，“也许只是性格上内敛一点，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不想主动破坏局面，只静静观察，等待合适的机会。”
“再说，感情的事情可是很玄学的，你不是还不确定她的想法吗？”
“……”
叶辰沨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时昕晏对他的态度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究竟有多不一样……
洞悉过无数战局的叶辰沨竟忽然有种无从判断的感觉。
“总之，通讯线路给你调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江明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几个小时后，深夜时分，时昕晏的通讯器忽然震动了一下，消息提示音随之响起。
这个时间点……
时昕晏疑惑地打开屏幕，一个熟悉的名字跃至首页——叶辰沨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点开一看，是一张地形图，上面还简单地用黑笔做了几个标注。
【叶辰沨：我想了想，还是觉得②号点更容易被选为突破口。】
这个话题正经而又严肃，让时昕晏一时间都没去想他是怎么搭建的通讯线路，又为什么会在深夜的时间点突然发来消息。
思索片刻后，时昕晏给出了比较严谨的回复：
【单从地形上来看，②号点的可能性是比较大，但也需要综合考量其他因素。】
【叶辰沨：嗯。】
私聊界面沉默了半分钟，叶辰沨又发来了消息：
【最近联盟内部有点乱吧？】
这话题跨越度有点大，但联盟内部的动静也的确很容易影响到战局，时昕晏没多想：
【是有点。】
又是半分钟的沉默，叶辰沨说：
【万事小心。】
“……”
时昕晏目光一顿，似乎有点明白这段对话的来意了。
无奈一笑，时昕晏回道：
【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