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捏小家伙的碎嘴。
孔方圆也不强迫，只嫌弃地把林林抱下车：“车上味重，下来坐会。”
林初也被熏得有些头晕：“这车到底运什么的？味这么重！”
孔方圆随口说：“什么都运。鸡鸭猪狗、蔬菜水果、日常用品、尸……”
孔方圆陡然噤声。
林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后的字眼：“尸什么？”
“没什么。”孔方圆避开林初疑惑的眼神。
林初看着布满黑印的拖板，又想起那浓郁的、叠叠的腥臭，还有林林下山那日在车上抠出来的指甲片。
她伸手捂住林林的耳朵，用气音问：“尸体？”
孔方圆顿了一下，点点头。
林初感到一阵难以舒缓的恶心，就在不久前她还在这个车板上睡过一晚。
孔方圆凑近车板闻了闻，低声道：“新鲜的。”
林初不想影响林林，别过脸，只做不知。
只是一会再上车，林初便非把扭成一条蛆婆子的林林塞到前排跟孔方圆一起坐。
拖拉机停在了山北的火车隧洞洞口，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大口，夹着腥气的阴风在其间不断吐息。铁轨依然埋在半人高的荒草下头一直延伸进洞里，完整挺立的茎叶昭示着昨晚这里无事发生。
“走吧。”孔方圆率先走进黑暗里。
林初站在入口的这一刻才如此清晰的感觉到冰冷的恐惧像是蛇一样紧紧地勒住了她的手脚。无数恐怖的记忆在脑海里反复盘旋。
一只温热的小手伸过来握住了林初。
“姐姐不怕！林林保护你！”
那一团热像是火一般迅速地融化了一切森然，林初牵着林林缓缓走进隧道。
连日无雨，洞口干燥平坦。孔方圆举着手电走了一会，然后突然顿住了。
“怎么不走了？”
林初进的晚，等走近了才发现手电光线的尽头是一片猩红的血水，向里一直延伸到洞穴深处。而一列侧翻的绿皮火车就静静地躺在血河里。
林初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小林林立刻便伸手环抱住她的腰，一边拍拍她的背，安慰说不怕不怕！
哒——
哒——
孔方圆偏过头：“有声音。”
他用手电环照一圈。血水平静，光线透过列车车头的玻璃窗射进车厢里，空荡一片。
“这……”
孔方圆蹲下身沾了一点水闻了闻。
林初：“我上次来这里还没有这些……”
孔方圆点点头，绕到车侧的底盘示意：“进去看看？”
林初神经质地用手机在车底一侧反复照了照，确定什么也没有，才咬咬牙应下了。
孔方圆跳进车里，先把林林接了下去：“地上有积水，小心别踩脏了。”
林初也攀着侧窗往下跳。
就在她踩住卧铺侧杆松手的瞬间，有一只濡湿冰冷地手抓住了她，细长的指甲在她手背划过。
“啊！”
林初唰的一下缩回手，肘部猛地撞到了栏杆上，重心也因此倾倒，一脚崴进地面的血水里。
“姐姐！”
孔方圆赶紧扶住她：“怎么了？”
林初嘶声捂着胳膊肘缓了一会才摆摆手：“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搭在我手上！”
她伸手，右手手背上赫然是一道鲜红的甲痕。
孔方圆用手电朝顶部的窗口照了照，黢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孔方圆：“是不是不小心碰到窗沿上的锁柄了？”
林初直觉不是，但是又没法反驳。
“要不你带林林出去等吧？我去里面看看。”孔方圆提议。
林初犹豫了一会还是说：“还是一起吧。我也有些事要确认一下。”
于是孔方圆在前打灯，林初的鞋子已经被打湿，索性就在血水里牵着踩在座椅侧走不太稳的林林。
“呜……”
“呜呜……”
幽幽的呜咽从深处穿来，孔方圆走完了一节车厢之后停了下来仔细分辨。
“不像是人声，可能是有洞。”
林初：“这是个火车隧道，两头是通的，怎么会有洞？”
孔方圆摇摇头，继续往前行去，他到底步幅更大，即使每走一段会停下来等一等，也始终领先林初他们五六米。
火车依旧是陈旧的样子，灰尘随着几人搅动的空气四处漂浮。
“哇！”
林林跳到下一个梯子的时候不小心一滑向侧摔倒，同一时间的孔方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迅速往前移动。
光线顿时暗了下来，空气也有点泛凉。
林初摸着黑把林林扶正，小声训斥：“你看你非要跟着我们跑！等会受伤感冒了怎么办！”
她说完又掉头冲前方喊：“孔先生等一下！”
林初的声音在隧道里反复回荡，重重叠叠，宛如诡音。
孔方圆似乎听到了喊声，在下一节车厢的连接口站住了。他远远地挥动手电，仿佛一个小小的光点。
隔着两截车厢，林初要跟过去，伸手拉住林林，却听见身边细细地“唔”了一声。
触手是冰凉黏腻的液体。
林初赶紧摸手机：“林林？你受伤了？还是弄到脏水了？”
林林又轻轻地“唔”了一声，缩回了手。
“你躲什么？手给我！”
林初摸出手机按亮，锁屏的微光照出一只细瘦的小手，手上是一片鲜红。她立刻就紧张了，握住林林的手腕，移动手机要去检查他还有没有其他受伤的情况。
“左手我看……”
！！！！！
林初全身僵硬。
手机照出一个被砍去半边头颅又失去了双腿的女人，掀开的颅顶处有腥白的脑花不断往外滋着脑液。
林初感觉自己的喉咙与手脚都被冻住了。
她看不清女人血肉模糊的脸，却见她缓缓张开了嘴，露出一口细密的尖齿和填满了她整张嘴、怒放着的鲜白花朵。
是火人祭那晚在药房里的含花女鬼！！！
咚咚咚——
林初心脏疯狂跳动。她和那只女鬼对视了两秒，转身想跑。
“啊——”
林初惨叫。
她被一股巨力拖了回去，直接摔在满地的血水里。女鬼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只手从林初的右侧伸出，指向前方。
“嗬，嗬……”
像是被堵住的通风管，女鬼不断发出喘息声。林初被她掐着下颌半仰起头，借着远处的微光看见女鬼的脖子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锯开，鲜血像雨一样淋漓地撒了林初满脸。
“林初？你们过来了吗？”
手电的光在远处规律地摇晃，孔方圆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边的情况。
林初下颌被卡住，说不了话。她也顾不得心疼钱了，把七八千的手机当成板砖，在桌子下方的金属管上猛砸。
当！当！当！当！当！
剧烈的响声在车里回荡，孔方圆大概是意识到了不对，终于往这边过来。
“女鬼”愤怒地抓住她的手机一砸，然后拖着林初往后退去。“林初？林初！？”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林初拼命地抓住女鬼的手，往两边掰，却毫无作用。
林初在心里狂呼：系统！统儿！统宝！系统宝宝！！！！
平时吃瓜看戏的系统这会却跟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就在林初几乎要被拖进车尾列车室时，女鬼钳制着她的手陡然一松，林初直接后脑勺磕进水里。
她顾不得疼痛，迅速从水里爬起来，又被女鬼断下来的胳膊砸了个正着。
“林林！”林初连滚带爬地往孔方圆那边爬，四下环顾却怎么也没找到林林的身影。
“嗬——呼——回——嗬——呼——来——！”
“女鬼”右眼的眼球半掉不掉地挂在脸上，胳膊掉下来了，腿也一拐一拐有要掉下来的趋势。她快要散架了，却依然跌跌撞撞地追着林初跑。
林初迅速躲开她的手，朝光亮处跑去。
“林初？你在哪？”
前方传来孔方圆的呼喊，还有重新摇晃起来的光亮。
“嗬——嗬——回——呼——回……”
“女鬼”还在背后锲而不舍的追逐，林初却跑的很快，直直冲到亮光面前。
“林初？你在哪？”
“林初？快过来！”
林初狂奔的脚步骤然停在了距离光亮三米处。
她毛骨悚然地看着光亮的尽头一个眼眶空洞、皮表尽去、只剩血色肌肉粘附着骨架的人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重复：“林初？你在哪？你能看见我吗？”
“林初？快过来呀！”
“林初……！？”
“嗬——呼——嗬——呼——”
“女鬼”的喘息从身后传来。
林初避无可避，情急之下试图从瞎子“肌肉鬼”身边悄悄挤过去，但地面积水，林初不可遏止地弄出了动静。
“林——初？”肌肉鬼裂开嘴笑了，还在滴血的肉手抓住了林初的胳膊，把她甩回地上，“原来你在这里啊！”
“你要去哪啊，林初？”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林初？”
“嗬嗤——嗬嗤——”
“女鬼”的声音几乎已经贴在了她的后背。
完了……
林初几乎连喘息的能力都丧失了。
退无可退，她凶狠地盯着逼近的“肌肉鬼”，右手用力地握住了她之前从血水里摸到的半截玻璃碎片。
今天她就是死，也必然要给这东西一下狠的。
身后的“女鬼”伸出手沿着林初的后背爬到脖颈，尖细的指甲微微颤抖着指向几米外向下开着门的厕所。
身前的“肌肉鬼”则把背在身后的一只手举了起来，露出一把半米长、森白可怖的剁骨刀。